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12
雷?看上去很可笑，他居然离开了十几年没离开的军事区，来生活区约见无途。他像刚断奶的孩子离开妈妈怀抱一样不知所措，站在街边一脸茫然，双手交叉在身前一动不敢动，生怕会犯什么错。
无途从没想过一个人会对环境如此偏执，他对军事区内每一寸变化都了如指掌，做起事来游刃有余，对外面的世界却充耳不闻，十几年守着金规铁律的军事生涯岿然不动，毫不犯错。人们很难爱上如此偏执的人却不得不敬佩这种偏执，从离见秋无端自杀的现象来看，或许只有雷?是明智的。
二十三楼之王看见雷?就回楼上了，那一身军装笔挺站立的样子与矩阵的街道和谐共存，她可以放心地把无途交给这个人手上了。
看样子雷?哪儿都不可能去，无途只好陪他坐在街边舒适的长椅上。他提起了三个木偶，无途以为他不会对此类事感兴趣。
“军士！还有其它木偶吗？我想见识一下。”他说。
“平原不是和城里没有联系吗？长官您是怎么见到我送给罗老师的木偶的？”无途问出疑惑，换个环境无途肯定不会问。
“政府之间当然要有联系，罗迟从前服务于安全部。”
无途等着他把话说下去，但是他不再说了。
“噢—我知道了。家里还有几个，政府可以去家里拿，我同意。”
雷?沉思不语，眼神有点不耐烦，似乎如此大费周章不值得。
“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再刻几个，我认为是个很好的娱乐，兴许对你的灵感有启迪作用。”
“没有刀，刻不了了，长官！”无途快速回答。
“什么刀？”
“刻木头的刀”
“要什么样的我可以为你打磨几把，军士。”
“只有原来那把才有感觉，换刀刻不出来，但是原来那把被我带进城里弄丢了，长官！”无途认真地说。
雷?又沉默了，为无途新颖的拒绝方式沉思。
“刀可以带进城里的吗？”想了半天，他问。
“我并不清楚规矩，反正当时带了，也没人阻拦。长官！”
他继续沉默，眼望空空的街道，看静静运转的电磁车。
“一起去喝点什么吗？长官！”无途没话找话。
“不了，这儿挺好！”他说。
“就为了这点事来找我吗？长官！”无途不识趣地问。
“这点事不值得吗？”他疑惑地扫了一眼无途，反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长官！可能我现在跟男人接触感觉迟钝，找不到要表达的点，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想。”无途不流利的说。
“什么怎么想？”他再次疑惑地看着无途。“我又不是来跟你谈恋爱，再说我也不是男人啊！”他看着空空的街道，说得很随便。
“什么？雷长官，您不是男人吗？”无途惊讶了。
“谁告诉你我是男人了吗？”
“对不起！雷长官，是我太武断了。”
“这个倒是没什么，是男是女对我来说不太重要，如果我是男人，工作还能更方便些，是好事。”她轻描淡写地说。
“对不起！雷长官。”无途脑袋里盘旋着女人们该有的诸多姿态，还有这位长官的种种姿态。
又是一段沉默，这种沉默总是让人不舒服。
“你的天份对我们搞研究来说很重要，预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许你还不自觉，希望你能突破自己找到灵感。”她终于说了正题。
“谢谢雷长官点拨--”
“总谢我干什么？你自己的能耐自己掌控---”
无途又没话了，因为她是女人了，不想对付她。以为她会走，但她还看街道，稳稳坐着。女人有这么奇特的思维吗？
“这才几点，街上的行人怎么这么少？”她冷不丁发问。
“一直都这样，不分几点。”无途说。
“嗯！大概大家都比较忙，自觉工作。”
“大家不忙，就是不愿意出来”
“怎么可能？不忙窝家里干嘛！”
“出来也没什么可干---”
“军士！你的逻辑一点都不严谨，经不起推敲---民众的爱好不一定需要太强烈。”
“是的！长官！大家不都太讲逻辑吧！”无途突然起身敬了一个军礼。
“你简直无可救药，多明军士！”她起身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无途不得不谨慎对待这位新上司，这个女人的思维不可捉摸，斥责来的毫无征兆，质疑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似乎又躲不开。关于研发工作，她的斥责与质疑层出不穷，出其不意，总是能敲打无途产生厌倦的时刻。
无途要放弃了，她一下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就要带他去参观机器人灵柩馆。这女人是个奇才，她是要把无途直接送进棺材里吗？她完全有能力把机器人逼疯，对付无途这种血肉之躯更是不在话下。
机器人灵柩馆里封存着许多报废机器人，大多都是具有某种标志性或开创性，或者做出过杰出贡献。无途被灵柩馆的气派惊呆了，高不见顶，长不见头，金镶银嵌，钢铁峥嵘，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个墓室修成了天堂的模样，一切灵魂都可以从这样的布局安置上归窍封眠了，可惜机器人没有灵魂。
仔细看来原来不都是人形机器，各种形态都有，以高智能为基准，但雷?只带无途看人形机器人，并讲解了一些她认为重要的对象。
星火壹号对月球的初始探索意义；星火四号破天荒的暗能量测试；主席的第一个陪伴型号余游解决了重要疏漏问题；天网系统的初任代表塔基的缺陷性；完成火星基地勘测的无门功不可没；每个家伙都保存在透明罩里，外形完整美观，体表银光錾亮，仿佛随时可以再次启动，完成下一项光荣任务。
接下来的这个家伙就没必要讲解了，浑身黢黑，脑袋顶部损毁了小半拉，胸前一个破洞，露着可怜的残损的机器心，面部十分狰狞。
“这么丑的家伙就没必要保留了吧？”无途嘀咕。
“它叫无途，尉迟大师的杰作，火星基地毁灭时唯一幸存的活体机器人---”雷?开始介绍。
无途心扑通乱跳，脑袋里急速闪过各种不相干的念头，呆呆地盯着叫无途的机器丑家伙。
“它属于无门那类勘探型机器人的升级版，综合来看，它有可能是机器人历史上能力最强的一个---”雷?说。
“看着不像---”无途嘀咕，伸手要碰触透明罩，但智能系统很快亮起红灯，提示不可接触。
“无途为月球矿业开采和火星基地建设立下了许多功劳，其程序设定只有尉迟大师一人清楚，智慧高度无法估量，很可能具有某种性质的意识预判和无接触意识传递能力，红铱跟它合作过一段时间，即便红铱比它晚制造了几十年，其智能程度依然无法与之匹敌---”
“无途这么厉害怎么死了？长官！”
“它启动了自毁程序---”
“无途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自毁？长官！”
“它的智能系统正在分析当中，属于政府绝密信息---只知道它擅自离开大城一次，回来便启动了自毁程序---”
“长官！它为什么要离开军事区？”
“绝密，军士！”
“它不可被挽救了吗？长官！”
“绝密，军士！”
“尉迟大师是天网奠基者尉迟电闲吗？长官！”
“是的！他是奠基者之一，军士！”
“他有后人吗？”
“绝密，军士！”
“那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不如看点别的，长官！”无途挪动了一下身体，脑袋清醒了不少。
“我以为你只对它感兴趣，军士！”雷?讳莫如深地说。
该死的非分之想，让粗野的狂躁死灰复燃。
实际上政府已经给了提示，来表明他们对待无途的重视，无途可以通过多种渠道知道红铱是天网主机的形态代表之一，哪怕稍微一打听，就能了解它的非凡身份，但无途偏偏不打听，甘愿享受这种含混的感觉状态。
其实这样做含着难得糊涂的妙处却又不是很彻底。
在天网操控的世界里，红铱为伴侣型机器人代表，蓝?为工作型机器人代表，黄?代表服务型机器人，白铊代表工兵型机器人。它们虽然不能越过人类发号指令，却可以实行一定程度的监督权限。
直到在机器人检阅仪式演习上，红铱与其它三位天网形态代表站在了最前面的台子上，站成了一列，站出了机器人最高的权威，无途感觉受到的挑战，粗野的狂躁充满了心怀。
他向红铱发出了信息指令，让它回到自己身边，虽然红铱立刻行动起来，向台下走，但无途依然狂躁不已，跳起脚猛烈地向她挥手。
“请安静，军士！”雷?批评道。
他们研究部处于万人方阵的边缘，离主检阅台老远，本不能引起什么注意，但天网代表机器人具有超常的敏锐性，当红铱走下台，其它三个机器人便注意到了无途。尤其负责安全防御的白铊，这家伙的高强化晶体眼一下子发出了光，射向无途鬼头鬼脑的防御和贼眉鼠眼的攻击的双重性锐利，无途可以一下子捕捉到。
无途从方阵里装作无所事事地踱步出来，来到了一处边角料的不易引起重视的地方，红铱也到了，但她没说话，安静地站在无途身旁。不冒然疑问大概是机器人更高级的程序设定。
“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吗？”无途可忍不住。
“您随时可以发送下一步指令，军士！”还是熟悉的节奏和表情。
“漂亮！我就是不喜欢你站在前面台子上。”无途说。
“遵命，军士！”红铱说。
检阅开始了，第一队是红色列队，伴侣型机器人列队看上去跟人类无异，最带劲，它们看不见台子上的自家代表，齐齐向无途站的旮旯这边转头敬礼，然后齐齐地走了下去。
无途有点满意了，只是大家似乎都不大高兴。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无途嘀咕。红铱站立不动，犄角旮旯与无途的猥琐掩不住红铱代表伴侣型机器人的世间风范。
第二黄色列队，服务型机器人仿生程度和功能性略差，气势上感觉也稍差，只是列队更庞大，一样齐齐向台子上敬礼。
无途想要牵起红铱的手，在万众瞩目下开启一段人机之恋，但毕竟是检阅，虽然属于军事规格不高的演练，军风也容不得马虎，而且想到要伤害多闪闪，就放弃了。
第三队工作型机器人形态颜色不一，速率迟缓，显得不那么整齐，它们无需敬礼，观感却很丰富。
“检阅台上那位雄壮威武的白色勇士能介绍一下吗？红铱女士！”无途问。
“白铊代表所用工兵型机器人，可以行使一定的监管权力。”红铱立刻说：“它无仿生性，肤表属于特殊弹性金属，程序指令全军事化，它具有极强的攻击和防御能力，可发射高频能量波，激光射线以及部分杀伤性弹药，它可以隐身，改变体态遁匿于缝隙，可伪装成多种无害形态迷惑对手---”
无途对红铱所描述的种种，自行构绘出了各样情形并有强烈的认同感，似乎每种情况都经历或见识过，不排除只是一种巴纳姆效应在作祟，更可能是那个机器无途和这个冷冰冰的白铊有过不愉快的交集。那个了不起的机器无途是怎样夺取多明的意识的？它有那么神奇吗？为什么要自毁？却还要占据人类的身体活下去？
可悲的多明，可恶的无途，无辜的多闪闪，怎么看这件事都不可被饶恕，但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能怎么做呢？
“这家伙这么了不起吗？”无途问。
“这个问题太空泛，无具体分析事项，军士，我无法回答。”红铱不紧不慢地说。
“这家伙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军士！它连接的是一个复杂精密且严谨的系统，为国家和民众的安全服务，渗透到了人类世界的每个安全区域，不能用破坏摧毁来形容，假如遇到外星文明或其它外力攻击，天网防御系统也是人类目前为止最佳的防御机制。”红铱说。
“万一只是鲁伯特之泪呢？”
“您不该如此看待问题，军士！”
银色工兵方阵走过检阅台了，这些聪明的钢铁家伙聚集在一起竟如此的震撼，机器运转磨合声无途能真切地听到。它们可比人类强悍多了，能适应各种极端环境，没有疼痛不知退缩，每个人都知道它们的一切行动都在人类设计的程序设定内，每个人却都摆脱不了在它们面前的渺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