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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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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黎昱将军带着无途和红铱登上了航天基地。国家航空航天基地位于高原城的正中央，各种平台层叠交错，起落伸缩，金属塔楼高入云天。这些各色的复合金属结构被灯光照耀出鬼斧神工的架势，成为了平原人远望高原城而产生向往的根源。
自从火星基地荒废以后，平台上起落的飞行器大多往返于月球基地，带回大量的矿土资源。月球的资源已经支撑了人类不断扩张的野心多年，如今仍未衰竭。
黎昱将军的步伐沉稳迅捷，无途几乎跟不上，红铱还是跟在无途身后。她总是跟在无途身后，给无途踏实感。
一个小兵换工作岗位，需要将军引领吗？实在不可思议。
开始不觉得怎样，只是觉得气喘，渐渐疲累了，无途要来这里工作，每个平台应该都熟悉一下，但将军耐心有限，步履不停。
待到越登越高，视野展开，无途意识里深埋的一些东西突然冒了出来，金属的闪烁与积淀，机械的碰撞磨合，沉重繁琐，生硬疾厉的感受从变幻无定的模糊场景中冲破而出，刺激着头脑，平台上刺目的灯光一晃，无途晕晕乎乎似乎要跌落下深渊。
红铱急忙扶住无途，无途伸手触摸着墨黑的金属墙体，一瞬间，钛，钽，锂，铌，铍，铀，黑金等诸多金属特性和开采形态一一显现出来，锻熔炼铸，分离复合，取优择劣地归于各种应用的去处，金属质感由粗到细逐渐压缩然后迅速扩张，百年金属应用史如影像卷轴般在意识内翻动，四散逃离，直到最后一抹强硬金属特性焊接在最后一块集成电路的最终端的静止中。可怕的无声静止中！
无途感觉一阵恶心，蹲下身子要呕吐，红铱跟着蹲下来。
“脆弱的人类身体！我的小士官需要军事训练了。”黎昱站在高处感叹。
无途的脑海波涛汹涌，感觉一丝意识如一丝水线游离出来，钻入那可怕的终端金属静止中，随着一声轰鸣的巨响浑身颤抖。
平台上陷入一片混乱，脚下的延伸平台窜起了剧烈的火光，警报声急剧地响起，多出探照灯光射了过来。
‘T80号平台发生无人机坠落事故，请相关人员立即疏散。’
红铱挡住了无途身前的热浪，抓住他的手向上方跑去。
“怎么回事？”到底是机器人，红铱的体感力度十分强劲。
“1747号无人运输机于四十六秒前坠落。”红铱说。紧急状态下她省去了称谓，机器人都具有人性化高效的程序设定？
“还会发生这种情况？”无途问。
“属于罕见的突发状况。”她说：“我们以到达安全位置，先生！”
“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交给应急机器人和救援队处理。”
“我们不属于救援队的吗？”
“我们属于设备监察队”
“黎将军呢？”
“将军在我们的上方平台。”
“哦！”无途暗笑，这家伙反应居然比机器人还快。
辛遥和多闪闪一同站在了军事区的大门口，辛遥的神态远远就能看见，无途感觉到了改变的奇妙。
他们和气地握着手，无途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变化，他也仔细地看着陌生的无途。
“你好！辛遥同学。”
“你好！多明哥。”
“很高兴你走了出来，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无途说的是真心话，那个纯净无辜的眼神固然好，毕竟不属于成人的世界，此刻他眼神里为爱捍卫的犀利是有价值的。
“还没有完全实现，多明哥！把闪闪交给我照顾吧！我会继续努力的。”他直接发起了挑衅。
无途笑了笑。“很不错！小伙子，追求爱情真不错，这个城市里缺少伟大的爱情，你给这里带来了启示，但爱情有时是盲目的，选错了对象一样会徒劳无功。”他们握着的手一直没松开，只是不那么和气了。
“我不会选错对象，你也不是多明哥，我不会放弃的。”
“我是谁不太重要，但只要我还活着，闪闪只能跟着我。”
多闪闪暗自笑了，没打断两个男人斗气，无辜地看着他们表演。
“你是无途？”
“我是无途。”
“你不该夺人所爱”
“谈不上夺人所爱”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能明白-----”
辛遥的转变值得称道，无途是真心喜欢，纯真的质朴并非是永恒的事，为爱坚持也非击碎磨难的唯一法则，这时候缺少磨难，需要自我寻求快乐。他有理由追求，无途更有理由守护。
他们简单的吃一顿饭，因为多闪闪有点不高兴了，辛遥没再说什么。送辛遥回了学校以后，多闪闪问：“你认真了？”
“我只是不认为我会失去你”
“他还只是个孩子，看到他成长，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
“他在心里害怕你”
“多闪闪同学，你不用担心，我会克制自己，我们接触的机会很少”
“我不是担心”
“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你能以曾经的态度对待的那个人了，我也只会单纯地看待他，至于你，还是回我们二十三楼的家吧！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无途说。
无途喜欢借着巡查的名义在各个平台上闲逛，夜晚最好，灯光通亮，照着红铱冷如冰霜的脸随时能看见，智能工具箱像宠物狗一样跟在他们身后慢慢移动，这种感觉分外舒坦。
红铱什么都知道，她的设定程序却是死板的，无途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怀着窃喜摇头晃脑。军事区的机器人一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一样要向高级别的家伙们敬军礼并服从命令。机器人见了红铱都要敬礼，无途见到军人也要敬礼，这份感觉妙极了，一位高级机器人就这样陪着一位低级军士到处闲逛，谁都没有发出歧义的指令。
平台上很少出现故障，即便出现也会在第一时间传送到控制中心，控制中心第一时间发送指令到维护人员的接收器上，根本没有巡查的必要，但无途就是要看到频繁的敬礼招显出这种悬殊的军事身份，就是等着红铱说出她要说的话。
无途很明白，在排查故障的过程中，自己这点能预判金属角曲或裂断的本事红铱察觉到了，不然黎昱将军怎会见他，而自己深意识的一些奇怪东西天网也应该初步有所察觉，不然不会派红铱这样的机器人跟着自己。但政府既然以不猜忌无阴谋论调标榜当世的宽容，并以此做出榜样，无途当然要顺从国意。
只是跟死板的程序较劲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红铱沉得住气，无途沉不住气。
“天网是个伟大的成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操控了世道规则。”无途嬉笑道。
“它的根本作用还是用来保证民生处于更好的状态，先生！”
“是啊！你说万一离开它，人们是不是活不下去了？”
红铱听得出无途阴阳怪气的意思，但机器人的刻板不会轻易改变。“天网以精密准确的计算来确保所有设备的正常运行，除此以外，它凭借着对国防和民生系统基础数据的分析，不断弥补着运行其间出现的各种漏洞，这种稳定性和严谨性是计算机的先天优势，多明先生！”
“嗯！没错，除了及冲山四道士，大概没有它不了解的人吧？”无途笑着说。
“先生！我觉得您不该产生这样的误解，天网掌握所有人体信息，只有这样才能通过计算合理地安排物资的生产和分配，以及保障人们的健康安全，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程序，是政府多年来不断研发改进的结果，赋予了社会普遍效力，不含有任何个别因素。”
“完美的解释，红铱小姐！那么我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为何受你保护？”无途问。
“您所雕刻的三个古人木偶形象与天网大数据分析的古人形象高度符合，而这种形象从未对外公开，所以政府觉得您可能具有某种特别的预感，因此才特别关注您的发展。多明先生。”红铱一气呵成讲了出来，节奏竟比平时快了一些。
无途微微地笑着：“红铱小姐！我觉得您说了不该说的话，超出了您的程序设定---您是不是违规了？”
红铱站在平台的灯光里发愣，第一次没有回答无途的问话。
地下的机器人没有仿生的肤表，机能功效不同，各形各态，但都闪着银亮的金属光泽。安排在地下工作的人一般都属于思考领悟力较差的那些人，也有很多自愿来下面工作的所谓有天份的人，这里的环境嘈杂，工作忙碌，能消耗人们富余的精力和闲暇中的胡乱思想。这可比空中花园消化人们的兴致更直接有效，况且去空中花园那些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人不见得有什么富余的兴致。
无途从供应站的自助机上随便取了一瓶植物水，边走边喝。甬道如同神经脉络，中间有传送装置运行，又细又长；分配合成区如同神经结，连接多个甬道，更大的是综合区，接受处理各种物资原料，分解垃圾，地下系统如同大脑一般错综复杂。
综合区的感觉棒极了，能见到很多人，工作与休闲的区域混杂在一起，小酒馆，小饭馆都不需要门，开放着，坐上吧台随时可以喝上一口，吃一些简单食物。大家都忙工作，馆子里人不多，播放着一些奇怪的音乐。
无途见识了久违的工业劳作，上级的指令与工友的吆喝声，复杂的操作停不下的流水线，地下的各项工作安排绝大多数是人为的，智能操控只是辅助。
“这位同志！你好像不属于这里。”一位身材健硕，手里拿着工具的工人看了一眼无途说。
多么亲切的称呼，属于一段伟大的历史，原来这里的人相互称同志，区别地面上那些人际冷漠的关系。
“我来长长见识，先生！”无途不知如何运用同志的称谓。
“没什么可看的，喜欢喝酒的话来下面就对了。”
他说着忙乎着，手里的工具一挑一拨，包装食品便被他分送到需要的装置上。这些装置都有固定的宽度和运行角度，一拨一挑看似轻巧，实际需要很强的技巧性。
“伙计！要不要试一下。”他忽然问。
“这当然好，同志！”无途很别扭地使用上了这个美妙的称谓。
无途摆弄了几下，很别扭，速度很慢，很难一次性放进卡槽里，运送出现了卡顿。
“嘿嘿！我指着这几下子活了几十年，能让你一下子弄会了？别小瞧了----机器人都弄不明白----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啥-----”
“您来这里工作了一年零四个月，尚宏同志！”
配合他工作的无仿生机器人说道。一个锃亮的铁疙瘩突然说揭短的话，无途觉得很有意思。
“瞧瞧！伙计，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天天和一帮不懂幽默的家伙们打交道，不知有多无聊！”
“您干的工作我们都能干，尚宏同志。”铁疙瘩补充说。
这片区域充斥着不同节奏的工作效率与工作态度，含着对待生活的粗野，走起来感觉拥挤杂乱，却被工作节奏裹挟着不至于落入空怅中。人们还是忙碌一些更好，实际上，那些精细的矫情感受在神经大条的视角下不值一提，靠粗鲁的举动激发一些活下去的欲望未必全是不良因果。
无途迷路了，走进了一处脏暗的角落，一个低矮的小酒馆亮着不耀眼的灯光，几个大汉光着膀子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有节奏地吆喝古老的劳动号子。旁边一个大胡子男人，直接坐在地上，像一位被篡夺了王位的雄狮警觉地撕咬着手里的大块肉。
当男人们对劳动的追忆陷入兴奋状态后，大胡子男人突然起身一摆手，喝酒的几个光膀子大汉走出了酒馆，站在没落狮王身后排成一列，伸手依次搭在前者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和肉块，大声地吆喝劳动号子，简单摇摆身体，跳起了粗犷的劳动舞蹈。
这种情况地面上的世界不可能存在。
难怪他们要躲在角落里喝酒，他们大概更懂得辛劳的记忆，知道所谓的粗鲁是更痛快的发泄方式，知道文雅世界包含着太多收敛，他们要寻求自己的快乐，却不愿被当成一种意识突跳被社会区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