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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年之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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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妆等待3个半小时后,时卿推开阳台的门,找到正在打电话的摄影师。
“郭姐啊,你临时让人家回去,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好歹人也出道这么久了,又不是新人。这么搞以后我们怎么合作嘛?”
修长的食指曲起,在门板轻巧两下。
叩叩。
摄影师转头,看到时卿,整个人一哆嗦。电话里,郭姐的声音越发尖锐:
“我也跟你说了,这是人贺总的意思。人就是要捧人家的金丝雀,你还懂啊?今天别说是时卿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把主刊让出来!”
摄影师连忙打断:“那个我之后再跟你说,先挂了!”
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朝时卿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讪笑:
“那个,时老师,有事吗?”
时卿寒暄了一下,脸上温温和和的,说道:
“听说仪器坏了,我过来看看。”
董雅气不过自家艺人被放鸽子,扒在门口,一颗脑袋探进来,埋怨道:
“宋老师,我们卿姐带全妆等很久了,到底怎么样,你给个准话嘛!”
宋理学咧了个尴尬的青蛙嘴:
“那个,时老师,临时有点变故,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刚才的电话已经很明显了,宋理学的手机漏音,对面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落到时卿耳中。
倒并非硬要给自己争取什么,是走是留,总要有个结论。
于是坦然道:
“不用了,这里说就好。宋老师,我22岁出道,到现在8年,圈子里用人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宋理学刚回国不久,不知道娱乐圈的规矩。别说这本9月刊封,即便是签好合同的影视剧,开机后换人的也常有发生。
他揣着手往前走了两步,停到时卿面前:
“时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这边也是才接到通知。”
这句解释把董雅惹毛了,本来只露一颗头,听到这话,整个人跨了进来:
“什么叫‘才接到通知’啊?我们等了三个半小时哎!我进来无数次了,你们一直就没有开机的打算!不拍的话,叫我们等着干什么?浪费时间!”
宋理学本想解释,被董雅一数落,不知道说什么好。身后几个助理不满自己领导被骂,当即就蹿了过来:
“你当我们想啊!我们就没有等吗?”
“就是,我们出来一天没钱拿,我们找谁说理去?”
“自家艺人没本事,被别人踢了,怪我们干什么!”
最后这话有些过分,宋理学连忙转身呵斥:
“别说了!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三个人不情不愿地走了,路过董雅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冒出哼声。
董雅不吃亏,仗着眼睛大的优势,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回去,连发三个:
“哼!哼!哼!”
时卿无奈,跟董雅挥挥手,示意她也出去。
董雅扒着门,不放心地瞪了宋理学一眼,才把门合上,多心地留了道门缝。
人也没走,耳朵贴着墙根,以防宋理学这个衣冠楚楚的摄影师欺负她家艺人。
面对时卿,宋理学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实在抱歉啊,时老师。”
时卿浅笑:“没关系。”
宋理学指了下手机:“我刚本来想说,主刊不给你的话,能不能争取一下,给你放到副刊,结果那边也不让。”
时卿仍然淡淡的:“正常的。杂志的变动就是大一点,不到出刊,谁都没把握。我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比较有经验。”
宋理学摘了鸭舌帽,懊恼地抓了两下头发:
“唉,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卿的语气轻松:
“该出工出工,该开机开机。干我们这行,不就一直这样么?”
宋理学笑了,重新把帽子扣上:
“嗯,说的是。时老师,我还真佩服你的心态。刚我在这屋里,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没想到,你这么看得开。”
时卿只是淡笑:“经验使然。”
随后从手提包里摸出名片:“好了,宋老师,咱们也算认识了。这是我名片,如果以后有合作,可以联系我。找我经纪人也行。”
按宋理学这种给别人吃亏就愧疚不安的性格,以后有机会,自会帮她多考虑一些。
果然,宋理学双手接过:
“好,时老师。您放心,等我工作室做大了,有话语权了,一定重新邀请您回来拍摄!”
时卿嗯了一声,寒暄两句,离开。
从摄影棚回公司有点远,走绕城高速也得40分钟。
出道8年,时卿的咖位一直没能上去,常年在二三线徘徊。有时拍电影,有时拍电视剧,一年稳定能有一部作品上映。
她学古典舞出身的,本身气质出众,但大学时没上过表演课,表演便落下同龄人一大截。
早年只能接一些高岭之花的花瓶角色,这些年她一直在自己学表演,已经能出演一些稍微复杂一点的人物。
最出名的作品是部古装剧。
她饰演一个花魁,帮所爱之人逃脱官兵的追捕,最后看到爱人被杀,绝望投湖。
本身的舞蹈功底给她的表演加分不少,那部戏增加了她不少人气,接了好几个代言,微博粉丝也突破了200万。
奈何后续几部作品有些乏力,虽评分都还不错,但没什么水花。
娱乐圈不缺美人,也不缺作品。
等新一轮的演员问世,她就逐渐被挤出去一截。
这不,这个月光是杂志,她就被换了两次。
“他们就是欺负人!”
回去的路上,董雅一边开车一边骂:
“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一开始不要让我们等那么久啊!最后你都进去了,才在那装好人,还不是不想担责任?”
时卿坐在副驾,伸手拍拍她的肩:
“好了,换人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别想了。”
董雅不服气:
“我就是看不得你总是吃亏嘛!”
时卿对此早已习惯,自己的咖位没到一线,就没有资格要求一线的待遇。这不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而是社会的生存法则。
她说:
“既然这个亏吃定了,要么态度好点照单全收,要么歇斯底里扯破头花。如果没本事承担撕破脸的后果,就选择前者。不然,不但被人占了便宜,还得罪了第三方。”
正如她最后递给宋理学的名片。与其大吵大闹不欢而散之后再无合作的可能,不如做人留一线,保留三分机会。
经纪公司没有给时卿配保姆车,那辆车是她自己买的,20万出头,方便通勤。
董雅车技不错,便每次都由她来开。
回公司放好东西,打完卡,董雅把她送回家后,帮她在便利店买了两分素食沙拉,这才离开。
晚上吃沙拉是从前在舞蹈学院养成的习惯,吃多了,马踏飞燕跳不起来,难看。
进娱乐圈之后,发现大部分女艺人都这样。甚至吃得比她还少,有时两片鸡胸肉,就是一整天的伙食。
一个人在家有点冷清。
少了那个每天都会等她的人,到家得自己开灯。
好在前些年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孤独。
打开舞蹈垫,把大四毕设跳的那段黛玉葬花再跳一遍。让身体维持大学时的柔韧性和力量感,这样,如果有舞蹈的角色找上门,才拿得起来。
跳完之后,满头大汗。
一边在墙边做拉伸,一边打开表演课的视频。然后跟着老师教学的内容,打开手机摄像,对着镜头练习一段经典影视剧的表演。从表情到台词,再到动作设计,全都录下来。然后自己再回过头来看,从观众的角度,去审视哪里不自然。
最后打开笔记本,记下刚才表演的心得。
做足功课,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时间过得快,转眼一年消逝。
时卿接了个文艺片的本子,演一个滨海城市的巴士司机。
第一次演女一号,她做了十足的功课,连导演都说,她现在的演技比刚出道时提升很多。
但运气不是太好,后期制作资金不足,制片方拉不到投资,耽搁了四五个月迟迟没能上映。
没关系,好事多磨。
她仍是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不试镜的时候,要么去报班上课,要么在家钻研。有时实在累了,就把经典电影翻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又会萌发一些心得,记到本子上。
至于圈子里谁雪藏了,谁走红了,她没心思关注。
9月份,电影节。
她前一年的作品入围了最佳女配,她便应邀出席。
最后获奖的不是她,是另一位前辈。
名副其实,她也跟着广大观众一起鼓掌。
唯只董雅不服气,发的微信字体都带着几分气鼓鼓的情绪:
“这些评委没眼光!明明你演得那么好!”
时卿无奈,回复她:
“这是大陆最有含金量的奖了,曲老师获奖也是实至名归。”
后面的奖项还有一个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跟她关系不大,于是便把手机亮度调暗,打开昨天晚上看电影写的随笔。
随笔的用处很多,能帮她更好地理解角色,也能让她更加深入地思考,以便往后能准确诠释出角色的复杂性。
但那天,她没能思考。
因为在宣布最佳女主角时,她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让我们恭喜——魏玖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