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2、坦诚 ...
-
这天，慕依终于找上宁清远。
此前宁清远一直在畅想迟夫人拿着支票让他离开自己儿子的画面，终于要来了，宁清远的心情还挺平静。
他乖乖去赴约。
坐在咖啡店里，宁清远在想，等下迟夫人会不会泼他热咖啡？
正想着，慕依已经站到他面前。宁清远赶紧站起来问好。
“坐吧。”慕依说，“清远，我是来找你商量件事的。”
宁清远心想：我知道，让我离开你儿子。他猜测着她的包里面是否装着那张他想象中的支票。
没想到接下来慕依的话让他彻底愣在原地：“我想送阿烨去看心理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宁清远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慕依没想到他一点也不知情，顿时也有些疑惑：“清远，你不知道？”
宁清远摇摇头。
慕依突然问：“你们……都不开灯的吗？”
宁清远顿时瞪大眼睛，耳尖唰的红了，“我，你，慕姨，这……”
慕依心下了然，笑着说：“清远，你是想‘报复’我？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安抚了阿烨。”
宁清远头顶一阵乱麻，没明白迟夫人说的是什么。
什么叫“安抚”迟烨？
她为什么知道他们不开灯？
宁清远一边感到羞赧一边疑惑……不开灯？
难道是……？
“慕姨，你的意思是……？”
慕依把手机推过来，屏幕里是一张照片，迟烨站在阴影里，手腕上缠着绷带，眼神空洞得像个陌生人。
“自从你搬走后，”她的指尖轻轻点着照片，“他已经好几次把自己关在琴房，拿刀片划伤自己。”
“他的手臂上、肩上都有伤。不过我没想到，你一点也不知道。”
宁清远呆呆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病了。”慕依叹了口气。
“清远，我承认，在你小时候遇到的一些麻烦，是我刻意纵容的。但孙佑不是……其实，我原以为你和孙佑会走到一起。”
“你和他并不合适，清远。”
宁清远垂下眼眸：“合不合适，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慕依笑了笑：“清远，你是觉得我一定会反对你们吗？”
宁清远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是想过，你们不在一起肯定更好，但非要在一起，我也不会阻拦。”慕依顿了顿，“你知道吗，其实你们很像我和玉瑶。”
“在她结婚前，我和她大吵一架，拉不下脸去道歉，我想，只要她肯来找我，我就和她和好。不过，她最后连请帖都没给我发。”
“她离世后，我去帮衬葬礼，宁致才把她藏起来的请帖给了我。”
“一段和谐的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是需要相互磨合相互迁就的，两个不诚恳的人只会渐行渐远，你明白吗，清远？”
宁清远的心里纷乱复杂，他抓住自己最在意的点，问：“他怎么病了？”
“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慕依心疼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年，“我带他去做过催眠，他说，他变成‘李赫’的时候，也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于是他总拿刀子划伤自己，企图用疼痛让自己醒过来，但是他醒不了。”
“现在真的醒过来了，他却依旧怀疑这里是假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自残。我撞见过，吓了一跳，他却惊慌地看着我，喊我‘母后’。”
宁清远愣住，“他……为什么……”
慕依苦笑：“你想说，他在你面前很正常，是吧？”
“因为，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世界的真假，只想要待在有你的世界。”慕依叹了口气，“在梦里，他想醒过来，不过是因为，他记得你出了车祸，想陪着你。”
“可他现在又为什么想要回去呢？”慕依看着宁清远，“因为你们在梦里，差一点就结婚了，对吗？”
“他照顾你的那段时间，我感觉他比你病得更重。所以我并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过度依赖一个人是很危险的。”慕依无奈地摇摇头，“但现在看来，他离开了你，只会更危险。”
所以，迟烨不来找他，是不想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
而他用来挑衅慕依的吻痕歪打正着安抚了迟烨。
宁清远站起身，“他现在在哪儿？”
慕依轻轻叹了口气：“在家，他不喜欢医院。”
迟家别墅静得可怕。
宁清远和慕依来到迟烨的房间门前，慕依刚要敲门，里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阿烨？”慕依轻声唤道，“清远来看你了。”
门内一片死寂。
宁清远直接推开了门——
昏暗的房间里，迟烨站在窗边，逆光的身影瘦削得惊人。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纸页，床单凌乱地绞成一团，床头柜上的水杯翻倒，水渍已经干涸。
“出去。”迟烨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
“迟烨......”宁清远向前迈了一步。
“我让你出去！离开这里！”迟烨的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看够了吗？”
“迟烨，你受伤了。”
“少来可怜我。”迟烨恶狠狠地说，实际上根本不敢看着宁清远。
“不是可怜你。”宁清远朝他走过去，“我喜欢你，我心疼你，迟烨。”
迟烨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踉跄着后退一步，“出去，”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几乎像是哀求，“求你……”
宁清远走过去，看见迟烨的眼角有泪光闪动，被主人倔强地擦掉了。
“迟烨，”宁清远轻声说，“看着我。”他伸手触碰迟烨的脸颊，摸到一片湿润。
“别，”迟烨猛地躲开，声音哽咽，“别看我……你走……”
“我现在就在这里，”宁清远打断他，轻轻握住他的手，“你确定要推开我吗？”
迟烨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宁清远抱住他，“烨烨，别推开我，求你。”
迟烨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脆弱委屈的神色。
慕依适时悄悄关上门。
宁清远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渗血的绷带：“疼吗？”
迟烨别过脸，“……不疼。”
“骗子。”宁清远轻声说，手指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十指相扣。
“对不起。”迟烨别扭地说。
“没关系，我想要烨烨亲我一口。”
迟烨眨了眨眼，往宁清远脸上亲了一口。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宁宁，其实我早就病了。”迟烨把自己从小到大关注宁清远的事，包括“李赫”的经历全都告诉宁清远。
宁清远苦笑，“慕姨说的是对的。”
“什么？”
“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他们都太笨了。
迟烨焦急地抓住宁清远，“你要抛下我？不要，宁宁……我会变好的，我会好起来的，不要放弃我……”
宁清远搂住他，“傻，我没说不要你。我只是在想，我们应该好好学习一下，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爱人。”
“首先要学会坦诚。”
迟烨的睫毛颤了颤，把脸埋进宁清远颈窝，闷闷地说：“那你要答应我……”
“嗯？”
“不许再说我们不合适。”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会当真的。”
宁清远轻笑：“好。”他抚摸着迟烨柔软的发丝，“那你也答应我……”
“什么？”
“下次想我的时候，直接来找我，不许再伤害自己。”
迟烨在他颈间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迟烨想让宁清远留下来，宁清远没答应。
迟烨攥着宁清远的衣角不肯松开，声音闷闷的：“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宁清远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不行。”他看见迟烨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又补充道：“但我明天一早就来。”
“为什么？”迟烨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和委屈。
宁清远放缓了语气，“烨烨，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听慕姨的话，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迟烨别过脸去。
“我答应你，每天都见面。”宁清远放软了声音，“如果有事没法赴约，也给你打视频电话。”
迟烨的睫毛颤了颤，还是不肯转头看他。
“你走吧，路上小心。”
“好，回去我就给你打视频。”宁清远揉了揉迟烨的头发。
宁清远离开迟烨的房间，慕依在走廊上等着他。宁清远简单说了迟烨的情况，答应每天来见他，正要告别，慕依叫住他：“为什么不留下？你明知道他现在最需要你。”
“正因如此，才不能留下。”宁清远摇摇头：“他现在心理很脆弱，如果我留下陪他，等他好了又离开，会给他错误的暗示。他会以为，只要受伤就能得到陪伴。”
“就像您说的，他不能太依赖我。但请放心，我会每天来看他，直到……"
直到什么？
宁清远没有说下去，改口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他。”
慕依突然笑了：“清远，你变得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