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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看烟花 ...
凌久假装叹气,碍于承福在场不敢贸然将两人身份互换之事说出口,只道:“毕竟都是自家人的东西,殿下有需要我肯定在所不辞。”
冯嫽本在满架珍宝中细细探寻,一听这话,便故意使坏将这烫手山芋往凌久怀里扔:“殿下既说是自家人,那便帮本宫参谋参谋,各宫娘娘的礼可都在这儿挑。”
“我只知娘娘尊贵,倒还真不知各人喜好。”凌久一时犯了难,别说喜好,就是面他都没见过。
“淑妃娘家是岭南香料商,”冯嫽不再为难他,看上了架子上摆的一列小圆螺钿藏盒,取下来自然地放到紫藤手中,“内放银丝香球三对。”
“贤妃父兄皆在工部,自幼偏爱机巧之物。”
一套九转玲珑匣。
“惠妃最爱苏绣,但皇上总是赐她蜀锦。宫里不缺织造局的贡品,倒该送些别致玩意儿。”
墨竹会意,捧出一个梨园的缂丝戏服偶人。
“怎得便送戏班子的的偶人了?万一她不喜呢?”凌久拿起那偶人看了看,确认工艺没问题后让墨竹端下去包上。
“当年陪祖母进宫贺寿,正遇上还是惠嫔的娘娘在御花园唱《牡丹亭》。”冯嫽又瞧上了收录了十二出冷门折子戏泥金戏本册页,喊住墨竹一并放了上去。
凌久望着她映着灯火的侧脸,架上珍玩在暖光里流转生辉,全然不及眼前人眸光灵动。
“还有齐嫔。”冯嫽浑然不觉,正踮脚去够高处……
待紫藤领着小工们将礼物分装妥当,月已上中天。
凌久望着廊下系着各色丝绦的礼盒,轻笑道:“明日街坊邻居怕是要传,说有位贵人把观水月搬空了。”
“怎会?”冯嫽拿起他给的绣帕,在月光之下一晃,“这不还留着镇店之宝吗?”
凌久望着冯嫽手中的绣帕,月色下银丝绣就的星辰泛着微光:“你可认得出这是什么绣法?”
冯嫽抚过那些细密的星点,半晌不语,最后只怯怯道:“不认识,我……素来不善女红……”
“不会很正常啊,我也不会。”凌久看出了她的为难,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道,“你这般说来,倒显得我是在卖弄了。”
“这绣法名为千星结,看似繁复杂乱,实则七结为一个字,三组为一信,每一颗星的位置、长短,都各含其意。”
冯嫽将帕子举至眼前,细密的星点如天上银河:“倒像是钦天监的星图,却更精巧些。”
凌久伸出手指,沿着绣线的纹路轻轻滑动,继续说道:“每一颗星都有它独特的位置和意义,通过结点排列,传递出心中所想,或喜或忧,或密或疏。”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看这里,三短连一线,代表‘今’,旁边两颗长星代表‘日’,记的是今日之事。”
冯嫽顺着他的指引,目光在星点间游移:“这颗特别亮的,可是‘观水月’的‘月’字?”
“正是。”凌久并指作笔,在夜空找出北斗轮廓,“用北斗定方位,三垣二十八宿作暗码。”
“可是《尚书·舜典》中‘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之说?”
凌久沉默一下,绣娘也没跟他说缘由典故,只好随口糊弄道:“……应该是。”
冯嫽的食指正压在天市垣上:“紫微垣主宫闱,太微垣主朝堂,天市垣主民生……”
她指间停在西方白虎七宿中的昴宿:“此处多出半针,可是要表‘昴日鸡啼’之意?”
“呃……那个,”凌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是我手抖,绣错了……”
冯嫽闻言把目光从绣帕上移开,落在凌久的手上,指腹隐约可见几处细小的红点,是被针尖轻轻刺破的痕迹。
她心中一紧,不自觉地触上他的指尖,轻声问道:“这些针孔……是你绣的时候留下的?”
凌久微微一怔,随即笑笑,语气轻松道:“不过是些小伤,不碍事。”
她眉头微蹙:“怎么会不碍事?这绣法繁复,又要对着星图反复比对,大可画出图样找绣娘去绣了再裁剪,何必亲自绣这些?”
凌久低头看着她的手,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丝暖意,他声音轻缓:“这帕子既然是要送给你的,自然得亲手绣才显得诚意。”
冯嫽心头一颤,随即收回手,低声道:“你何必如此费心?事事皆不值这样。”
凌久抬眸,目光落在冯嫽的脸上,看她神情有些慌乱,却又带着几分心疼。
他道:“值不值得,得绣的人说了算。”
冯嫽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愫,抬眸看向凌久:“你手上的伤……疼吗?”
凌久摇了摇头,笑意温柔:“不疼,倒是你,方才触碰那些针眼时指尖有些凉,可是夜风太冷了?”
冯嫽一怔:“还好。”
忽然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她抬眸看向凌久,眼中带着几分讶异:“你怎知我会来?”
“不知啊,但你总会来的。”
冯嫽手指轻轻攥住披风的边缘,低声道:“谢谢。”
两人一时无言,远处的紫藤早已带着小工们悄然退去,院子里只剩下风声。
沉寂了一会,凌久开口道:“再过些时日,待观水月做大了,有人往宫中送时,我便让他打点一下,把每月的绣帕带给你。”
“殿下。”冯嫽转向他道,“我求了道恩旨。”
“所以,我是那受封禹州的皇子?”凌久似乎好不意外。
“嗯。”冯嫽轻声应下,试探道,“禹州是我选的,殿下会怪我吗?”
凌久反问她:“为何要怪你?”
“皇上给了青州与云州,可我却选了偏远贫瘠的禹州。”
“无论是青州、云州,还是禹州,选择权都在你,而这选择的权利,也来自于你。”凌久在她身子里矮了许多,但还是垫脚去摸了摸她的头,“而且,我相信你选它自然是有你的考量,你不必想替我做什么还来请示我本人同意。”
“虽然这本来就是先斩后奏。”凌久释然地看看如现世一般明亮的月亮,“冯嫽,放手去做吧。”
“我把我,交给你。”
他忽然咧嘴一笑,笑得坦荡,笑得洒脱:“就算有什么问题,至少那里的月亮,也该和这里一样亮。”
冯嫽松了一口气,如实道来:“青州矿脉连着朝中阁老的姻亲,每次清算盐税,都要折不少人。”
“这难道不是血亏的买卖?”凌久皱眉道。
“不,是血赚。”冯嫽摇头,“于他们而言,这与钱权相比,不值一提。”
“云州尽是各军安插的子弟,先前有过军粮贪腐,若是再往上溯源,便会涉及皇室,于是也找了个替罪羊不了了之。”
“选青州显贪,选云州露野。”凌久与她边走边道,“这么说来禹州虽穷,但也不错。”
“青云两州早被瓜分殆尽,禹州虽贫,却如白绢可作新画。”冯嫽停下来,转过身与凌久认真道,“往后若是殿下去禹州,需记三不争,不争赋税,不争兵权,不争清名。”
“当争天时、地利、人和。”
“治水耗资百万,但实际能用在河道的……”冯嫽点到即止。
“所以你才会问谷杲,当地百姓是否愿意自发劳作?”凌久明白那些消失的银两去了哪里。
“募役代征,流民只求温饱,给他们荒地比给贪官银子实在。”冯嫽抓住凌久手腕,“殿下若去,定要咬死募役换地,绝不动用府库现银。”
眼上忽传来一股温热,是温热掌心覆住了她的双眼,耳边又一次响起调侃的语气:“殿下,好久没睡好了吧,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黑暗里传来衣料摩挲声,接着是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冯嫽试探着挣扎一下,发现凌久没有松开的意思便作罢。
直到烟花已经落幕后,凌久才移开手掌,“看到烟花了吗?”他明知故问。
“没有。”冯嫽不解其意。
“所以重要的从来不是烟花本身,”凌久笑道,“而是当所有人都仰头看烟花时,去寻那点火之人。”
“那岂不是很可惜。”冯嫽轻声道。
“是很可惜,但至少,并不可悲。”凌久看着自己准备的烟花的余韵在街坊邻居之中引起热议,笑一笑道,“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嗯。”冯嫽紧了紧外氅,承福已在远处等候。
“殿下。”凌久唤她,“还有一句话,想与殿下说。”
“厥土黑坟,厥草惟繇,厥木惟条。”
那里的土壤黝黑肥沃,那里的草木枝繁叶茂,那里的树木枝条修长。
冯嫽在阴影中,灯火印得她在远处的面容有些模糊,只给凌久比了口型。
厥地虽瘠,厥志惟明,厥根在源。
临上马车前,墨竹塞给她一张纸,打开一看,是凌久练了许久已经有模有样的小楷。
“茶楼——昔归室”
往后再见面,便在此处。
冯嫽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时,已是子夜时分,守门的侍卫举着灯笼上前查验,正欲放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三殿下。”是邓嬷嬷,“皇后娘娘在凤仪宫等着您呢。”
冯嫽下意识捏紧了袖中绣着千星结的帕子,这个时辰皇后还要召见,定然是有对她而言的要事。
凤仪宫内皇后倚在软榻上,烛光在她脸上投下的阴影,让那张依旧风华绝代的面容显得格外难以捉摸。
“儿臣参见母后。”冯嫽躬身行礼。
“起来吧。”皇后被侍女扶起,端坐了起来,慈声道,“本宫这么晚召你过来,也是心疼你,为何要选那禹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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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在准备考试月,考完试放假会恢复更新的!! 不用害怕坑啦,作者是一颗意志坚定的蛋,一定会写完的!!! 这篇大概会很长就是说……大概今年(?)有机会完结 二修文,依旧是主线不变,只修细节(其实是自己看找问题伏笔),不影响后续阅读 每章肯定会有3000+的,可以看每章标题,有标题就是写完啦,没有的可以先不用点,那可能是作者在蹭玄学(斜目心虚)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