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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见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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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汼(yóu)虫,听说这种虫身体光滑柔软,体色呈白色微透明状,雌雄同体,它们要产卵的话就会吸血。常年栖息阴暗潮湿的地方,怕光,所到之处会留下黏液,锁定目标时会长出类似吸盘的东西将目标牢牢吸住,当然,如果身上没有伤口就不会被盯上……”
别墅内的光亮透过玻璃窗反射在海面,隐约能看到被风掀起的粼粼波纹。
程且之他们三人都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他爸住的那幢别墅。程且之将当时所见一并告之给程帘,尽管他也没抱多大希望能从程帘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仍是心存一丝侥幸。毕竟程帘是他爸,就算程帘不那么博古通今,但至少比他多活了不知多少年,再怎么也比自己见识的多得多。
所幸他爸争气,没让他那点仅存的希望落空。
程帘爱好侍弄花草,露台上摆满了各种喜阴好养的绿植,可他偏偏生在这永不见光的下淄。多数还未来得及盛开便提前枯萎,仅剩的几株叶片落尽,迎风摇曳。
苏吝捡起地上飘落的绿叶,一边细细端赏,一边怨自己没有令植物再生的能力。直到听见程帘的描述,他眉心一皱,脸上的厌恶藏都藏不住。吐槽道:“咦惹!那什么玩意儿生的!好恶心好变态。那什么李诉华死的真惨,以后可得注意了,要不然死得也太难看了……”
程且之站在别墅的露台上,感受海风的吹拂,灯光洒在他后脑的头发上染下了一道黄。
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为苏吝解疑虑道:“这你不用担心,那玩意儿对你的血不感兴趣。”
苏吝还以为程且之是在质疑他的血质,他内心的恶心瞬间化为郁闷,“我靠且之,你什么意思,有这么说自己哥们儿的嘛!”
程且之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听见程舒媞说:“这么说来,确实是我害死了他。”
见程舒媞眉心微紧,自责不已。苏吝的心情再次被转化,这次是心疼。
他本想伸手拍拍程舒媞的肩膀,却不想被她回以眼神警告,无奈只得被迫默默的收回,轻声安慰道:“嘘别乱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想那么多……”说着,便将目光投向程帘,发问:“对了干爹,那虫子你见过吗?”
苏吝是程且之的发小,他爸跟程帘关系也不错,不错在哪里呢。这么说吧,他爸在还没遇到他妈前就已经为尚未成型的他先认了个干爹,干爹不错,对他不错,送他的房子也不错。尽管程帘多次叫他直呼本名,但他这声干爹一叫就是好多年了,他改不过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记得了,我就听说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我觉得我应该……”
程且之眼皮陡然一跳,心头涌起某种不祥的猜测,说:“你之前是不是说舒杳音死的时候也是嘴唇乌青身上起泡?”
舒杳音是他妈妈,之所以直呼其名,不是不尊重,相反就是太尊重了。
凡是匸族,到了二十五岁就会停止发育。也就是说,即使海枯石烂星移物换,他们的容貌也不会被撼动分毫,永远朝气,永远活力。因此叫爸妈吧,他们嫌老,跟他们称兄道弟的吧,又乱了辈分。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觉得连名带姓最为合适。
从他二十五岁以后,“爸妈”两字没再叫过,“儿子”两字也再没听过。程舒媞倒是偶尔会叫他一声哥哥,不过都是在她有所求的前提下。
程帘眉头紧锁,心里蓦地一恸,道:“你是说……”说着,他又他摇了摇头,感觉有些不可置信。补充道:“不可能,你妈应该只是中毒,而且那时候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怀疑的苗头一旦滋生,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肆意疯长。程且之心头堵得厉害,继续道:“万一只是我们没发现呢?”
没能见舒杳音最后一面是他一生不可磨灭的遗憾。那时他和程舒媞正处于休眠期,身体的各个器官属于关闭状态,自己无法干预,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的休眠时间是十年休一眠,一眠休十年。所以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年,再见到舒杳音便是冰冷的墓碑上刻着的三个字。
程舒媞心头突地一跳,眼中饱含湿意,愀然道:“程且之说的对,有些东西我们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
此话一出,所有人沉默不语。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比室外那黑沉的天空更加让人喘不过气。
谁能知道这短短的一分钟,苏吝的心情经历了三次的转变。他眼珠来回转动,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手:“对啊,中毒,对!肯定是存在的!那什么虫不就是有毒嘛!被它咬了就会中毒……”
程帘眉头不展,叹口气道:“可我记得她身上没伤口……”
“只要你身上没有伤口它们就不会找上你,所以千万别让自己受伤……”
因为这个突发状况,纪辞序召集了几个同事临时开展了一个秘密的商议。
“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出去……”在没搞清楚状况前,他不想隐瞒也不敢宣扬,怕引起恐慌,更怕连累无辜。事实证明,有些刻板印象,无论过去多少年,都牢固不可破。
至今为止,总有部分人连匸族都容纳不下,只因为匸族跟他们生存方式不同,就把他们当做怪物猛兽。人总是对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持有非常偏见。
而偏见,最容易模糊真相。
如果让那些人知道,现在有一种嗜血杀人的怪物,他们说不定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匸族,最后把一切都怪到匸族人的头上。
后果他不敢想……
这间办公室极其宽大却简约,没有繁杂的装饰和摆设。几人围坐在长桌旁,白色的墙上挂着的大屏幕异常明亮。
纪辞序坐的位置背后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繁华都市的夜色霓虹。
祝浮躬身将桌上的小绿植挪到自己面前,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随口道:“听到了吗施芫,你们纪所点你呢。管好自己的嘴,你们女生有那时间就该多吃点甜食,少说废话多睡美容觉……”
施芫来刚来所里的时候时常被这人的阴阳怪气气的半夜三更睡着了都想翘起来给他两拳。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学会了应对自如,她瞥了眼祝浮的耳朵,心平气和的说:“姓祝的,你应该是生病了吧?什么话经过你耳朵都会变成废话,我看是你的耳朵废了,作为你的同事,我好心提醒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小心变成聋子哦~”
“噗哧~”施芫身旁的同事蒙着自己的嘴抿成一条线,可以看出在憋笑,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施芫心想:嘿嘿这把稳了,气死他。
谁知,祝浮歪了歪头,笑了,看起来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就当是听个乐子。
施芫看在眼里,感觉自己被轻视嘲笑了,没把对方气着,反被对方打了一闷棍。
噎的她喝了一整瓶矿泉水。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就都回去休息吧,很晚了……”说罢,纪辞序低头揉了揉额。
一瓶水喝完,火气消没消不知道,她只知道肚子快撑爆了。还好,不影响大脑思考,有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她开口道:“纪所,我就很好奇,我们今天发现那个李诉华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也没看见那虫子,你是怎么知道那是什么的?你见过吗?”
纪辞序迟疑了一阵,身体往后靠了靠,语气平淡:“以前听我爷爷提起过……”
祝浮起身将盆栽放回原位,眼神停在施芫身上,不紧不慢地道:“他见没见过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那个李诉华见过。”
施芫竖耳,好奇心占据大脑,根本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他拖着尾音,刻意的停了两秒,慢条斯理地补了句:“他死了啊……”
对啊,李诉华死了,他怎么死的?不就是被那东西咬了才死的,那可不就是见过吗!!!!啊啊啊!她为什么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看来那瓶水还真就浸到了脑子。
祝浮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仿佛在笑她出丑。
施芫虽说内心恼羞,面上却是一点不显,她嘴角微微含笑,语气中带着冷嘲:“哎哟这都被你想到了,你可真是聪明呢……”
纪辞序站起身来,向身后的落地窗走去,说:“好了,这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祝浮离座,正想起身往外走。
被纪辞序叫住:“祝浮,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祝浮是纪辞序的同事,更是他的朋友。
他们的相识说来也是有些戏剧性。
那天夜晚的风很大,纪辞序在夜骑的路上被同学撺掇硬拽着去k歌,所以那风一吹,便给他吹到了轮船上的ktv。那是他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去娱乐场所,装修奢华犹如殿堂,他们都沉浸在高亢激昂的音乐中,唯独他局促拘谨,显得格格不入。以至于倒好的酒杯递在他嘴边喝下再到他离开的整个过程只用了十几分钟。
下了船,海风迎面。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酒精后劲被一风吹上了头。没来得及看清路人,便被撞的踉跄了几步。他扶着停靠在岸边的轮船,勉强站稳。本想怨几句,可嘴还没张,却听嘭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巨响。
那人竟然就这样倒在了他脚下,嘴里的血还喷喷直冒。
纪辞序那时候哪曾见过这种场面,他愣愣地停滞在原地,脸色煞白。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内心恐惧无比清晰。
直到把那人送到医院,医生说他是因为伤心过度,营养不良,贫血才晕倒,跟他撞那一下没关系。
纪辞序这才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至此两人结识,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只是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但并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再次见到祝浮的时候,是纪辞序当上所长的那天。
原来早在几年前刚成立特管所的时候,祝浮就已经入职。
在所里,还发生了一件极为怪异的事情,就是前任所长莫名其妙地失踪,最后离奇死亡。他们是在一个艳阳天找到他的,可找到的却是他的尸体,现场焦味弥漫,尸体也已经模糊溃烂。后来验尸无果,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事一直没有往外传,纪辞序也是入职以后听同事闲聊时得知的。
等他们陆续离开办公室,纪辞序站在玻璃窗前,他的目光落在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上,道:“汼虫不是没毒吗?怎么会……”
祝浮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咬在嘴里,另一支丢给纪辞序。
“啪”一声,祝浮按下打火机,火星子在他眼里汇聚,他点头道:“是啊,我们现在不都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嘛?怎么会出人命呢?”
窗外的霓虹灯璀璨夺目,此时已过凌晨,街道的喧嚣却仍在继续。
“是不是性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