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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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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漫天大雪飞扬。大片白雪随着呼啸寒风而过,将天地间都覆上了一层银白。深山中,一堵高墙,一扇大门,将偌大宅院和外界的喧嚣隔离开。
 
 尚未入夜,宅内却已一片寂静。寂静中,一道白衣身影推开宅门踏雪而入,本应与雪景相融的身影,却在平整的积雪上留下串串脚印,踏碎了院中无瑕的洁白。
 
 若说前院是洁白无瑕,那二门后的庭院便是触目惊心的满目嫣红。
 
 雪地里成片的嫣红或成团、或星点散落,像极了雪间绽放的梅花,却带着浓重的腥甜。
 
 踏着满地嫣红,再往前,便是一处高耸的楼阁。
 
 在院中不见一人,推开楼阁大门后才发觉,原来人都在楼阁里,只不过都已经成为了死人。
 
 断了气的尸身姿态各异,每一具都是被利剑封喉。汩汩的鲜血从咽喉处流出,蔓延了整片地面。
 
 推门而入的白色身影看到眼前景象蹙了蹙眉,他蹙眉不是因为这满地的尸身,而是纯粹厌恶这满地鲜血让他无处落脚。
 
 无奈之下,他只能轻点脚步,身姿轻盈从大门处飞跃而起。他目标准确,向着楼梯而去。只是一落脚,他就踩到满地湿漉。低头看,这才发觉深黑色的楼梯也已被鲜血覆盖。
 
 一路往上,尸身渐少,浓厚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淡,直到了五楼,周身的空气才算恢复清冽。
 
 “今日怎么搞得这么血淋淋的。”
 
 偌大的楼阁中,终于见到了一个尚在喘气的活人。而此时那活人正坐在五具尸身中间,面庞上还沾着温热的鲜血,抬眸看来时眸中还带着尚未散去的嗜血杀意。
 
 “青衣阁是你的了。”
 
 白色身影笑笑,拖着那被鲜血染红的衣摆迈过了尸身,走到那满面鲜血的人面前他缓缓蹲下。
 
 蹲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雪白的帕子,修长的手拿着帕子一点点,一寸寸,仔仔细细给眼前的人擦着脸。
 
 “十一,你说错了。是我们的青衣阁。”
 
 雪白的帕子沾染了鲜血,鲜血还未擦尽,修长的手被人挡开。
 
 “说好的,青衣阁给你,我走。”
 “十一,你想走去哪?”
 “回竹溪镇,当东家。”
 
 白色身影轻笑一声:“你就这么喜欢竹溪镇?”
 
 “我在竹溪镇瞧上了一个夫子,我要和他成婚。”
 “哦?他也想和你成婚?”
 “为何要他想,我想不就成了吗?”
 “嗯,也是。”
 
 *
 
 半年后,竹溪镇!
 
 “六月的天,东家的脸,那是说变就变啊。”
 
 竹溪镇药材铺里的伙计大发,在这一年的六月天快结束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这一年的六月天,天气始终阴晴不定。前一响还艳阳高照呢,下一刻就乌云密布,大雨随之倾盆而下。而和这六月天一样阴晴不定的,还有他们东家的那张脸。
 
 前段日子还因为要成亲了笑容满面,这才成婚几日啊就萎靡不振。脸上没了笑不说,进了铺子更是整日闷头大睡。
 
 外头的大雨困住了人,也挡了药材铺的生意。整个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拿着鸡毛掸子佯装在打扫的大发悄悄凑到负责抓药的老赵身边。
 
 “老赵啊,你说东家这是怎么了?成婚前还喜笑颜开,这成婚后怎就没了笑脸。”
 
 大发低声问话的时候,眼神还不断瞥向了二楼楼梯方向,防着东家突然出现。
 
 大发好奇,但老赵显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老赵甚至眼神都未分他一个,只是淡淡道:“卖馄饨的六婶昨日来抓药时还问我,铺子招不招伙计。这招不招伙计我不知道,但换个伙计还是可以的。毕竟六婶的儿子,壮实勤劳话还少。”
 
 大发平日里话虽多,但脑子机灵,他立马理解了老赵的意思,当即闭上嘴的同时疯狂摇着头。他如果丢了药材铺的活计,回去后他爹会打死他的。而且是真打死的那种。
 
 竹溪镇虽叫镇,地处却极偏远,离县府有几十里,到州府就更不必说了。小镇子上,能正经请伙计的商铺没几家,大多铺子用的都是自家人。
 
 而在为数不多招伙计的商铺里,药材铺的活计要算最轻松的。活少,东家还大方。镇上人也都听大发他爹翻来覆去地炫耀过:药材铺活计轻省,月钱却不少。
 
 只可惜,药材铺里只需要一个伙计。这位置自铺子开张起就被大发占着,这两年,想把他挤走的人多了去了,六婶也不是头一个。
 
 大发慌神的同时,不由怨愤。
 自己平日里没少光顾六婶的馄饨摊,她怎么还趁他不在背地里偷偷撬他活计啊。不行,往后不去她家吃馄饨了,改去王叔家。
 
 想着想着大发又出了神,神刚飘远,耳侧传来一声轻咳。大发陡然回神,还吃什么馄饨,保住活计要紧。
 
 “瞧,这雨也忒大了,都把门槛淋湿了,我这就去擦。”
 
 大发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要去擦门槛,
 
 大发的那些小把戏,老赵都看腻了。老赵好清净,一直不明白这么聒噪的一个人楼上那位祖宗怎么看上的。
 
 老赵摇摇头慢悠悠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抬腿上了二楼。
 
 药铺二楼并不待客,只供人休息。而这青天白日能有资格休息的自然是这药材铺的东家,冯十一。
 
 二楼是个大开间,比一楼稍稍小些,里头只放了一套圆桌,还有一张靠窗而放的竹榻。
 
 老赵上了楼,就见窗户大敞着,外头的大雨借着风势刮进来,雨丝落在竹榻上,也打湿了正安睡在榻上的身影。
 
 那身影脸上盖着本书,一动不动,仿佛全然没察觉自己已被淋得半湿。
 
 老赵皱了皱眉,走到竹榻面前抬脚踢了踢竹榻。
 
 “起来,你是木头吗?雨都刮进来了还不挪身。”
 
 躺在竹榻上的人动了动,老赵以为她要起身,没想到她却只是翻了个身,翻身的时候,脸上的那本书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精巧的侧脸。
 
 老赵俯身捡书,竹榻上的人慵懒开口:“你把窗子关上不就没雨了。”
 
 老赵的嘴角抽了抽,待他捡起书看到书上那明晃晃的《女诫》两个大字时,额头青筋更是猛跳了两下。
 
 老赵把女诫卷在手心,抬手就往竹榻上的人的身上抽了一下。
 
 “冯十一,你起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最近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还看起这劳什子的女诫。”
 
 被抽的人丝毫没觉着疼,老赵那一下对她而言,止痒罢了。虽不疼,但她的困意却实实在在被抽走了。
 
 打了个哈欠,冯十一坐起身,起身的时候她眼中还泛着困顿。
 
 “什么女诫啊?”
 
 冯十一问话的时候视线落在了老赵手上:“你说这书啊。今早出门时我凑巧看到的,觉着厚薄合适,睡觉时拿来挡日光不错,便随手拿了,我也未曾看。这女诫是什么?至于让你生那么大气吗?”
 
 老赵攥着书,心里腾起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时辰不早了,你不回去吗?”
 
 刚起身的冯十一毫不犹豫又躺了回去。
 “不回不回,我好困啊,你别吵我,把书还我让我再睡会。”
 
 老赵认识冯十一有年头了,冯十一平日里看着慵懒了些,但一贯精神头都是十足的。这几日冯十一的异样不用大发说,老赵也看在眼里。但他不似大发还是个毛头小子。
 
 老赵叹口气:“知道你新婚,但是年纪轻轻也要懂得克制,不然会亏了底子。再瞧你这模样……这郁夫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也……算了,我去给你配些药。”
 
 老赵念念叨叨着又下了楼。耳边无人扰,冯十一也终于得了清净。得了清净的冯十一在竹榻上闭了会眼,很快她就一脸烦躁坐起了身。
 
 半月,她成婚才半月,就已经整半月没睡好觉了。在自己的屋子里无法睡,到铺子里也睡不好。睡眠不足使得她这几日烦躁地想杀人。
 
 坐在竹榻上,冯十一压下心中郁燥轻叹一口气。
 这成婚后的日子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成婚这半月,身侧突然多了个人,让她无所适从也压根不敢入睡。她深怕自己睡过去后,身侧的人稍微一动,她下意识就反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弄到手的夫君,刚成婚就被她断了脖子那多可惜啊。抱着这样的念头,冯十一只能委屈自己夜夜睁眼到天亮。
 
 冯十一叹气之时,楼下传来老赵略显惊讶的声音。
 
 “郁夫子,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听到老赵的声音,冯十一倏然从竹榻上弹起,弹起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青衣被雨淋得深一片浅一片。
 
 “娘子今日出门没带伞,我来早些接她回去。”
 楼下随即又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东家在楼上呢,东家……郁夫子来接你了。”
 老赵拔高音量喊了一声。
 
 冯十一顾不得半湿的衣裳,随手拿了块帕子擦了擦,然后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嘴角扯出笑意。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