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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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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俞按照邮件上的地址来到了公司楼下。
在这期间,他去线下挨个商场找过工作,应聘的岗位大多是保洁和管理员。
月薪三千,无需与其他人有过多交流,自己也能胜任。
即便是这样,寻找的过程也并不顺利。很多公司在知道言俞听不见后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他。
经验、年龄,不过都是托词。
昨晚发来邮件的是一家模特经纪公司,言俞记得他投递的岗位依旧是保洁员。
公司电梯里,青年男女手端咖啡聊着昨晚喝酒的趣事与最近新购入的时尚单品,不时瞟向电梯中穿得最多的言俞。
汽车西站客运中心楼下,那种循环播报“最后三天,清仓大甩卖”店铺里的米色棉袄,此时出现在言俞身上。
与上身套着轻薄绸质衬衫、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裤,腰带坠在胯骨,一手能戴三个戒指的模特相比,他的打扮在这栋楼内显得格格不入。
但偏偏脸过于出众,电梯里的男男女女每交谈两句便心照不宣地在手机群内讨论Rebecca旁边的这位生面孔。
“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的这颗沧海遗珠,Rebecca真是厉害。”
“这个漂亮男孩的穿着看着还挺惊悚。”
“他是不是画了上下眼线?”
“姐,我觉得那是因为他睫毛长。”
“尊嘟假嘟?”
模特公司最不缺颜值,带着言俞上楼的Rebecca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心中暗自窃喜。要不是因为上周闲得慌,在筛选模卡时不小心打开后勤招聘的邮件,否则就会错过言俞这颗潜在的摇钱树。
仅凭一张证件照,被业内评为“眼睛就是尺”的Rebecca便能断定,简历上这个男生未来一定能成为她们公司商业价值最高的模特,他缺乏的只是时间和经验。
看到真人后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聋哑残疾这点会劝退部分商家,但只要正确地运营加以利用,能成为言俞的一个卖点。
“他可是聋哑人,”桌对面,Alex正极力反对Rebecca的提议,“都无法做到和商家正常沟通,你凭什么认为他会better than them(优于已有模特)?”
“凭我在这个行业的资历,你也是我招的,你有见我看错过人吗?”
Alex不屑地继续说道:“抛开残疾,他的身高连180cm都不够,连T台的门槛都够不着。”
言俞反应过来,这个在室内带着墨镜、打了唇钉的光头男是在说自己,他们似乎是为自己起了争执。
“脸在江山在。”
Rebecca轻松的一句话怼得男人哑口无言。
Alex把墨镜推到头顶,恶狠狠地盯着言俞。
“You‘re just jealous.(你只是嫉妒)”
对面的男人却像破防一般“嚯”了一声,并强调了两句“我嫉妒什么?”
“Well,我不想和你再继续争辩,和你说这么多原本只是为了share我的收获,签约的权利在我。”
言俞坐在凳子上,这下她总算明白了招聘人的意图。
一开始他便觉得奇怪,保洁员为什么会被带到副总裁的办公室进行一对一面试。
原来这个女人想让他签署的职位不是保洁员而是这家公司的模特。
等男人走出办公室后,言俞在女人为他准备的白纸上写道:
【我不做模特。】
【为什么?】Rebecca不解。
在她的想象中言俞应该首先会十分惊讶,随后欣喜地接受。毕竟和保洁员相比,模特的工作更加体面。
也许长相出挑的人从小就已经免疫了他人的夸赞,不过Rebecca是真的很满意言俞这张脸。
在她旗下均是长相端正的模特,但言俞的每项五官都命中她的审美点,以至于能让她无视对方只有175cm的身高。
她甚至已经想好将言俞的模卡推荐给哪些品牌方,无论是美妆还是珠宝,那些挑剔的品宣人这次绝对会眼前一亮。
【你知道的,我无法与人正常交流。】言俞避重就轻地给出理由。
【这个有办法解决,不是问题。】Rebecca步步紧逼。
【我对时尚也没有研究。】言俞想起进门时的那些年轻男女。
【我有信心能让你接到比别人多两倍的工作。】
言俞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他的托词。
唯有模特这份工作,需要暴露在镜头下的工作他无法胜任。
眼见无法拒绝,言俞只能写道:【你知道的,我听不见。】
而Rebecca又如何会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资本家眼里,只有找不到商机没有把握不住商机。
【这不是问题,有解决办法。】
眼瞅言俞不接话,Rebecca只好交出底牌。
【我知道你投递的是保洁员的岗位,月薪三千,不包吃住。你相信我,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我保证你第一年的工资是保洁员的……】女人抬起头,双手交叉向后倾,一副时尚精英的姿态比了个数字。
【十到二十倍。】
十到二十倍,也就是三十万。
一年,只需一年,他便能还完家中所有的债务。
嚣张跋扈的催债人、低声下气的父母,有所亏欠的言俞,这一切都能够得以解决。
而自己,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Rebecca精明地嗅到了对方的动摇,趁热打铁。
【我们这份工作,说累不算累,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工作环境?】
尽管对镜头有太多厌恶,丰厚的待遇让言俞无法拒绝。
Rebecca脚踩Saint Laurent的漆皮尖头高跟,十米开外的人纷纷让道。
走到走廊尽头,Rebecca利索地推开门。
专业影视灯下,房内比房外亮两个度,温度却比外面的走廊低几度,地上散乱着各式的曲别针与胶带。
路过聚光灯,灼热的光打在言俞脸上,让他不自觉撇过头。
助理不断调整鼓风机和灯光的位置,摄影师举着相机半蹲,等化妆师上前补妆后又站直查看屏幕中的成品的构图与质量。
Rebecca带很多新人参观过这种场景,无一不在他们的脸上看到惊喜、胆怯以及欲望。
光鲜亮丽的事物最让人沉迷。
她原以为言俞也会如此,自豪地偏头。
结果看到的是眉头颦蹙、状态看起来并不乐观的言俞。
镁光灯频闪,每亮一次,言俞只能闭眼躲避。但即使不睁眼,光亮也会在他的脑海中同步划过。
胃部涌上一股反感。
言俞强行压制住不适,朝Rebecca比了个手势,表明自己需要先去趟洗手间。
站在厕所洗手池前,镜子里,言俞看到一脸惨白的自己。
他俯身对着池子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
闪光灯运作的瞬间让他想起过去若干的片段。
那个废墟别墅里的噩梦、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个满脸伪善的男人——杨长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