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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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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洋车是结婚那年骑过来的,上个世纪,舶来品的前面都会加一个洋字,洋车,洋碱,洋胰子,洋柿子,等。妈的洋车是女式的,没有二八杠,漆成天蓝色。它对我来说过重了,但高度又是合适的。
我学骑车那年,易颂还在上寄宿学校,我想我学会骑车就可以送易颂上学了。易颂上学是坐公交车,但村里去乡镇公交车的那段路程是没有交通工具的。周日下午易颂从家出发,妈和爸有时候不在,他是走去路口坐车的。
易颂上初中以后,随着青春期的来临和潜意识的觉醒,他似乎变得很不喜欢我。他从小到大看人都是那种不动声色的眼神,他绝不是阳光开朗的性格,再加上他的刻意疏离,我就想跟妈告他的状。说哥不带我玩。妈说你也太黏你哥了吧,先去把你的作业做了,啥时候才能像你哥那种听话。
妈和我都不知道,从那时起,易颂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命运安排的是送走他,而不是送走我。
这几乎成了易颂前半生的课题,直到后来爸和妈相继离世,他对命运的拷问才戛然而止。当然这是后话。
不摔几跤是学不会骑车的。妈的洋车车篓被我摔歪以后,就不让我骑了,她教唆我去骑我爷爷的车。她不喜欢我爷爷,我爷爷也不喜欢她,所以她认为我爷爷的车可以随便摔。
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学会骑车了。再也不是摔跤大王了。
可惜世事难料。我爷爷的洋车不是二八大杠,他那时候在骑的是一辆银白色的车,很轻便,不知道从哪收的二手货。它比妈那辆蓝色的车轻多了。车头灵活的可以乱歪。
星期五的下午,小学放学早,我骑上那辆银白色的车,想去路口接易颂。不过如果易颂装看不见不理我的话,我就会报复性的从他身边路过,扬长而去。
我的计划失败了。我在大街上的时候跟人撞车了,妈总说我火赛,就是不知收敛的意思。那天把车撞坏了,幸运的是人没事,车散架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要把它抬回去是很困难的,我扶着车把想了一会儿,内心更害怕的是爷爷骂我。
大街上的树很稀,又矮,薄薄的叶片上吸附着一层尘土。我看见易颂从拐弯的地方走出来,单肩背包,一手插兜。他本来要对我视而不见的,直到觑见我旁边的车子。他像驾着云飘过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要哭,大喊着他的名字。
“易颂!!!”
也许我要叫的是哥。他接过车把,示意我去后面抬车轮。我的眼前模糊一片,易颂抽条的身形晕在其中,空荡的衣衫随风贴出他的脊梁,骨节像微型的竹子,攀高在他的后背。他像一个巨人,我想起来恐龙,那个需要我仰望的灭绝物种。
他在我的哭声中扭头看,他一定是看到了我涕泗横流,所以才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怔住,他一笑我就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