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3、折玉(上) ...

  •   李宣在颠簸的马车中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后颈残留着钝痛,嘴里塞着布团。他下意识挣扎,却发现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捆缚在身后,双腿也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他被绑架了。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
      马车仍在行进,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身体重重撞在木板上,身上隐隐作痛,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是谁?
      岭南流放之路漫漫,押送的官兵本该寸步不离,可此刻,外面却静得可怕。
      他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驿站里,白玉递给他一杯茶,他喝下后便天旋地转……
      白玉?
      不,不可能。白玉是他的人,是他亲手驯养的雀鸟,怎么敢背叛他?
      除非……
      除非有人给了白玉更大的筹码。
      李宣的呼吸急促起来——
      宁清远。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有人掀开车帘,粗鲁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了出去。李宣踉跄着跌在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唔……!”他挣扎着抬头,却仍什么都看不见,连光线也感受不到。
      有人低笑了一声:“殿下别急,我们慢慢玩。”
      李宣浑身一僵。
      这声音……是谁?他的耳朵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听不真切。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他认识。
      他被拖进了一间屋子,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血腥气和草药味。地板冰凉,他被人按着跪在上面,膝盖被硌得生疼。
      那人取下他嘴里的布团。
      “你们……是谁?”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因恐惧而发抖。
      没人回答他。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殿下这张嘴,倒是挺会骗人的。”那人低语,拇指摩挲着他的唇瓣,像是在欣赏一件玩物,“不知道……能不能学会求饶?”
      李宣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宁清远,一定是宁清远要报复他。

      他被推倒在地,后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板。李宣剧烈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放开,放开我!”他声音嘶哑,“你们敢动我,父皇和太子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太子?”那人嗤笑一声,“小殿下,你以为,现在还有人能救你?”
      李宣呼吸一滞。
      ——是啊,他现在是流放罪人,谁会管他的死活?
      父皇厌弃他,太子哥哥……也对他失望透顶。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崩溃地喊出声:
      “清远哥哥,清远哥哥我错了!你放过我,求你……”
      那人动作一顿,随即低低笑了:“现在知道求饶了?”
      “可惜,晚了。”

      李宣不知道自己被折磨了多久。
      他的意识总是模糊的,身体保持无力的状态。
      那人有意让他无法恢复清醒,欣赏他苦苦挣扎却无法逃脱的样子,就像那时候他对宁清远做的那样。
      把他当成心爱的玩具,当成任人摆布的小木偶……总之,不是把他当成一个人。
      李宣终于崩溃了。
      他蜷缩在角落里,眼泪浸湿了蒙眼的黑布,喉咙里溢出呜咽。
      “阿泽哥哥……救我……”
      可黑暗中,无人应答。

      李宣在黑暗中醒来,喉咙里还残留着迷药的苦涩。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柔软的绸带缚在床柱上——不是粗糙的麻绳,而是上好的云锦,细腻得几乎不会磨伤皮肤。可越是这样的体贴,越让他心底发寒。
      “醒了?”一道低柔的嗓音在床边响起。
      李宣猛地绷紧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膀。那只手修长如玉,指尖微凉,带着一层薄茧,顺着他的颈线缓缓上移,最后停在他急促跳动的脉搏处。
      “别怕。”那人低笑,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结,“我不会伤你。”
      这安抚的语气让李宣警惕,他太熟悉这种温柔里藏刀的把戏——他自己就最擅长这样威胁人。
      “你是谁?”他强撑着皇子的威仪,“知道绑架皇子是什么罪吗?”
      床榻微微下陷,那人俯身靠近。
      “殿下,”那人轻声说,“你现在不是皇子了。”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李宣的心口。是了,他现在是被流放的罪人。

      他的手腕被迫高举过头顶,衣襟散开,那人拍了拍他的脸。
      “多漂亮呀,我一直想这样碰一碰。”
      李宣咬紧牙关,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拂过耳畔,温热而潮湿,带着几分压抑的渴望。
      恶心。
      李宣强忍着怒意,冷静下来。
      这人喜欢他,这一点他可以好好利用。

      他示弱道:“哥哥,手疼。”
      “殿下也会喊疼?”那人低笑,“我还以为,殿下只会让别人疼。”
      李宣微微偏头,柔声细语:“手腕好痛,你松开一点,好不好?”
      他太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楚楚可怜的语调、发颤的尾音,还有那副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样。
      果然,那人愣了下,像是在犹豫:“殿下在哄我?”
      “没有,”李宣轻声说,“真的疼。”
      绸带的束缚松了一寸。

      李宣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他仰起脸,继续轻声细语:“哥哥,宣儿没力气跑的,能不能给宣儿松松绑?宣儿不逃。”
      那人凑近,与他额头相贴,鼻尖轻轻地触碰到他的鼻尖。
      就这样维持着这个亲昵的姿势许久,久到李宣几乎以为自己的把戏要得逞了——
      突然,一只手掌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
      “哥哥?”那人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指节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你有几个好哥哥?!吴泽?李赫?宁清远?你想让他们来救你吗?宣儿,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死心吧。”

      李宣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掐得呼吸一窒,脸色瞬间涨红。
      求生的欲望让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更用力地按在榻上。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能听见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李宣,别叫我哥哥,你又想骗我,又想哄我!”
      缺氧让李宣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在窒息的边缘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犯了个错误,这个人不喜欢他叫“哥哥”,这个称呼触怒了对方。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脖颈上的力道突然退去。
      李宣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喘息着,喉间火辣辣的疼。他流下生理性的泪水,润湿了蒙眼的黑布,整个人狼狈不堪,心里却烧着一团火——等脱身了,他一定要亲手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千刀万剐!

      可下一秒,那人却突然慌乱起来。
      “殿下,”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后背,像是怕碰碎了他,“疼不疼?我、我不是有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措,甚至有些发抖,“你,你别哭……”
      李宣一怔,随即在心底冷笑——原来是个疯子。
      一个对他又爱又恨,又舍不得伤他的疯子。
      他故意偏过头,声音沙哑,带着哽咽:“……疼,我好疼。”说着,他又咳嗽了几声。
      那人给他拍背顺气,低声下气地哄:“殿下,殿下,是我错了。”

      李宣没理他,继续哭。
      那人慌忙地解开绸带。
      就是现在——
      他猛地挣动手腕,一只手迅速伸向蒙眼的布条。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布料的刹那,那人狠狠钳住他的手腕,“咔”的一声按回床榻!
      “啊——”剧痛让李宣弓起腰,冷汗直冒。
      那人低笑着压上来,指尖抚过他因疼痛而苍白的唇:“我就知道殿下惯会骗人。”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腰。
      “怎么办呢?”温热的唇贴上他的耳垂,“我好喜欢殿下哄我。”
      李宣这次是真的慌了:“放……”
      “殿下,再哄哄我。”指尖滑进他的唇,恶劣地搅弄柔软的舌,“好不好?”
      李宣咬紧牙关,他早该知道——
      敢这样做对他的,怎么可能是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住的蠢货?
      那人轻叹一声,忽然扯开他的衣襟,微凉的掌心贴上心口。
      “既然殿下不想哄了,那就让我来伺候殿下。”
      李宣的呜咽被吞进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里。
      ……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他被困在里面,不知过去了多久。
      “吱呀——”门开了,那人又来了。
      李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咬了咬牙,强忍着让自己保持冷静。
      “今日下雨了,”那人缓缓走来,“殿下冷吗?”
      李宣死死咬住嘴唇。他该骂的,该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这个囚禁他的疯子。可当那人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时,喉咙里却溢出一声呜咽般的:“冷。”
      多可笑啊,他恨这人,却又贪恋那点温度。
      他感觉自己也疯了。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是个人都该疯的。

      “殿下真乖。”那人低笑,将一件狐裘披在他肩上。李宣立刻被熟悉的香气包围——这是他的东西,是永安宫里最暖和的那件,是李赫送给他的。
      “你,”他的眼眶发烫,怒意让他的胸口疼痛,“你怎么敢……是李赫对不对?是李赫让你来折磨我的!”
      “父皇知道吗?他也默许了?”
      李宣心里一阵绝望,他只是一颗没人爱的弃子。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宠爱他,其实,他不过是皇帝扮演“慈父”的一件工具罢了。皇帝最重视的是李赫,其次是李瑾。现在有了六弟,皇帝也不屑于和他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了。
      他的恩宠虚伪至极,偏偏随便做做戏就能让旁人信服。
      在外对他极为宠爱,无人时却讥讽他和母妃一样,空有一副皮囊,无大作为。
      真是可笑,要不是他这些年装傻充愣,扮演一个天真无知的皇子,皇后早就弄死他了。

      这些日日夜夜,他总是梦见母妃来找他,抱着他哭,梦见皇后狠毒地掐着他的脖颈,要他去死,梦见皇帝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想过杀了皇帝皇后,一死了之的。
      可不知为何,计划被打乱了,皇帝竟将他直接押送去岭南,途中,他遭遇了绑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他不该贪恋宁清远的。
      人果然不能太贪心。
      这狗皇帝,或许早就想除了他,但又不想他死得干脆,才默许那人这般折辱他,就像当年默许皇后推他阿娘入池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阿娘溺毙。
      没关系,他早就在御书房的香炉里下了慢性毒,整整一年。皇帝日日在御书房待着,极喜爱用香,身体怕是早就被毒素浸染,就等着何时他气急攻心,点燃那导火索……

      不行,他不能死,皇帝一定要死在他前头,他要亲眼看着皇帝死!
      这样想着,李宣的心情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
      那人却忽然掐住他的下巴:“殿下抖得这么厉害,是在怕我?还是想我了?”
      李宣心里冷笑,这人把他当成什么了,以为他会对一个折辱他的人心生依赖吗?
      “我......”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故意不说清楚,像是在欲拒还迎。
      “嘘。”那人将他按进怀里,“殿下心跳得好快。”
      隔着衣料,李宣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他冷笑,明明是这人自己心跳得快,非说他的心跳快。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为什么是我?”
      那人沉默良久,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因为我心悦殿下呀。”
      这一点,李宣是信的,心跳不会说谎。
      但——
      “你是太子的人,还是宁世子的人?”
      那人轻笑:“重要么?”
      “也是,”李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不管是谁,都巴不得我死吧。”
      话音未落,那人竟狠狠咬上他的脖颈,疼得他闷哼一声。
      “错了。”那人在他渗血的伤口上舔吻,“我要殿下活着。”
      “长长久久地......”
      “和我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他问。
      那人不高兴地掐着他,“殿下想走?”
      他冷笑:“不是说要长长久久吗?我被绑在这里,不见天日的,可活不久。”
      那人大喜,改为怜爱地抚摸,“宣儿也想同我长久?”
      不等李宣开口讥讽,唇就被狠狠堵住。那人的舌头蛮横地顶进来,带着近乎癫狂的喜悦,勾着他的舌纠缠起来。
      李宣懒得挣扎,任由他亲吻。
      这人同自己一般,是个缺爱的可怜虫罢了。

      “宣儿,宣儿……”那人黏糊糊地喊他,“说你心悦我。”
      李宣恶念涌上心头,讥讽道:“就你,一个卑贱的奴才,也配得到我的青睐?”
      “做梦吧。”
      果然,那人呼吸一滞,愣在原地。
      李宣心里突然畅快起来。
      可惜没能快乐多久,那人恼怒地撕扯他的衣服,他挣扎起来,被扇了一巴掌。
      李宣心一惊,那人手上动作未停……
      他突然后悔起来,他似乎,不该激怒此人。
      ……

      那人仍是不死心,温热的躯体又黏上来,继续揪着他不放,“宣儿,宣儿......”
      “说你心悦我。”
      李宣早已精疲力尽,只想让这疯子离自己远一些,但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惹怒此人。他早就摸清此人的性子了,适当的示弱才能让他顺着自己。
      “我,我,”李宣咬了咬唇,“我心悦你。”
      “再说一遍。”
      “我心悦......唔!”
      话音未落,那人就狠狠吻了上来。
      “宣儿,宣儿,”那人的声音变了调,像哭又像笑,“我心悦你,我心悦你......”他魔怔般地重复着,带着几分哽咽。
      温热的液体滴在李宣脸上,李宣愣住了。
      这人在哭。
      他为什么要哭?
      泪水一滴滴砸在他的唇角,咸涩得发苦。
      “为什么哭?”李宣不自觉问出声。
      那人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不说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