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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蜈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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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行仔细搜寻到天黑,但除了齐家人的牌位,简陋破败的院子里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只知道确实有一部分齐家人,在这里落脚过。
带着这份不算收获的收获回到房车,简单垫了垫肚子,齐景行心情还不错。
他在三人小群里分享了今天的见闻,楚弈发来一个螺旋大拇指的表情包。
楚弈:【6,能让秦家的家主被野猪追得满山跑,你是这个[拇指]】
楚正则:【复制文字查看对方分享的商品&[灵剑][灵剑]】
楚正则:【今天义庄山一带有雨,你们没淋到吧?】
齐景行:【没,今天天气很好。】
刚把消息发送出去,鼻尖就被冰冷的雨点砸中,他连忙躲回车里,关上车窗。
没了星光,外面更加漆黑。
齐景行只能看到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以及背后伸过来的一只手。
热腾腾的奶香味提前钻入鼻腔。
他定定地看着倒影,温热的牛奶杯贴上脸颊也没有躲,反而抬起眉眼,通过玻璃对上秦戟的目光。
秦戟:“在想什么?”
齐景行捧着牛奶暖手:“好安静啊!人就应该过这么舒服的日子!”
秦戟在他身边坐下:“难得出了趟远门,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去的地方?”
齐景行对旅行没什么概念。
他从小经济就不宽裕,也不怎么爱出门,见到别人世界各地跑,也不会生出什么感想。
他想了想,只能摇头:“唔,没有……你呢?”
“人少一点的地方吧……”秦戟苦笑,“平时接触的人太多,反而不怎么喜欢热闹了。”
齐景行略一思索,说:“那这里就挺好的。”
远离社会,亲近大自然。
他摸摸车窗,盘算着等攒够了钱,自己也买一辆。在城市待得烦了,就跑到荒郊野外当一段时间野人,想想就爽!
他没注意到,侧后方的秦戟一直在看他,听见他说喜欢大自然后,目光认真地点头,微笑着说:“是挺好的。”
熄了灯后,依旧是齐景行睡在靠里的位置,两人隔着两床被子,肩并肩躺着。
冰冷的雨砸在车顶格外响亮,隔着耳塞,齐景行听着白噪音一般的雨声,很快有了睡意。
连晚安都来不及说,意识突然下沉。
他立即有了心理准备。
那些梦又来了。
“啊!!我受不了了!凭什么我要受这种苦!”面黄肌瘦的男人突然大叫,双手猛地一挥,把桌上所有东西都砸落在地,接着在屋里到处摔打。
把东西砸了个干净之后,他疯疯癫癫地跑出去,毫不犹豫扎进湖里,一动不动地沉了底。
削木牌的老头听到动静,眼睛像枯水似地定了定,低头继续动作:“又死一个。死了好,死了好啊……”
齐景行站在老人身后,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跳湖,他贴紧背后的廊柱,试图用触觉抵消脊背发凉的惊悚感。
他站在熟悉的院子里,脚下已经堆了一叠木牌,都是空白的牌位,木屑和刨花把老人的鞋面完全覆盖。
这次不是没头没尾的场景,而是他们白天到过的院子。
每一间房都住着人,几乎所有人都疯疯癫癫的,不是嘴里念念有词,就是盯着虚空发呆。
少数几个还清醒着的,也是愁容满面。
“哎……苦啊!”
“这日子真是磋磨人……”
“下一个就是我了吧?是我了吧?”
死亡的阴云罩在头顶,没有人笑得出来。
连续几个大晴天,把树叶晒得焦黄,空气也被烤得扭曲变形。齐景行背靠着大树,虽然身体感受不到太阳的炽烈,但内心同样非常焦躁。
不知道这场梦什么时候会结束,只能陪着他们等待。有时候他甚至错觉自己是这里的一员,绝望等待着死亡降临。
直到——
一个女人冲进祠堂,推倒香炉,把被供奉着的阴阳盘抱进怀里。
“我不信命!修真不就是逆天而行,造鬼又怎么了!我命不该绝!!”
她抱着阴阳盘跑出了院子。
齐景行精神一振,快步跟上。
女人紧紧抱着阴阳盘:“我要重振齐家,我要当新家主!我才不信有什么狗屁天谴!一群废物!”
齐景行听着女人骂了一路,竟然连半句有关阴阳盘的话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乱坟岗越来越近。
那里是赶尸人捡到阴阳盘的地方,大概也是女人丧命的地方。
深山里人迹罕至,脚下土块高低不平,阴阳盘被摔飞出去,女人滚下山坡——
一个修者,竟然就这么摔死了。
齐景行静默,抬头望天。
烈日悬在头顶,像在看一个笑话。
这就是天谴?
眼前的画面像沙画似地被抹平,齐景行一阵眩晕,脚底踩到硌人的瓦片时,他竟然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回去……回去!”
“回家去!”
无脸人喊他回去的声音越来越大,齐景行蜷缩起来,痛苦地捂住耳朵。
望着那些无脸人,他突然想到,目空大师说的“出家可解”,指的是不是就是这些梦?
“嘶!”
脚踝突然传来尖锐刺痛,齐景行从梦中惊醒。
眼前是比梦境更恐怖的画面。
半米长的红头蜈蚣,口器正钳着他的脚踝,准备咬第二口。
啊啊啊!!!
齐景行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尖叫着,手忙脚乱摘下手链,把变大的匕首插进蜈蚣头颅。
并没有想象中嘎嘣脆的手感出现,匕首像没入松软的海绵,下一秒,蜈蚣轰然散开,变成一团黑雾。
齐景行看着脚踝上两个血洞,不知道是不是蜈蚣有毒,他浑身冷得如堕冰窖,指尖瞬间变泛起青白色。
车里没见到秦戟的身影,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齐景行担心蜈蚣再次出现,房车里施展不开,于是裹着秦戟的外套下了车。
车门一开,他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寒地冻。
冰雨还在下着,他被浇了个透心凉,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身上冷得像是插满冰刀。
远处隐隐传来剑刃破风的声音,齐景行搓了搓手,正要往那边跑,黑气突然在他脚下聚集。
蜈蚣站立起来,无数虫足在空中挥舞着,齐景行顿时汗毛倒竖,四肢僵硬得仿佛生了锈。
夜色里突然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
想到秦戟身上还带着旧伤,齐景行心里着急,顾不上恐惧和寒冷,挥起匕首斩下蜈蚣的脑袋。
黑气消散,他想也不想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连踩到了水坑也顾不上。
“秦戟!”
秦戟捂着心口,诧异回头:“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我没事。”
没有星光辅助,齐景行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秦戟的轮廓:“你那里也有蜈蚣?”
听到齐景行说“也”,秦戟立刻意识到蜈蚣不只一条。
被秦戟用灵力禁锢在原地的蜈蚣,在听到齐景行的声音后猛地扭动起来,竟然硬生生把自己从中间断开,奋力扑向齐景行。
“小心!”
齐景行被拦腰抱起。
后方,另一条蜈蚣追了上来,两条合并在一起,顿时变得像成年人那么大,巨大的口器仿佛能一口咬下成人的脑袋。
蜈蚣对两人穷追不舍。
齐景行被秦戟抱着,终于看清了追着他们的庞然大物。
上一次遇见蜈蚣,是在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里。这一次,是在进入齐家人居住过的遗址之后。
他趴在秦戟肩上,尝试喊道:“我会回去的,你们不要再缠着我了!”
蜈蚣竟真的停了下来,原地晃动两下后退了回去。
视野里没了摆动的黑影,齐景行不敢确认,拍了拍秦戟:“蜈蚣是不是消失了?”
秦戟喘着气:“是消失了。”
不用回头,他能察觉到气息的消散。
危机解除,他这才察觉到,怀里的人冷得像冰雕一样。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心跳几乎难以维持。
更重要的是:
“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齐景行自己也不确定:“回齐家吧……应该是?”
“从第一次回老房子开始,我就一直在做梦,梦到一群人喊我回去。我想,这应该是他们的执念。”
他顺从了梦里那些无脸人的要求,蜈蚣的反应也告诉他,它们和齐家息息相关。
就像秦戟的父母渴望和孩子相见,齐家散落在外的人,也渴望回归曾经的荣光。
大雨悄无声息地停了,北风吹过湿衣服,齐景行打了个寒战。
“冷死我了!秦戟你有带别的衣服吗?”他往秦戟怀里缩了缩,“那蜈蚣是不是有毒,我好冷啊……秦戟你会解毒吗?”
秦戟顿时紧张起来:“你被蜈蚣咬了?”
“嗯,睡觉的时候被偷袭了……”
被原型不明的蜈蚣咬伤不是小事,秦戟不敢耽搁,连夜驱车往回赶。
他原本还计划着,带齐景行在周边玩两天散散心,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老天爷存了心不让他好过。
换掉湿透的衣服,齐景行裹着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只是指尖仍然带着不健康的灰色。
秦戟在开车的间隙,摸了一把他的手,确认体温正常后松了口气。
“我直接带你去找目空大师,衣服就让管家送到庙里,到了就换上。”
齐景行乖乖应声:“嗯。”
他又想起了“出家可解”。
听说佛修有一门入梦修行的功法,似乎真的能对症下药。
而且……
他偷摸看一眼压着限速飙车的秦戟。
如果能学会入梦,以他自己为媒介,应该也能把秦戟带进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