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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秘书 ...

  •   烟雾缓缓升起,在夜色中,轻飘飘随风浮动,似能飘散掉心头烦闷和胃里的酒气。
      深秋了,天气寒凉。铁蓝靠在阳台栏杆上,裹着一件羊绒大衣,腰间收成窄窄一段,纤细的指尖掐着纤细的烟卷,呼应得皆似易折,叫人心疼她隐在青烟之后的细腻。

      米久啪地扣上打火机,握在手心,微烫。四周暗下来。凭栏远眺,夜在山里尤其幽暗,只有零星的灯,散得孤单。“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未等她答,他轻叹一声:“打火机给峰子买的,用不上了。送你,不嫌弃吧。”
      “嗯。你们几个里,就属峰子烟瘾重。”铁蓝长长吐出一口烟气,又厌弃地扇了扇,“峰子埋矿里了。我想,他会保佑着咱们的。”
      “我错过太多了。”米久略犹豫,说到:“我刚过去时候,给阿玄打过电话,他一听见是我就挂掉。后来,打不通了。我,”他伤心了好久,“幸好你俩很好。呵,比我好。”

      铁蓝轻笑,“君子当自强不息,别妄自菲薄,掉运气的。”
      米久的意外染在声线上,“还挺迷信啊?不像你。”

      铁蓝忽觉快活,掐灭了烟,指尖掖了掖鬓边卷发,“我信君子当自强不息。”她转身撑住栏杆,迎着清冽的风,“别多心,阿明的事他们不是有意瞒你,这事也瞒不住,都上了新闻了,一查便知。他们只是话赶话,没来及的和你说。
      集团里有几个酒吧和商K,一直归阿明管。之前他抱怨生意不好做。我没想到他动了歪心思,不知什么门路弄了毐品到场子里贩。你也知道,国内对毐贩是绝不姑息的。前些天那几个场子被查了,阿明在追捕时候跑了。他们都很担心他。”

      米久被这个消息吓着了,贩毐?“他!”难怪他们说话云里雾里不肯解释。自己刚回来,他们有所顾忌,话赶话说了一半,想是觉得自己不会威胁到这个话题。这么推测的话,他们几个人的生意,是不是也有……
      “阿久,他们的事叫他们掰扯去。”铁蓝仰起头叫米久,直视他,眼中有期待,“他们不想你操心是他们的好意,你只管领情。你知道我这人直接,我直说了,你把心思花在电影上!你这样感情丰富的人,一定能创造出动人的艺术品。”
      米久因铁蓝的期待涌出使命感,对老友的生意产生了新看法:生意做大了,沾染点儿各方势利在所难免,他们一定很有分寸,不然不会在自己面前这样不防备。
      被需要在他心上加了一把锁,一种沉重的满足。

      铁蓝口中涌上酒气,酒劲让她头晕。她低声笑说“不行,今晚真喝多了,”揉着太阳穴向楼里去,“走,咱们回家。”
      这栋楼依山而建,是聃夔青峰生态园里最大的一栋,一半用于餐饮,一半作为办公室。楼修成仿欧式风格,内部装饰得像宫殿,暖色的灯,暖色的砖,墙上挂了不少画,每隔一段就装饰一对罗马柱,上面摆着手工艺术品。不过那些画和所谓艺术品,风格颇杂,有种暴发户的骄矜。

      他二人走出宫殿,门廊处已经有车在等。
      许文慧一身素雅的浅灰色职业套,笔直站在车旁,看见铁蓝迎上几步,躬身行礼,喊“蓝姐”,又客气地叫了声“米先生”,陪到车边帮铁蓝开门,自己上副驾驶。
      她是铁蓝的秘书,面容清秀,身材与铁蓝相仿。她三十来岁,淡妆,发盘得齐整,气质干练。
      她等了有一会儿了。铁蓝上酒桌谈生意素来不带她,但她得在附近陪着,随时支应。身为秘书,干的就是起早贪黑鞍前马后的活儿。
      铁蓝上车打了个哈气,幽暗的光线也挡不住她眼窝的乌青,可见是真累了。文慧立刻回身送上一杯参片葛花茶,又递上一大块方巾,让铁蓝披着。
      铁蓝合目休息。米久安静地靠在座位里。他很想扭过头去仔细看看她,奈何前排还有司机和秘书,只好坐正了,练习眼观鼻、鼻观心。

      车离开生态园,后面还跟着一辆,由城郊驶回市内。因为隔着一条江,南城这片还没人投资开发,到江边的十几分钟车程,四周除了旧工厂就是旧楼、低矮平房和一些成片的荒地,在夜里到处黑漆漆的。
      过江回到市区,沿着江之阳有一片别墅区。两车一前一后开进去,绕了两三分钟,停在一栋独栋门口。
      铁蓝没动,似乎睡着了。米久叫了她一声,没叫醒。文慧下车到后排打开车门,轻轻拍铁蓝肩膀呼她,“蓝姐,到家了。蓝姐?”
      “嗯。”铁蓝掀开方巾,摁摁额角,吩咐道:“你送米先生回家。阿久,等我电话。”之后扶着文慧的胳膊下了车,一起进屋。后车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跟了进去。
      米久对相识的人出门带保镖的做派缺少想象,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转念再想,有钱到商业集团实控人的程度,带几个人保护安全,也不奇怪吧。
      人想不出没见过的东西,差距摆在面前才有冲击力。

      一楼房间留给佣人、保镖,铁蓝住二楼。文慧送铁蓝回卧室,送到床上,要走。铁蓝拉住她手腕,摇了摇,撒娇似的,“住下,今晚陪我。”
      常有的事,当时间太晚或者铁蓝喝醉了,她常留许文慧住下来。反正文慧一个人漂在这座城市,铁蓝家里也没有别的主人。铁家父母因火灾离世十五年了,而铁玄真的不玩到天亮不回家。
      文慧心道果然,挨着床边蹲下来,在床头灯的暖光里,轻轻抚过铁蓝的卷发,带着宠溺笑道:“好。蓝姐冲个澡吧?我去给你放水。”

      这番折腾让铁蓝醒了不少,坐起身打开大灯。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文慧回来叫她,她嘱咐文慧去隔壁浴室洗,要快点回来。
      她将衣服脱在浴室门口,走进花洒之前,她对着镜子,心疼自己的那对黑眼圈。
      喝醉了的夜里,她讨厌一个人睡。屋子静得人心心焦,平时藏在深深泥土里的孤独的鼹鼠,会把她努力忘掉的糟糕过往,像挖土一样挖出来,往她身上堆,越堆越高,要把她掩埋掉。
      擦干身体,换好宽松睡衣,再回到卧室,穿过的衣服已经收走,文慧立在窗边等她,准备了温水和护肝片。铁蓝的心被暖得柔软,能做到这样细心,文慧对自己的感情一定比老板和下属要多吧。
      “前几天去做衣服,我给你定了两套,你明天想着拿。”
      文慧笑道:“蓝姐怎么又给我做衣服?我都穿不过来了。”
      “料子漂亮,觉得适合你。”铁蓝有兴致,往衣帽间去,喊道:“来呀,现在试一下吧。”
      文慧只好跟过去,谁让那是老板呢。

      铁蓝举着一套职业套装给文慧看。清浅的灰绿打底,织白色条纹,质地轻,丝光足,桑蚕丝和麻混纺的,很精神。
      她自己不穿职业套装,如今也极少穿这种素净颜色,却喜欢看文慧穿。她有没有告诉过她?招聘时候,她就是被文慧干练的气质打动的。文慧果然很适合职业套装。铁蓝喜欢秩序,虽然她自己的时间表总是乱七八糟。
      “穿上试试,那里有首饰,”铁蓝指着梳妆台,那里摆着一对绿色橄榄石的耳坠,和一块翠绿表盘的时装表,“妆就别画了,太晚了。”
      “谢谢蓝姐。”文慧笑得甜,接过衣服,“蓝姐眼光真好,这套装神似拉哥翡。蓝姐该做时尚行业,一定能为集团再开一块疆土。”
      “可以考虑,等闲一些,咱们计划一下。”铁蓝退到门口,抱着胳膊靠住,欣赏文慧背向她换衣服。她的背很漂亮,薄,肤色较白,有光彩,很年轻。她俩身材差不多,铁蓝想,自己的背看起来大约也这样。

      房间里突然传来电话响,铁蓝往屋里看了一眼,“文慧,是你的电话。”
      “哎。”文慧匆忙套上外套,掩住前襟,往房间里跑去。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关小音量接起来,很冷漠地问:“您好。哪位?”
      听筒来传来老魏浑厚的笑声,“呵呵呵呵,又被扣住了?我可等了你半个晚上。”
      文慧心道幸好电话笼音好,铁蓝一定听不见,“你打错了,这是私人电话,不是代驾。”
      她挂断,关了机,一边解释说:“找代驾的。一听就醉得不行,打错了。”一边将衣服整理好,在铁蓝面前转了一圈,“和蓝姐想象的一样吗?”
      “比我希望的更漂亮。文慧,你真好。”铁蓝已尽兴,掩面打了个哈气,“困了,来睡吧。”

      双人床足够宽大,也足够软。铁蓝偏要和文慧盖一床被,手握住文慧胳膊,隔着睡衣仍能感觉到属于人的柔软和弹性。有文慧陪她,听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铁蓝心里踏实。
      眼前漆黑,文慧忍着鸡皮疙瘩,仰卧床上,合眼数羊,希望铁蓝早点儿睡着,她能将胳膊抽回来。
      “你说什么?”铁蓝突然问。
      文慧吓了一跳,额头脖颈瞬间冒汗,但她立刻想到,铁蓝不会听见她的心声,大约因酒幻听了。“蓝姐,你在南城拼图似的买那些零散地块,多麻烦呀。为什么不直接买钢厂呢?那么大一整片。”
      铁蓝喃喃地答:“那种老厂,职工容易抱团,可能会惹麻烦。而且我也吃不下整个南城区,还是留给有缘人吧。”说着翻过身去,很快呼吸渐沉。
      文慧在黑暗里长吁一口气。汗消了,一时很冷,她打了个哆嗦。
      ——20250105—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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