27、墓园雨天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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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忆又生气了。
上公交的时候并没像往常那样和方默坐在一块，而是自己独自挑了个位置，一路无言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连头都没回一下。
看着对方倔强的侧脸流露出孩子般生气的表情，还有那因不悦而微微抿起的嘴唇，方默愧疚的低下了头。
下车的时候，两人也是一前一后。方默好几次想追上去道歉，可每次程千忆察觉到他的靠近，都会加快脚步，摆明了是不想理他。
方默沮丧的走在后面，想起当时程千忆受伤的表情，心中越发愧疚。明明对方是一片好意，自己却不小心伤害了他。
晚饭的时候，方默终于找到机会向程千忆道歉。
程千忆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生气了，只不过看向方默的眼神还带着怨气。“你当时为什么要躲开？”
被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这样对待，还有什么比这更打击人的事吗？难道方默真的开始嫌弃自己了？
方默闭唇不语，似乎难以开口，长久的沉默令程千忆隐隐担忧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程千忆一眼，声音细弱蚊蝇：“因为要和你保持距离。”
程千忆一愣，强行按压住心中的不悦问：“为什么？”
自从暗恋的事情曝光后，两人因为尴尬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可那都过了多久了？有必要夸张到这种地步吗？
想象了一下以后方默晕倒，自己要去扶，他却后退着连连摆手说，你别过来，我们要保持距离。程千忆不悦的蹙起眉头。
“......不想给你造成负担。”方默说。
仅仅是喜欢这份感情就已经影响了程千忆，某种程度上害程千忆失去了恋爱的自由。他不能再让程千忆因为自己受到其他方面的困扰，所以尽量小心翼翼避免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
“负担？”程千忆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因为他胡思乱想，轻哼一声，“你给我造成的负担还少吗？”
方默瞬间变了脸色，小声的说着，“对不起......”他误以为程千忆是抱怨恋爱的事，想到自己的私心愧疚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明明知道程千忆可能因为怕被要求搬出去，而不敢谈恋爱，却一直不明确的告诉他。他心里也明白什么担心说出来程千忆会尴尬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不想让他谈恋爱吧。
他太自私了。
仿佛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方默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自己的喜欢对程千忆就是一份困扰。厌恶同性恋的他，平时不仅要十分小心的和自己相处，还要顾忌自己的心情，不能随心所欲的恋爱。他真的不会怪自己吗？
如果他不喜欢程千忆，以正常的朋友身份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尴尬？
方默不停的道着歉，“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会改的，不会再让你困扰了。”
“什么意思？”程千以问。
方默低着头，“我...我不喜欢你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放弃，但我会尽快的，麻烦你再等一等。”
程千忆惊讶的睁大眼睛，自己不过是生个气，方默就忍受不了，不想喜欢他了？
他心里的火蹭一下冒了上来，饶是极力掩饰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委屈和愤怒，“不用那么勉强，你现在就可以放弃！”
程千忆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回了卧室。
方默伫立在原地，惶恐又不解的看着那道愤怒无力的背影，急得快哭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说要放弃喜欢，程千忆会那么生气？程千忆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早上，方默以为程千忆会因为像往常那样不吃早餐直接走掉，他都准备好把打包好的三明治递给程千忆了，没想到他反常的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看着方默意外的神情，程千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冷冷的想，难道方默以为自己会因为昨晚那件事伤心的不吃不喝吗？会因为他决定放弃喜欢自己而痛哭流涕，后悔万分吗？
真是的，别做梦了。
方默果然如那些家伙所言，根本就没想要真心实意的喜欢他。
程千忆自顾自吃着早餐，悠闲的动作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即便昨晚被方默的话气的红了眼眶，差点哭了出来，他也硬生生忍住了，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为这样三心二意的家伙伤心流泪。
想放弃喜欢他就放弃吧，想保持距离也随他的便就好了，他根本不在乎。
按他的脾气，他应该一走了之的，为了证明自己根本不在乎，他特意留下当着方默的面，无所事事的吃着早餐。
吃完饭，两人照常出门，程千忆冷冷道：“你昨天不是要保持距离吗？以后我们两就分开走好了。”
方默呆呆的愣了两秒，才吐出一句：“好....好的。”
程千忆闻言转身就走。
方默闷头走在后面，他看着前面那个瘦高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昨晚果真是他想多了，程千忆为了帮自己放弃对他的喜欢，都主动提出分开走了。
可万一他放弃不了呢？在他成功放弃对程千忆的喜欢之前，他们是不是要一直保持距离？
还没放弃喜欢程千忆，就已经不能靠近他了。
方默绝望的闭上眼睛，无比后悔昨晚冲动的在程千忆面前说了那样的话。
尽管方默嘴上说要放弃，可根本没有一点行动的意思。
在学校的时候，他还是会习惯性找寻熟悉的身影，每当程千忆忽然用锐利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方默都如梦初醒，像被抓包一样窘迫又尴尬。
程千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每次都能精准捕捉到那来自某个角落注视的目光。
不是说要放弃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心里得意的同时，又开始苦恼起来，那个家伙真的会放弃喜欢他吗？想到这，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六月的梅雨季就像如同心情一样，闷闷的，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黏热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一场暴雨彻底冲刷掉这种闷热。
趁着周末，方默去超市采购。思考着要买什么菜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想到程千忆。
看到茄子，丝瓜，没有一丝犹豫的就走过，程千忆不爱吃这个。胡萝卜，西红柿，他喜欢，倒是可以拿一些。方默一边想着，一边转悠，经过零食货架和饮料柜，大脑还没反应归来，手已经把程千忆爱吃的东西放进购物车了。
方默看着装满了似乎带有“程千忆印迹”的购物车，沮丧的想，这要怎么放弃喜欢呢？
他对程千忆的喜好比对自己的还要清楚，对程千忆好，关心他，喜欢他，注视他，已经成了自己的本能和习惯。下雨的时候担心他淋湿，看见他受伤会心疼的想哭，只要看见和他沾上一点边的东西，就会立马想到他，然后雀跃的不得了。
他的生活似乎已经被程千忆包围渗透了，他也是。
不喜欢程千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一个人已经刻在了心里，印在了脑中，甚至在他的呼吸，眨眼中，那要怎么忘记呢？好像只有他死掉，才能中止喜欢吧。
回家的路上，方默在路口偶遇了和程千忆一起兼职的女店员。
对方注意到他，主动过来打了招呼。
“上次在派出所就想和你说话了，一直没找到机会。那天在咖啡馆也要谢谢你哦，不管怎样，你和千忆都是因为我被牵扯进来。”
“啊....”方默有些害羞心虚，“不用客气....”
而且当时他完全是为了程千忆，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人客气完，场面冷了下来。女店员似乎想起了什么，主动找话题问，“你最近换口味了吗？”
“什么？”
“草莓蛋糕啊。以前他都要买一块下班带回去，说朋友爱吃。不是你吗？好久没见他带回去了。你是换口味了还是找到了比我们店做的还好吃的蛋糕？”
“都不是....”方默说。自从程千忆谈恋爱后，他就再也没让他带过，程千忆当时好像还生气了，
“那个...”方默突然想到了什么，“蛋糕是他买的吗？”
“对啊。”
“不是免费的？”
“不是哦。我们店里卖不完的蛋糕倒是可以免费带回家，但那款蛋糕很受欢迎，经常卖光。所以他每次都要提前留一块。”女店员笑笑，“你不知道吗？”
方默按耐住心中的惊讶，无声的点了点头。
“看来他没有告诉你。”
“是.....”
草莓蛋糕竟然是程千忆特意买的，不是店里卖剩下的，也不是罗茜茜给的。为什么程千忆没有告诉自己呢？难怪那个时候，自己说不想吃了，他会这么生气.....
“对了，你知道他下周六为什么不来吗？”
方默一愣，“他请假了？”
“是啊，周末正是人多的时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要请假。哎，绿灯亮了，我先走了。有空来咖啡馆玩啊。”
“嗯。”
方默和她挥手再见，心情沉重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草莓蛋糕其实是程千忆给自己买的，心里高兴了一瞬，随即涌来的是更多的落寞和后悔。
知道了有什么用呢？他答应了程千忆不会再喜欢他，这只会让他本就不坚定的心更加动摇，方默抬起脚步往家走去，只觉得步伐似乎有千斤重。
家里静悄悄的，程千忆兼职还没回来。就算在家也待在房间很少出来，似乎是特意为了和他保持距离。方默一个人坐在客厅，心里的悔意如涨潮的海水一样，这让他感到一丝快要灭顶的窒息。
周六那天是阴天，天边堆积着黑压压的云，是要下大雨的征兆。方默知道这天程千忆请了假，以为他是要在家休息，结果却发现程千忆出门了。他一个不注意，程千忆就已经走了。
要下雨了，他去做什么呢？
方默不由得有些担心，这种担忧在发现程千忆没带伞后达到了顶峰。
不带伞肯定会被淋湿的吧，顾不得程千忆对他保持距离的警告，方默拿了伞就飞速往楼下冲去。
结果等他出了小区，来到大街上，程千忆已经不见了踪影。
*
到墓地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丝丝细雨。乌云沉沉，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和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程千忆抱着两束花抬脚往墓地深处走去，许是今天下雨，一路走过来都没看见什么人。
他依循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两座墓碑。
上次来好像是一年前了，因为有人定期打扫的缘故，墓碑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程千忆沉默的将手中的花放下。
饶是心里对父母怀有埋怨，甚至一直赌气不来看他们，在祭日这一天，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然而当他站在这里，对着这两座冰冷的石碑的时候，心底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一丝怨恨。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疼爱他的父母可以如此狠心的抛下他离开？有时候也想一死了之，毕竟死是最好的逃避方式，但只要想到这样做无疑和父母一样软弱，又撑着一口气活了下去。
他本来打算放下花就走，可在看到墓碑照片上熟悉的面庞时，就像被定住一样，迟迟迈不动脚步。看着看着，他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也只剩下了如潮水般的思念和委屈。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从始至终没人问过一句我的想法，就直接这么走了？
毫无疑问父母是爱他的，不少人口口声声说他爸妈是为了不拖累他，但他不需要这种牺牲自我的爱。哪怕一切以爱他为出发点，他也无法释怀自己被抛下的事实，这让他一度十分恐慌害怕。
虽然极度渴望能有什么人陪在他的身边，可想到连至亲父母都可以丢下他，从此以后他还能再相信谁？依赖谁？
他脑中蓦的浮现了一个沉默的身影。
程千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方默，那个人都说要放弃喜欢自己了，还想着他干什么？
虽然方默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但至今为止却从来没有说过表白的话。就连暗恋这件事，都是自己开口戳穿的，那根本不算什么表白吧。难怪这么轻易就要放弃，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喜欢自己。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去在意方默。
转眼间，雨势就大了起来。程千忆早上出门的时候心情低落，根本没想到带伞，他不舍的朝墓碑看了一眼，准备离开。
下台阶的时候，他似乎看到雨幕中有个人打着伞在下面呆呆的站着。
程千忆只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但并未多想，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哪有这么巧能遇见熟人。直到离那人越来越近，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清那人的脸后，程千忆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恢复如常，目不斜视的从那人身旁走过。
方默急忙追上去给他挡雨。
程千忆一僵，加快了脚底的步伐，方默只得拼命跟上。
“你怎么在这？”
劈里啪啦的雨滴落在伞面上几乎掩盖住了方默的声音。
“你出门的时候没带伞，我...来给你送伞。”
程千忆沉默了一瞬，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方默抿了抿唇， “猜的。去年..这个时候，你开始不来学校，应该就是你家出事的时候。我上网搜了下新闻，就找过来了。外面的门卫说，有个男生捧着花进来了。”
程千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方默盯着那锐利逼人的目光，小幅度的将伞往程千忆那边倾移了一下。
程千忆就像被惹怒一样，猛地将他手中的伞推开，方默一时没拿稳，雨伞掉落在地。
“离我远点！既然要保持距离？干嘛还要追过来？！”
方默一下僵住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我怕你被淋到。”
程千忆深吸一口气，他恶狠狠看着方默，“不需要你做这些！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放弃喜欢我？既然喜欢我让你这么为难，你趁早放弃好了！我不想再因为你心烦意乱！说实话，你这么容易就能说出放弃两个字，其实也没多喜欢我吧......”
那声音愤怒至极，到最后已然带着说不出的委屈难过。
方默惊慌的看着程千忆通红的眼眶，“不是.....”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对不起，你不要哭。”
程千忆这才发觉脸上那温热的泪水。他不知道方默是怎么看出来的，听着方默断断续续的对不起，心中生出一股厌烦。他厉声道，“你不要再道歉了！我不想听！”
方默身子一颤，也红了眼眶，程千忆不想再看见他，转身朝台阶下走去。
方默看着那背影，陡然生出一种恐慌，他猛地上去抓住程千忆的手臂，脱口道，“我，我喜欢你。”
声音明明不大，却清晰的穿过雨幕，到达程千忆耳中。程千忆本欲甩开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
他冷冷道， “我不信，我也不用你喜欢。你爱去喜欢谁，就去喜欢谁，不要再来烦我。”
说不想喜欢自己的是方默，现在说喜欢自己的也是他，这是在耍自己吗？他有什么义务配合方默的随心所欲？
“真的！”方默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程千忆扭过头对上那双哀求悲伤的眼眸。
“对不起....我放弃不了。”方默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控制不住自己，在学校总是想看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就算你讨厌我，就算我的喜欢对你来是种负担，我也没办法放弃了。我..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停止对你的喜欢。”
他知道这样很自私。可喜欢程千忆对他来说是活着仅有的乐趣了。如果连它也不被允许，也要被夺走的话，是不是太残忍了？
程千忆永远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直以来孤独不合群的自己，因为程千忆才不至于飘离在外，断开和“那个热闹”地方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是程千忆让他品尝到了名为“喜欢”的滋味，一向胆小懦弱的自己，也是因为这份喜欢竟然能够奇迹的变得勇敢起来。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样。
他的生命是黑白的画，是死寂的湖，正是因为有程千忆才有了几分色彩，几缕波澜，这就是迄今为止他人生收到过的所有惊喜了。
如果没有程千忆，他恐怕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生出“想要靠近某个人”的冲动，更不会想到自己还能被这股强烈的感情驱使，站在这里对他表明着自己的心意。
“对我来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割舍的人，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程千忆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他可以相信他吗？
一直以来说着不在乎的自己，在听到方默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再次产生想哭的冲动。
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重要，那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永远会喜欢我，哪怕世界末日，哪怕我已经厌烦，你也不准放弃。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能继续喜欢你，看着你，我就很满足了。”方默眼中盈满泪水，低声道，“可以吗？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程千忆忽然上前一步，捧住方默的脸颊吻了上去。
他们的唇紧紧贴在一起，混合着冰凉的雨水，咸湿又苦涩。
雨滴劈里啪啦的落下，天际阴云沉沉，墓园石碑林立，他们好像听不到，也看不到，只专注的吻着彼此，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程千忆吻的又深又重，恨不得将那汹涌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借此传达给方默，这下该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想要你喜欢我，只喜欢我，永远喜欢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这份感情。
两人分开的时候，脸颊都隐隐发烫，方默看见程千忆淋湿的身体，赶紧拿起雨伞，为他重新遮住。
“这是同意了吗？”方默嘴唇微微颤抖。
程千忆耳根泛红，恼羞成怒的大跨步，朝山下走去， “自己想啊，笨蛋。”
方默在原地呆愣着，直至看到程千忆走远的身影，才反应过来急忙拿伞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墓园雨天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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