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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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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法律无疑是建立在防治意识突跳的基础上，防治武器也是一些能使人瞬间失去意识而不伤害身体的枪支，杀伤和防御的改变是文明时代进步的典范。
无途属于一个潜在发生意识突跳的典型，这一点红铱并不避讳。
无途的日常工作就是设备维护，良好的维护根除了很多隐患，但这种维护很微妙，很多时候要靠感觉，无途认为这一点是机器人取代不了了。最近，无途总是在寻找机器人代替不了人类的证据。
表面上看，机器人的参与使得军事化效率更高更快，它们更守规矩，能力更强，适应环境更广泛，与武器合二为一，但它们的参与度越高，人类的存在感越低，活动能力越来越差，政府试图弥补这种缺陷，只是局势的发展具有某种不可逆转性。
你听到了吗？咆哮的是机器而非人类！
中央发射塔一千三百米高，中心巨大的圆孔喷射井吸纳着空际中无尽的黑暗，固定错齿装置如獠牙一般亮着寒光，当中心启动器红如烈焰地旋转启动，发出低频震荡波，星际飞行器便如粪便一般从钢铁巨兽的屁股中窜向天空。
无途站在了最高平台上，双臂如双翅展开，仰望发射塔，一声怒吼撕破长空。
探照灯立刻照射过来，随即一架无人攻击机和一架无人侦察机飞到了眼前，无途对着两架无人机傻笑，红铱从下一级台阶一跃而上，挡在了无途身前。
红铱眼中闪亮，发出指令，无人机识别了信息指令后，缓缓撤离。
“先生！军事禁区禁止如此疯狂的举动，您这么做十分危险。”
“夜空太美了！红铱，你能感受到吗？”
“我无法识别不具像的概念，先生！”
很快，无途和红铱一起被卫兵带进了审讯室，无途没有狡辩，就是无端兴奋，像孩子一样发疯，红铱承担工作合作不利的连带责任，因此红铱和无途一起被制裁了。
调配到新部门之前给了一天假期，无途想带红铱去逛空中花园转转，但军用机器人离开军事区需要特别申请，就放弃了。
新部门主管雷?听说了无途的意图，主动找上他。“没啥大不了的，我批准了，去吧！爱上机器人很平常，以后别犯傻就行。”
传闻研发部的人比机器人还刻板无趣，这位新主管倒是不错，无途便跟红铱打听雷?的资历，因为牵扯机密，她知道的不多。
每一处空中花园的规划都大同小异，草地，园林，运动场，池塘流水，休闲娱乐，因为太规范太整洁，没有野趣，人们无法太喜欢。
红铱的标配衣装是主红色调，间有蓝色缎带条纹，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头发微红，这种鲜艳的搭配在空中花园显得很是扎眼。
“让你来感受不具像事物，会不会太为难你了？”无途瞎问。
“我需要服从您的安排，先生！”
“你是我的终生陪伴型机器人了吗？”无途还是愚蠢地发问。
“军事指令没有变化，我会一直协助您工作，先生！”
“不用一口一个先生了，感觉不亲切—我喜欢忘记你是一个机器人--”无途想拦住她刻板的语气。
“遵命！军士！”她回答。
在服务站取了两杯饮料，无途没见过红铱吃东西，虽然她具备食物转化能量的功能，但军事区里的机器人禁止使用此功能，所以她平时不吃东西。于是无途便盯着她喝。她喝饮料的样子与淑女无异，谨慎地慢慢地嘬吸管，似乎是长时间不使用此功能，显得有些生疏。
草地小径蜿蜒分岔，他们慢悠悠无目的行走，放缓节奏的机器人动作有点生硬。
“红铱，你会感觉孤独吗？”无途认真地问。
“程序空置时段的信息分析，旧指令完成后没有接受新指令的间闲思考算吗？军士！”她认真地回答。
“应该算—或许只是休息--”
“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我也会思考问题”
“你怎样思考问题”
“算是一种情绪信息分析和一些逻辑推导吧”
“你有情绪？”
“我只会分析人类的情绪，为了配合完成指令”
“晚上怎么办？”
“我具备休眠状态”
无途在草地里摘了一朵小黄花，送到红铱鼻子下。
“能闻见花香吗？”
“皇菊，发源于江西省下保村，富含多种氨基酸，黄酮素含量--”
“好啦！不是让你背资料---”
“我能分辨百万种气味--”
“算了，大姐！你看什么都是活着的标本。”
无途不想走了，去哪里都一样，不如坐在长椅上看风景。红铱跟着坐了下来。
“我们可以□□吗？”无途看着远处问。
“您可以向政府申请---”
“我是说没有什么鬼申请，不走可恶的程序。”
“您的心情不太好！军士！”
“可以吗？”
“如果您使用强硬手段，我不会反抗，但我们会遭受军事处罚。”
“我们吗？”
“我们”
“你不说他们怎样知道”
“天网主机会知道，军士”
“就是说所有仿生机器人的私密行为天网都知道？人人受到监视，所谓的保护隐私空间不过如此。”无途瞬间激动了起来。
“不！军士，您误会了，其它机器人不会直接连接天网系统，只有天网代表是这种情况。”红铱保持固定的节奏解释。
“就是说我时时刻刻受到天网的监视”
“军士！确切的说我就是天网的一部分，是天网的一部分在配合您工作，这就是实际情况。”
“受宠若惊”
红铱没有回答。
“□□你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无途继续问。
“根据军事条例，您可能被监禁或者被驱逐出军事区，我会被转为民用机器人。”
“就是说可以了？”
“我的程序上不会阻止--”
无途扳正她的脸颊，对着自己，凑上去要吻她，另一只手轻轻触摸她，她的眼神亮了起来，身体传出一阵电流的震动。
“军士！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具有一定的道德羞愧意识。”
“机器人和机器人可以恋爱吗？”无途停下抚摸动作问，一只手还捏着红铱的下巴。
“程序分析，彼此合作顺畅，状态相对稳定，自主产生高度合作意愿算吗？”她说。
“应该算吧！”无途松开了手。
如果不是多闪闪火急火燎地叫上无途一起去看离见秋，无途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物资分配到家，没有经济往来，人们流动性很差，这种情况下，郊外更是人迹罕至，住在这里等于陷入与世隔绝的寂静中。
这一天没有一丝风，阳光刚好，湖面上看不见涟漪，即便水鸟或鱼嘴荡起一些波纹，瞬间就无力地消散了。
风止树叶静，鸟兽都缺乏欢悦，离见秋看着湖面，啜泣声被死一般的寂静无情地淹没。
多闪闪轻手轻脚地来到离见秋的身后，薅住她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来回到离湖水安全的距离。
离见秋跌落地上，多闪闪托起她的下巴：“瞧瞧你的鬼样子，能有多少事想不开？”
无途站在一边不敢参与，瞬间为托起空中花园长椅上的红铱的下巴感到羞愧。
离见秋趴在多闪闪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我就说你别住郊外，别住郊外，这里能跟平原是一样的吗？”多闪闪依然斥责她，只是不那么凶了，她依然大声地哭着。
她的哭声渐渐弱了，抽泣不止，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多闪闪干脆坐在了地上，让离见秋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臭丫头！回来跟我一起住吧！你要是再敢唯唯诺诺，你叫上我，我陪你一起跳河算了。”
无途站在一旁还是不敢吱声，两个女人现在容不下被打扰，局外人最好安静地守候。
谁能想到大城郊外的湖边，发生如今这样一种状态？当年踌躇满志的三个年轻人进入新的天地，未经任何生活磨炼，无忧无虑的工作生活，却面对湖边与世隔绝的寂静束手无策，一个男人的无言守候着两个女人的静默。
死亡森林一样在郊外的某处静静地守候着，无途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罪恶，虽然不是一个守候的性质，细想又酷似一个性质，绕不开。
大城的人们都喜欢选择去死亡森林自杀，躺在自然的土地上自然地死去，以死亡前的一点痛苦救赎生前毫无痛苦的感知，这样被默认为自杀的最佳方式。
无途不认为离见秋会跳进湖里，湖水太静了，比死还可怕，死亡森林亡灵游荡，她不一定敢去。这个念头太不良了，竟然没抑制住。
这个时代不认为自杀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虽然违背了自然生死法则，却顺应了自由的意志。自由意志是多么伟大的事！实在惹不起！人们甚至可以向政府申请自杀药物，毫无痛苦地死去，但几乎没人去申请，谁都不愿在死前还被集体意识鄙视，都想安静地死去。
政府为了人性的活力想尽了各种办法，给了民众自由，给了民众安乐，给了他们唾手可得的一切生的资源，靠各种历史场景的回忆与体验激发他们的神经，深刻认识如今的安乐，但人们依然状态不佳。政府也不过是民众自己的组织，人们可以标榜自由的意志，一样也要为毫无活力的遗传断代的可悲行径自己鄙视自己。
二十三楼只能是多闪闪和无途的家，离见秋早就明白，但她只能接受多闪闪的安排。她们住在同一栋楼里，工作换到了同一个地方，如果她放弃，等于放弃了最后一丝生的勇气。
不知她为何抑郁，她的双性伴侣机器人怎样处置了，无途现在对离见秋一无所知。多闪闪夜夜陪伴她，她的状态依然不见好转，这倒是可以预见的，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绝望的人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最后，多闪闪实在没了办法，为她申请离开大城，回到平原去了。
由此看，多闪闪必然是二十三楼的王者，无途生命的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