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挥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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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缇的剑技是恩泽尔教的，但恩泽尔从来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学徒。
下潜至深度三的恩泽尔使用的是律法化作的大剑，当他从律法的凝聚中抽出那把金芒缠身的大剑时，他周身的甲胄都迸出璀璨夺目的光辉，似一座凿出黄金的巍峨矿山。
当恩泽尔挥剑斩向训练用的木人时，掀起一阵热风，那剑快似惊雷，火光溅射，下一刻木人便被斩得四分五裂，碎块处残留着点点星火，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尽管被训练，斥责，惩戒多次，诺缇依然学不会那样的剑技。
有可能是他的身形过于娇小，有可能是他的身材过于瘦弱，有可能是他的天资过于薄弱，也有可能他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被迫拿起剑与盾的年幼勇者只能一遍遍地挥剑，横劈，竖砍，猛刺……他的剑技笨拙而不轻快，朴实而不华丽，永远无法达成在五秒内消灭敌人的要求，但是……
他并不弱。
先是兵器的交锋。
几个新兵拿着冷兵器一拥而上，他们或许拥有战士的加护，只是相互之间毫无配合，两人将斧头高高举过头顶，身下毫无防备，三人将剑抵在胸前，头顶尽是破绽。
诺缇抓住他们的空隙，手中结晶般的剑刃泛起森冷寒光，刀芒如流光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集中于一点的力度轻松将他们的武器挑飞，紧接着跟上一记横劈，在他们的胸膛炸出一片血花。
再是魔法的碰撞。
见前卫倒下，持有魔术师加护们的新兵在暗处蠢蠢欲动，不一会儿，炽热的火球，寒冷的冰霜，咆哮的狂风，嘶吼的湍流，如一罐塞满各式糖果的陶罐砸向了他。
诺缇压低身子，魔法在他头顶呼啸而过，娇小的身躯灵活地穿越枪林弹雨，操着剑刃向前一刺，刹那间似有气流缠身，掀起骇浪，搅动空间，又在电光火石间干掉数人。
后是耐力的比拼。
几轮交锋后，诺缇顿在了原地。
没有人再敢上前阻拦，诺缇一步一步地，从监禁室来到了地面，身后的台阶上尽是倒下的异教徒，诺缇也不确定自己的下手轻重是否导致那些人的死亡，毕竟他之前只能将剑指向污秽。
诺缇抬起头，望向漫长台阶的出口，那里被晚霞的光焰烧得通红，仅剩两人拦在他的面前，一人已经腿软到发抖，另一人仓皇失措地逃离。
诺缇偏头，睫毛微颤，眸中深潭微荡，他回头望着那一地狼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曾经欺凌他的同僚，微微抿起嘴角，笑意渐染疯狂：“被废物打倒是什么感觉？”
“不对……要保持惰性……”诺缇能感知到新兵训练所内的无根菟在渐渐消失，在他沉浸在复仇中时，迦百恩似乎也从管理员那边的包围中逃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诺缇清醒过来，看着一地留有利器伤的异教徒，不知所措，松开了握剑的手，黑色的结晶坠落在地，和组成双腿的义肢重新融合。
诺缇无助地跪坐在阶梯上，紧紧抱住黑兔子，他灵性耗尽，无法驱使黑兔子，也无法驱使义肢，若是让迦百恩看到他身后的这些……一定会引来怀疑！
不对……还有一个红点在朝他逼近。
诺缇茫然地望向前方，那吓得双腿发软的异教徒注意到自己的异样，竟是拿起一旁的铁制小圆盾，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高高举起它，想砸死自己。
“呜！”诺缇抬起右手，硬生生抓住了圆盾，好在对方的力气不大，诺缇往前一推，反过来将其砸晕了过去。
少了黑兔子支撑，诺缇难以保持平衡，在惯性的作用下，他整个人向后倒去。
突如其来的滚落让诺缇失声尖叫，台阶棱角的痛殴令疲累的躯体遍体鳞伤，他似一颗小石头从山坡滚落。
尽管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后脑勺，摊开掌心一看，满是血与擦伤，骨头似乎也断了几根，头昏沉沉的，似乎快要晕过去。
诺缇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监禁室的天花板，心想等到灵性恢复，一切都会好起来。
或者……
要喊迦百恩来救自己吗？
诺缇从来没有期待过有人会回应自己的求救，哪怕是在濒死的时候，他也没喊一声救命，因为他打心底里知道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何况他也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这堆倒下的异教徒，难道要呼唤耶撒莱恩吗，祂可能会把这里的所有人变成触手。
“唔……好疼……好饿……”诺缇感受到身体在发出警报，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就像他曾经在禁闭室做的那样，“睡一觉的话，就不会疼，也不会饿了。”
不知过了多久，诺缇觉得自己被人轻轻托了起来。
啪嗒——
是雨吗？
嗅觉捕捉到的是湿漉漉的咸味，是泪？
“诺缇……？”
迦百恩在为他哭泣，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你来得太慢了，不是说，要保护好我吗？”诺缇虚弱地呢喃，不自觉地哼出嫌弃的鼻音，“太迟了，太迟了。”
“你别说话了，你流了好多血……”
迦百恩的身影渐渐模糊，诺缇合上沉重的眼皮，重复道：“睡一觉就好了……”
……
诺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瓦伦汀庄园的，只是一醒来就看见耶撒莱恩在身旁。
“耶撒莱恩……”诺缇下意识地呼唤祂的名字，他撑起沉重的躯壳，像是一只小蛇要钻回独属于自己的蛋壳，新娘的烙印，意外的创伤，亦或是单纯的渴望，让他敞开怀抱，索求亲昵，“抱抱……”
耶撒莱恩接纳了他，用人类的手，温暖又舒适，像是春天落下的雨，恰到好处地安慰了因疼痛叫嚣的肌肉，错位的骨头似乎已经归位，内脏也在它们应该待的位置，诺缇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想要蹭进怀抱深处，却遭到了拒绝。
“唔？”诺缇从未遭到过耶撒莱恩的拒绝，他迷茫地抬起头，望进那深邃无光的暗瞳中，祂作着口型，似乎在提醒自己看后面。
诺缇回头，看到了神情复杂的迦百恩。
他感到奇怪，环视了一圈四周，确认这是自己的卧室，接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确认自己并非□□，再摸了摸脑袋，确认眼罩遮住了左眼。
所以，为什么迦百恩是这副表情？
淡金色细眉微微蹙起，湛蓝色眼瞳满是忧郁，偏薄的嘴唇失了血色，这位永远完美的圣子像是发蔫了的白花。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嘴角扯动了一丝，又将话语咽回了喉腔。
诺缇感到困惑，乏力，渴望亲昵的他索性趴在了耶撒莱恩的大腿上，那里没有黏糊柔软的触手，只有紧绷的散发出一股书墨味的正装长裤。
“我们之间有婚约。”
诺缇怀疑自己听错了，耶撒莱恩竟然在迦百恩面前对他们的关系进行了表态。要知道，前不久这位邪神还想着利用迦百恩的爱意来浇灌他。
诺缇想问问祂究竟在自己睡着时与迦百恩聊了什么，下一秒却被抱进了怀里，这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诺缇喜欢拥抱，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一切后，他像是漂泊流离的帆船终于回归了风平浪静的港湾，诺缇半眯着眼睛，安心地埋进耶撒莱恩怀中，此刻的祂一改往常，人类的手从自己的肩胛骨往下，顺着脊背抚摸，像是为一只幼猫顺毛，自己也不自觉地发出猫咪似的哼哼。
“他喜欢这样撒娇。”
耶撒莱恩继续说道。
“所以，请不要误会，我们两情相悦。”
诺缇听到耶撒莱恩轻笑。
迦百恩至少沉默了一分钟。
“诺缇……是怎么想的？”迦百恩开口，声音嘶哑沉闷。
耶撒莱恩轻轻拍了拍诺缇的背，犯困的孩子倏地清醒过来，便见耶撒莱恩冲他意味深长地笑，接着就离开了卧室，留下他与迦百恩两人独处。
门被关上，迦百恩盯着诺缇，神情严肃：“诺缇，回答我，这很重要。”
“什么？”诺缇眨了眨眼，他不理解，什么时候那位圣子变得如此阴晴不定？
“你真得要和祂结婚？！”迦百恩问，险些咬到舌头。
“我们之间有婚约。”诺缇淡淡道。
“婚约可以取消！”迦百恩十分急切，就好像比起和黛莲娜的婚约，他更愿意先终止这边的婚约。
“不行。”诺缇无辜地眨眼，像个舍不得玩偶的孩子，“我要祂陪我。”
迦百恩睁大了眼睛，声音高了一调：“你喜欢祂什么？”
诺缇犹豫了一会儿，他明明可以不说的，但迦百恩的样子很奇怪，于是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祂会抱我，陪我睡觉，给我热的食物，还有新衣服。”
“只有这些？”迦百恩眉峰紧皱，“诺缇，你再好好想想，任何一个爱你的人都可以做到这些，你需要一个非祂不可的理由。”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诺缇感到困惑。
迦百恩却一再坚持：“这是很重要的事，你先说说你的理由。”
“可是……”诺缇瘪瘪嘴，“只有祂会这样对我。”
迦百恩不说话了。
他的情绪似乎终于泄洪了，又整理了一下话语，说道：“你睡了一星期，等你完全恢复，与我一起举行神谕仪式。”
“神甫们同意了？”诺缇问。
迦百恩大致说明了现状道：“嗯……你让教会看清了敌人所在，新兵训练所使用的教典有被獬水之兽篡改的痕迹，异教徒们大量落网，之前对勇者的恶评也被质疑，现在你是教会的宠儿，嗯……他们甚至想叫你圣女，被我制止了。”
圣女……诺缇感到一阵恶寒，他不想再被安上任何称号了。
“总之，先好好休息，筹备仪式一事我会全权负责，你只需要参与。”迦百恩说罢，从座椅上起身，诺缇这才看到他双腿的动作有些僵硬。
失去加护，不善用剑的迦百恩是如何战胜那位费里科斯管理员的呢？
诺缇有些好奇，但他并不想开口询问，嗯，自己的关心对于圣子来说可有可无，一文不值。
迦百恩几乎是拖沓着步伐走到了门旁，在开门前他又说道：“不用在意我的脚伤，只是被冰水浸泡得有些久了，有些生疮，很快就好了。”
“我没有在意。”诺缇闷闷道。
迦百恩哑然失笑：“好好休息吧，诺缇，再见。”
他走了。
确认迦百恩彻底离开后，诺缇掀开了自己的睡裙，看着自己的下肢，微微叹气。
“这算什么。”他喃喃道，视线落在新生的血肉上，原来被魔狼啃食掉的双腿只剩下十五厘米左右，如今大腿却是差不多长出来了，褐色的根系从大腿横截面冒出，不规则地一圈圈缠绕着他的下肢，原本透着花苞与经络的粉嫩截面此刻被毛绒绒的白色覆盖，摸上去的触感像是他的菌毯。
除了器官再生，还有一件事令诺缇心里发怵，明明睡了一星期，他却没有感到饥饿。
这时，诺缇才意识到醒来后一直发作的味觉并非虚幻，如腥苦的药浆黏于舌根久久无法咽下，诺缇微微咬唇，暗骂道：“难吃。”
来自迦百恩贫瘠的善意，真得太难吃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