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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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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英决定好第二天就回老家,趁着七月半给亲人烧纸的时期在老家找找记忆,可到了第二天她就把事儿给忘了,压根没有让宋峙帮她买车票,陪她回老家。
七月半当天她也没想起来这茬,还是过了一天,那个叫汤子的年轻人来店里找宋峙,闲聊的时候提到了七月半,她才惊醒自己忘了回老家。
当时江白英在吃梨子,宋峙削皮切成块放在玻璃小碗里,她拿了个牙签,一块块地戳着送到嘴里。
宋峙背对她蹲在门口地上,给汤子检查摩托车。
汤子按照他要求,找来砖头把后轮踮起来,搓着手上的泥巴:“峙哥,我大舅那车撞树了,还能当喜车吗?”
宋峙眉头一皱:“撞树?”
“峙哥你也知道,咱这儿每年七月半,过了晚上八点就不出门了,真有事必须外出,就得在出门前上柱香,磕三个头。”汤子耍打火机,“昨个晚上九十点钟吧,我大舅妈非要我大舅送她外甥女去学校,着急忙慌的,他出门的时候忘了上香磕头,我大舅妈也没想起来,结果他在回来的路上撞树把头磕了,躺床上就犯迷糊,我大舅妈说他让鬼摸了头,要请道观的人到家里做法。”
大白天的,汤子起一身鸡皮疙瘩,渗得慌。
宋峙手持梅花扳手扣住后轮轴螺母,慢慢拧松:“不是。”
汤子歪着鸡毛头:“什么?”
“世上没有鬼。”宋峙放下梅花扳手,换成开口扳手,挨个把轴螺母前面的左右两个调节螺母拧松,又换上鲤鱼钳,熟练地同时拧动调节螺母连着的调节螺栓,一边顺时针拧,一边捏着链条中间拨动,感受着活动范围,他说,“如果有,法律就用不上,社会乱了套。”
汤子脸有点痒,他用打火机蹭蹭,蹭出一层油光:“那倒是。”
宋峙把前后链条下垂的最低部位向上推到极致,随后向下推到最狠:“汤子,你大舅那辆丰田就不做我结婚的喜车了,你和他说声。”
汤子不意外,峙哥多在意成亲的事啊,那必须是大吉大利。他做保证,准把话带到。
宋峙说:“你大舅犯迷糊可能是头脑里面受了伤,让你大舅妈带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成,我一会儿就去大舅家。”汤子嘴上应着,心里头料定大舅不会去医院,大舅妈也觉得没必要,那两口子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硬撑,站着撑不过去就躺着硬撑,他把头凑过去,看峙哥给他调宝贝摩托的链条。
宋峙手上操作不停:“不能调太死,别让它绷着,要留点余地,松紧度差不多是两厘米的旷量。”
汤子明白是峙哥在传授技术经验,他堆着肉的脸上一阵憨笑,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没那能耐学,也懒得学。
宋峙按着调节螺栓阻止它晃,有条不紊地把左右两个调节螺母拧到底:“刻度要是正的,对称的。”
他将调节螺栓固定住,看起来很轻松地把一开始拧松的后轮轴螺母拧紧:“链条干了些。”
汤子为峙哥的手劲折服,在他印象里,峙哥掰手腕没输过,他掏出烟盒,递给峙哥一根烟:“那我整点油润润,还能再撑个三五年的吧?”
宋峙咬着烟踢掉砖头,推着摩托车让后轮在地上转转,他再次把后轮支起来,半蹲着检查链条松紧情况,说话时,嘴边的烟一抖一抖:“绣的狠了,节也卡了,那就换新的。”
“好嘞。”汤子拨动打火机给他点烟,“峙哥,链条油在哪个架子上,我到店里拿一瓶。”
“在……”宋峙回头发现柜台的女人呆愣愣的,他马上就偏过头错开眼皮底下的火苗,快步进店,“ 英英,怎么了?”
江白英摇头,机油混着金属气味扑到她鼻子里,有店里的,也有宋峙身上的,熏得她头昏脑胀,她很重视七月半回老家的事,自言自语的念叨过好几回,怎么昨儿个完全没想起来,这哪有一点上心的样子。
既然七月半都过了,那就只能再找时间回老家了。
她纸没烧,坟没上,家里人不会怪她的吧……
江白英继续吃梨,她口齿不清地对宋峙说:“我没事,你忙你的。”
宋峙把烟夹在耳朵上,他拿块抹布擦手上机油:“不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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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英吃完梨趴在柜台,店里又有客人,还是让宋峙帮忙修东西,这回是高压锅,他的业务范围广到她想象不到。她乌黑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撇了眼柜台对面的人。
汤子立马就夸张地向后一蹦,浑身的肉都在颤:“你老看我干嘛?”
江白英翻白眼,不就看了一下,怎么就成老是看了。
汤子压低声音:“你不会是看着我更帅了,后悔当初拒绝我的表白,想和我好了吧?”他把头摇成拨浪鼓,“这可不行,和别人对象偷情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我不是那种道德败坏的人,我叫你一声嫂子是尊重峙哥对你的感情,你别糟蹋了他的一颗心。”
江白英嘴角抽搐,哟呵,敢情她和这家伙还有故事呢,她说:“你嘴巴里有味道。”
汤子瞪眼:“你怎么骂人?”
江白英好无语:“谁骂你了,我说真话。”
汤子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她:“好好好,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走,我走行了吧。”
“峙哥,我走了!”他大喊一声,气哼哼地拎着链条油走出店门,回头冲江白英来了个眼神警告,高高胖胖的身影消失在她视野。
摩托车的轰鸣渐渐模糊,江白英对着空气挥手,汤子一张嘴,她就感觉老鼠死里头了,宋峙怎么跟没事人似的,鼻子坏掉了?
江白英拿手机拍宋峙给高压锅换安全阀,等他完事,送走客人回来时问他:“你有没有闻到汤子嘴里的味道?”
“他原先瘦,这两年才胖起来的。”宋峙说,“吃得多,消化估计不好,口气大正常。”
“哦哦。”江白英想了下汤子的五官,减下来会是个棱角好看的,她啧啧,“跟我差不多年纪?”
“小你一岁。”宋峙看她,“毕业就回来了,一直没找工作,找不到满意的。”
“那么挑,应该骑驴找马啊。”江白英一怔,对了,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宋峙的话打断她思维。
“英英,你提前的Q/Q密码申诉,是不是出结果了?”
江白英的眼睛蓦然睁大,她不敢置信地在心里碎碎念,怎么回事啊江白英,你明明急着恢复记忆,怎么又不积极,七月半忘了,Q/Q密码申诉的进度也没关注。
江白英捶捶脑袋。
宋峙抓住她手腕:“别捶。”
“它自找的,谁叫它不中用。”江白英走出柜台上楼,她问宋峙,她上班的时候是什么职业。
宋峙的回答让她诧异,他在她身后,嗓音低低的:“你从来没讲过工作方面的事,我也就没问。”
江白英的脚步停了半拍,又接上,她嘀嘀咕咕:“我怎么连这个都没告诉你,而且你还不问,你没有想多了解我一些,我现在要怀疑我们的感情了。”
后面没动静。
江白英停在一层楼梯上往后看去,男人脸孔苍白,衬得本就深黑的双眼犹如一口黑洞洞的枯井,她心口一窒,嘴唇嗫嚅几下,有些内疚:“我,我开玩笑的。”
宋峙仰视她一会儿,抬脚走上来,认真地把她翻起来点的裤腿理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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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英的申诉得到反馈,她输入密码登录Q/Q,看见自己的Q/Q头像是紫色头发的女孩,昵称叫——两条尾巴的鱼。
世界上有那种鱼吗?也许没有,也许有,她搞不懂自己取名字时的想法。
篮框白底的Q/Q界面被江白英从电脑右边拖到左边,又拖回右边,来来回回拖了几次就把“我的好友”展开。
家人(0/1),同事(1/2),同学(0/5),剩下两个是陌生人(0/1)和黑名单(0/6)。
她的视线一路飘到底,鼠标划过“通讯录”,锁定“手机好友”下面的“群/校友录”上面,轻轻一点。
显示出来的群有两个——十二中永远的306(7/58),顺安农大景观设计1999(11/25)。
江白英知道了自己高中在哪群中学,大学是哪个学校什么专业,她前倾上半身趴在电脑前,脸都要贴到屏幕上去。
站她旁边的宋峙被她忽略,她满心满眼都是老同学。
高中群里在线的没人说话,聊天记录停止在今年正月,有人问办不办同学聚会,个别人出来讨论了一番,没办。
好吧,高中毕业蛮久了,同学情凉掉了。
江白英进大学群,发现这会儿里面也没人说话,群里不怎么热络活跃,隔一段时间才有点儿聊天记录,三三两两断断续续的,几乎都是谁带个话题突然开聊,又突然没下文。
江白英退去“群/校友录”,茫然了几秒,鼠标不经意间拉开同事分组,里面两个同事,从头像昵称看是一男一女,男的在线。
男同事昵称叫“天地任我行”。
他们最后一次聊天是五月份,男同事问她在不在,她隔几天回了个字“在”,他就开始和她吐槽老板怎样奇葩,扬言不想上班了,真的不想上了。
她往上翻了翻记录,那话男同事几个月前就说过,班还在上着。
男同事给她发照片说他爆痘发胖,过劳肥,羡慕她辞职潇洒去了,让她哪天苟富贵勿相忘,发财了务必捎上他。
江白英正要点不在线的女同事头像,动作卡顿了下,总算是想起宋峙,她转头问一直不做声的男人:“你在我的哪个分类?”
宋峙抿唇:“我没有Q/Q。”
江白英眨眨眼:“那你申请一个。”
“好像没必要,我们吃一块儿住一块儿的,有话都当面说了。”
她咕哝了句,又要去查看她那不在线的同事。
头顶忽然传来宋峙低沉的声音:“英英,你不找好朋友李淑琪了吗?”
江白英悚然一惊,对啊!这不就是她找回Q/Q密码的初衷跟目的吗?她干嘛呢,坐电脑前半天了,戳戳这个瞅瞅那个,脑子里心里根本就没好朋友李淑琪这号人……她怎么又急又不急的,这绝对是头摔伤的后遗症。
李淑琪是她高中同学,那就在群里,江白英进到十二中同学群看群成员名单,却又退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家人分组,那里面只有一个人。
会是李淑琪吗?会的吧。
她点进去。
就是李淑琪,昵称即真名,她的好朋友,她的家人。
江白英的心跳徒然就快了些,手心紧张到出汗,半天都没下一步。
手边的玻璃水杯让宋峙拿远,男人阳刚的气息把她包裹:“英英?”
江白英指着灰色头像,嘴角失落地撇了撇:“她不在线。”
宋峙道:“留个言?”
江白英没听宋峙说什么,她自说自话:“头像没亮不一定是不在线,可能是隐身,要真是隐身,是不是就不想被人找啊?那我能找她吗?她烦我了怎么办……不会的吧,我和她可是好朋友……”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抚上她背部,她剧烈一颤,整个人如梦初醒:“我给李淑琪发个消息。”
鼠标在李淑琪的头像上停了片刻,戳动,对话框在她眼前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