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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声细雨04 ...


  •   车里的声音在说什么,许照萤当然听不见。

      但是,被观察的感觉如影随影,她一向敏感,很难不受影响。

      是附近的观众、还是斐然?都不是,这感觉太古怪,有种寒意,像黑压压的乌云,随时可能淋一身的暴雨。

      不适感逐渐加重,许照萤靠着意志力才勉强落下了最后一个音。

      观众如潮水一样的掌声被她抛在了脑后,她看见人群中的陈斐然抬起了手,匆匆出门接电话。

      他都走了,她也没什么好留在原地的,从台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了他身后。

      大约一分钟后,放下电话的陈斐然脸色难看起来,眉宇间带着些烦躁:“照萤,我有急事要回公司一趟。”

      这么句话说完,他像是气急,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了台阶边缘。

      雨势太大,他的车停在街角,冒着雨过去绝对很狼狈。所以,他心情更是不佳,唇角压得死死的,半句话也不想说。

      但这雨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不仅如此,雨滴越来越大,随着风在空中四处光顾,就算是站在门口都会沾湿。

      “不行,我得先走了。”他没法再等,咬着牙匆匆地说,走之前才想起她还在,“你自己……”

      许照萤早已习惯在这种方面善解人意,就算被冷待了数十分钟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她安抚似的笑笑:“可以的,我自己打车就好。”

      “那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条短信,不然我会担心的。”陈斐然强调着,见她点头,才裹着衣服急忙往外跑去。

      雨幕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沉没在夜色里,不留踪迹。

      许照萤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无踪,只余下半分疲倦。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以前和陈斐然出门总会获得持续许久的安定感,但今日,却仿佛强打着精神在应付工作,浑身上下紧绷绷的。

      许照萤靠在商场的玻璃窗上,半阖着眼睛,静静站了一会儿。

      但这雨实在是太大,她出门前精心换上的及膝短裙都被打湿,更不用提鞋袜了。

      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换了,现在还得多洗一件衣服。

      有一点儿沮丧,还一点儿难堪。

      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坚强、淡定终于不是无坚不摧。

      但下一刻,这偶然的软弱没有维持多久,许照萤就警觉地抬起了头,皱着眉头往外看了一眼。

      那种古怪的、仿佛将她整个人紧紧挤压的视线又出现了。

      她浑身难受,盯着四周,一个一个目标开始排除。

      这么大的雨,哪里会有人在街上闲得无聊停着不走?也就对面那辆车略显突兀,又眼熟得过分。
      毕竟这造型独一无二的昂贵,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隔着重新升起的单向玻璃,谢珩青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就这么与她相互看着,即使,只有他知道他们在对视。

      能看出来,她很坚持、像倔强,或者说,至刚易折,明明什么都无法确认,她还能这样不依不饶地牢牢盯着这边,得不到结果不罢休一样。

      但他在这儿很久,看见过她垂着脸,难过都这么克制又谨慎,如蚌壳难以被窥见的柔软贝肉。

      也不知道这一面,是不是只有他见证过?

      谢珩青手指敲打着窗檐,令人重新启动车辆。

      车内听不见一点儿雨声,很安静匀速掉头,停在了商场门口。

      周围多得是焦急打车的人,看见动静,期待地辨认车牌上的号码,然后失望而归。

      这车不是谁能打得起的,许照萤也不会觉得自己特殊。

      但车子不偏不倚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摇下,男人淡如薄雾的眼睛慢悠悠望住她。

      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开场白。

      说“好久不见?”,太自以为是的熟悉和尴尬。
      可什么都不说,她很不自在,会自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礼貌。

      她沉默片刻,笑容很轻,开口很客气:“抱歉,那条手帕我洗干净了,但没带在身上。”

      “无事。”他还是初见那样的冷淡,嗓音一如下午的平静。

      只不过,轻轻笑意挂着的时候,那张脸的攻击性要弱很多,居然凸显种文质彬彬的庄重来。

      原来他笑起来也挺温柔的,许照萤有点讶异。

      “谢珩青。”他见她没说话,又言简意赅道。

      很显然他在自我介绍,许照萤没机会琢磨是哪三个字,点头回复:“谢先生好,我叫许照萤。”

      她又带上了合适的笑容,远不如刚刚的表情来的生动有趣。

      谢珩青的索然无味不过两秒,手掌便越过了车窗:“很好听的名字,许照萤。”

      她的名字极慢地从他舌尖碾过。

      许照萤心头一跳,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她没有理由回绝这种礼节性的接触,只好伸出手来,虚虚握上,收回得很快。

      就和她预测的那样,这双手也是冰凉的,像玉做的。

      不过,没有养尊处优的柔软光洁,他的掌心和指腹都有一层能碰触到的茧,和他一样怪。

      谢珩青眼神一直放在她面上,没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像白纸,简单易懂,看透毫无成就感,反而有些可爱。

      看够了,他才意味不明地开口,姿态温和:“许小姐现在是否有空?”

      许照萤一愣:“我?”

      谢珩青望向她已被淋湿的发梢,轻描淡写道:“见笑,车子的导航失灵,想问你指个方向。”

      这个借口着实不太缜密,他多得是能问的人、或者说愿意主动示好的人,更何况还有手机在,本无需向她求助。

      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如此矜持有礼,一开口就能让人先信服三分。

      许照萤竟也没怀疑,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轻声询问:“您想去哪里?”

      戒备心着实不高,谢珩青半眯着眼看她,随后露出一缕轻笑,随口报出了一个地点。

      她没看见他表情,照着输入进去之后,才发现居然就在这附近,开过去不过十分钟。

      她福至心灵,在刹那间回过神来。

      刚抬眸,就听他果然补足了这证据的最后一环:“以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上车带路?作为答谢,我想我可以送你回家。”

      原来真的是他在帮她。

      导航失灵是假,只不过是想让她不必在这雨中等候,所以找了个托词送她回去。

      许照萤其实也可以怀疑他别有用心,但这辆车价值非凡,即使是继父都没有购买的能力,更别说她,她身上没有任何所图能与之比拟。

      唯一的理由,也许,是他在用这种方式感谢她下午的举手之劳。

      “我……”

      话没出口,风雨袭来,轰隆一声雷鸣,将她剩下的拒绝堵在了喉咙中。

      再往左侧一看,无数的行人聚集在这附近避雨,半点都没有减少的迹象。他们时不时张望着,恐怕都是在等一辆能在狂风暴雨中接单的出租车。

      这个人数,她即使能等,时间也不会太短。

      谢珩青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给她的台阶点到即止:“那就劳烦许小姐了。”

      “是我麻烦谢先生了。”

      他如此绅士有礼,她却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坦然受之。

      许照萤知道他腿脚不便,自然没想过让他挪开位置给她上车。反正她早就湿了不少地方,拿手顶在头顶上,小跑着到另一侧,不会不方便。

      拉开车门时心里难免有一点紧张。

      幸好后座是分开的,隔着一段距离,中控台上散落着几沓纸,像是合同的样式。

      许照萤不敢多看,束手束脚地落座在左侧的沙发上,还不敢完全坐上。

      她裙摆上都是水渍,会弄脏这般名贵的皮具。

      她的局促一目了然,她像是有点怕他,打喷嚏都捂着嘴很小声,唯恐惊扰了他。

      谢珩青侧眸望了她一眼,没多问,像是顺手在中控上调了什么。

      下一刻,前方的风口停止了出风,就连裙摆底下的座椅也逐渐回暖,不会太烫,是足够她驱散寒意的温度。

      他这套动作无比自然,即使许照萤仍旧记得他之前侵略性足够强的眼神,也忍不住卸下一点防备心。

      “谢谢您。”她感激地道谢。

      谢珩青的表情不见变化,只是淡淡道:“思远。”

      “珩总。”前排的隔板降下,有人转身,很恭顺的语气。

      原来车子里的副驾驶还有人,许照萤半点都没有察觉。

      “毛巾。”谢珩青说。

      陈思远立刻应声,翻找少顷,递过来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干燥毛巾。

      许照萤再一次道谢,但他摇了摇头,没回过身去,而是提醒她:“许小姐,手机可否借来一用?”

      没想到他做戏也要做全套,许照萤恍然大悟,忙解锁了屏幕,将导航好的道路递给他。

      不过她递过去之前,留了个心眼,当着他面开了和陈斐然的定位共享。

      那名像是助理的男人恍若未觉,微笑地接过,然后侧身和司机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随着车子启动,前座和后座的真空玻璃也静谧无声地再次升起,逐渐变色。

      不肖多时,前面的视野全部被遮挡干净,连声音也一并隔绝。

      许照萤面皮发紧,后知后觉有些恐慌。她很少有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的机会,还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

      幸好此时有事可做,她可以侧着头,拿着毛巾细细擦拭身上的水痕,佯装自己很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不熟悉的环境中,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有种端庄的大方。但她的上衣被打湿了一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了不盈一握的腰身。

      于是这种端庄中,她柔软的腰肢更显得楚楚动人,有种朦胧的洁净感。

      毛巾和肌肤摩擦的声音足够细微,谢珩青的喉结轻轻一滚,深潭般的目光还是泛起涟漪。

      因着常年练琴的缘故,她其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样瘦弱。
      至少,她的手臂上是有线条感的,这种曲线的走向很有力道、也很性感,偶尔有水珠从上面滚落,能顺着弧度消失在袖口。

      她擦完了衣物,开始处理湿漉漉的发梢。

      撩起头发时,若有似无的香在车内蔓延,是柑橘水果的酸甜。

      她纤细的脖颈轻轻折弯,露出白皙细腻的一截,像湖面上静静垂首的天鹅。

      谢珩青的眸色静静变深。

      若许照萤此刻抬头就能发现,这人哪还有刚刚那般冷静克制、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眼神,分明直白赤/裸得过分。

      但是他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难以自控地摩挲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扣住了青色的脉搏。

      跳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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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会接着写的,需要修一下文,顺便存下稿子理一下大纲再开^ ^ 完结文可以看隔壁《衔月可赏》,上司和实习生的小糖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