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试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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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穿过薄雾，均匀地洒到西北角灰色小楼的玻璃幕墙，在墙面蒙上一层淡金色的轻纱。
墙外一株梧桐，掉光了叶子，枝干嶙峋，被倾斜的日光拉出长影，又转而在玻璃幕墙揽镜自照，对影成三树。
一楼会议室，几十个演员和编剧围着办公桌坐了两圈，个个捧着剧本，有的念台词，有的做勾画。
今天的任务是读完12集。
前12集主要讲述后宫前朝的波云诡谲，时卿的「姜珂」戏份较多，魏玖柒饰演的长公主「姬兰」主要作为一个旁观者。
到第3集，「姜珂」被刘美人陷害贬为美人，凭靠母家的势力重回贵妃之位，却始终未得皇帝招幸。姜氏一族担心后宫大权旁落，便请旨，以思亲的借口让母亲孙氏入宫，同姜珂讲明要害，重新争宠。
因此，母女二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女儿不想争宠，不想跟几十个女人去争一个花甲之年的男人！我宁愿没有子嗣，他日国丧被活埋殉葬，也不愿做趋炎附势、自甘堕落之辈！”
时卿词严厉色地念出台词。
范尔华肯定地点头：
“嗯，情绪是对的，拍戏的时候爆发性再强点，现在可以稍微收点儿。”
时卿微怔——她没收，方才这两句，她已经用了拍戏时全身心沉入角色的力度。
居然，爆发力不够么？
思考间，饰演孙氏的演员开口。
那是位专业的话剧演员，去年被评为国家一级演员，声台行表，单拎任何一项出来，都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贵妃娘娘好大的口气。”
吕珍一开口，威严迎面而来，咬字非常清晰：
“你以为，后宫就只是男女之间的琐事？刘美人的父亲为何能从一个小小亭长升为知府？宋婕妤的弟弟为何能从千夫长升为中尉？历朝历代，前朝后宫互利扶持，你身上背着的，是姜氏一族的命运！”
她的台词不疾不徐，张弛有度，起初只是嘲讽女儿心思单纯，随后转变为怨其不争的愤怒，最后加重语气，字句铿锵告诉她身上的责任。
整段话抑扬顿挫，有起有伏，即便没有完全进入角色，已经在气场上高出时卿一截。
是了，这是一个大型古装剧的剧组，高手如云，满天神佛。远不是从前她接的那些小成本制作，大家水平相当，可以一同讨论，互相进步。
《女帝》里，尤其饰演朝臣父辈的配角，都是曾经获得过重量级奖项的专业演员。
即便时卿的声音条件已算不错，即便她每天都在练习，但跟这些真正的老戏骨相比，差距仍是有的。
桥段一个接一个地往后顺，到第5集，魏玖柒跟吕珍也迎来对手戏。
长公主姬兰在马球会上赢了伯爵侯夫人孙氏，二人骑马在草场上散步，发生了一段关于女人打马球的对话。
两分钟的台词说完，魏玖柒也感受到那种来自老戏骨的压迫感。
要知道，真论起台词功底，她还不如时卿。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终于到了饭点。
郭曦站起身，双手举起大喇喇地伸了个懒腰，扭头对时卿说：
“走，吃饭去。”
时卿却快速收好自己的单肩包，歉然一笑：
“不好意思郭编，我有点事。”
“噢，没事儿，我跟魏老师一块儿也行。”
转身看向魏玖柒：
“魏老师，咱去呗。”
谁知魏玖柒也神色匆匆，一边说话还一边往门口瞟；
“那个，我也有事，回见。”
郭曦懒腰伸到一半，两条手臂高高举起，投降似的：
“搞什么？一个个不吃饭，修仙啊？”
中午吃饭，大多演员都去园区的食堂，尤其对身材保持要求不那么严苛的老戏骨们。
吕珍，便是其中之一。
时卿在“低卡养生餐”窗口买了份午饭。这附近剧组多，吃低卡套餐的人也多，等她端着餐盘找到吕珍时，魏玖柒已经捷足先登，率先坐到了吕珍对面的位置。
魏玖柒性格活泼，有着大学生时代的热情和积极，很招人喜欢。才吃两分钟的工夫，就已经跟吕珍聊得热火朝天。
时卿犹豫了一下，她想同吕珍一起吃饭，顺便请教一下提升台词的方法。
但，她又不想同魏玖柒一起。
清丽的人影在人群中穿梭，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魏玖柒的余光老早就看到了她，毕竟时卿气质出尘，在人群中找到不难。见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在犹豫，才装作刚看到她的样子，大方朝她招手：
“时老师，我们这有座，一起啊。”
吕珍顺着她的方向望来，也投来和善的笑，指了指魏玖柒身旁的空位。
于是时卿深呼吸一口气，顺从地坐了过去。
已经是过去式了，事业更重要。
已经是过去式了，事业更重要。
已经是过去式了，事业更重要。
心里默念三遍，心率渐平。
“时老师吃这么素？”
坐下后，魏玖柒热情地开启吃饭话题。
确实素，从前在一起时，她午餐是会跟着剧组一起吃肉的。
吕珍也说：“是有点素了。小时，控制身材是一方面，别把营养落下了。”
她点的小炒，一个青椒炒肉，一个蒜蓉茄子，配一碗素菜汤，实惠又管饱的家常菜。
时卿动筷，解释说：“戏里要跳舞，还是要稍微控制一下形体，等跳舞的戏拍完了，就可以大吃大喝了。”
吕珍抿唇点头，肯定道：“那确实辛苦，现在对艺人的要求都很高，尤其你们年轻一辈的。”
时卿浅笑：“习惯就好了，魏老师吃得也不——”
看了眼魏玖柒的餐盘，戛然而止，改口：
“——挺多的。”
四块厚切三文鱼、一整块牛排、8只咸水虾、一碗西兰花水煮面、一份单人份蔬菜沙拉。
以及正在剥的两颗水煮鸡蛋。
她记得魏玖柒吃得不多，食量只比她好一点，何时能吃这么多？
魏玖柒一口咬了半个鸡蛋，接到时卿的眼神，眼睛笑得弯弯的：
“我要增肌，体能老师派的任务。”
两人餐盘里重复最多的是西兰花，多到可以积累两个消消乐的小孔雀，消掉一整屏的动物。
时卿咬了口青菜，嚼碎咽下：
“你还有体能老师？剧组的还是公司的？”
魏玖柒自嘲：“当然是剧组的，公司现在放养我。”
时卿问：“放养？”
魏玖柒点头：“嗯，进组就不管了。”
吕珍诧异：“你可是处女座就拿了影后，公司会不管你这棵摇钱树？我们公司的小唐，没拿奖呢，给配了三个助理。”
魏玖柒哈哈一笑：“我就一个。”
吕珍更诧异了：“真的假的？”
“真的。”
“那我更诧异了。”
“这有什么的？时老师也是一个助理。”
话题由魏玖柒谈到了时卿身上，吕珍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也看向时卿，睿智的眼睛里浮现几分疑惑，很快又如寒冰乍破，从深处涌出三分宠溺：
“你们有点不一样。”
时卿愣了一下，她跟魏玖柒当然不一样。
两个独立的、没有交集、没有相似性的个体。
吕珍接着说：“我上一部戏的主演是综艺出身的，身边四个助理，每天专车接送，人还没到剧组，排场先到了。你们跟他们不一样。”
时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跟别人不一样。
还以为吕珍看出了什么。
魏玖柒显然也在心里吓了一跳，听吕珍这么说，笑声爽朗地点头：
“我和时老师怎么跟人家比？时老师好歹有几年经验，我就一个新人，拿了奖也就是昙花一现，微博粉丝加起来也没有人家的零头。”
时卿也附和说：“我才是，没什么名气，公司雇那么多助理也是浪费钱。”
说完，二人便埋头吃饭，似乎很忙的样子。
吕珍看看魏玖柒，又看看时卿，在两个年轻的身体里看出一种诡异的默契，于是开口问：
“你们以前认识？”
魏玖柒：“不认识。”
时卿：“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试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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