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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真心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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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条件?”齐景行喉咙滚动,紧张地咽一口唾沫。
秦戟凑近他耳边,热气喷在上面,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齐景行睫毛轻颤,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
“你不是谁都可以吗?我现在灵力紊乱,需要双修调理一下……你放心,只是跟昨天一样就好。”
“……”
好过分!
齐景行嘴角下撇,想到是自己造的孽,下撇的弧度更加明显。
看到他的表情,秦戟似笑非笑的表情僵硬一瞬,掐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
“不愿意就算了。”
下一瞬,齐景行追了上去,眼睛直勾勾看着对方,牙齿泄愤似地用力。
他把手撑在秦戟身上,下巴扬起,咬完又不服输地舔了一下。
隔着血肉都能感觉到灵力在乱窜,齐景行手指微微用力,攥皱了秦戟的衣服。
“修。”
秦戟垂眸看他。
两双眼睛彼此不服输地对视。
灵力水乳交融,齐景行身体暖和起来,右臂隐隐刺痛发痒,是伤口愈合的征兆。
彼此情况都有了好转,齐景行回神,手掌发出推拒的信号。
力度极轻,但秦戟还是停了下来,抹一把嘴角的湿润:
“用完就丢,真是无情。”
齐景行受不了他这个态度,小声抗议:“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秦戟:“我只对男朋友好声好气。”
“……”
齐景行闭上了嘴巴。
秦戟阴阳怪气的态度让他很难受,但很可能之后一段时间这会是常态。
他只能试着接受。
“咕噜咕噜?”
山精半爬半走,垂着脑袋顶了顶他的手掌心。齐景行最后摸了摸它没有几根毛的脑袋。
解除烙印需要用到主人的血,恰好齐景行刚才冒了很多,于是把湿润的绷带解下来丢给秦戟。
山精意识到什么,指着外面冲秦戟呲牙。
秦戟眯眼:“它让我滚出去?”
齐景行也不太懂:“是不是你过来的时候,弄坏了什么?”
想起自己一路上毁坏的不少树木,秦戟更加看山精不顺眼了。
“你在怪我?”
齐景行憋气……
憋不住了!
“你好好说话!”
秦戟高冷地看向洞外。
山精已经走到洞口,仍旧指着外面,咕噜咕噜叫着,像是在告状。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起了乌云,风把树林吹得一浪一浪地摇摆。
山洞顶上长着一颗三人都难以合抱的大榕树,树根翻出地面,各处蔓延着。
和茂盛发达的根系不同,榕树树叶稀疏,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山精爬上榕树,用力拍着树干。
“吼!”
齐景行从它的动作里读出了愤怒。
秦戟:“这是……”
脑海里仿佛有惊雷响起,秦戟突然睁大眼睛。
傀儡替身、千年榕树芯……那棵榕树上甚至还残留着他的剑气。
难怪山精看见他就呲牙。
“快下雨了。”齐景行提醒他。
赶在暴雨来临前,秦戟以齐景行的血为媒介,消除了山精身上的烙印。
山精获得自由,看了齐景行一眼后,毫无留恋地钻进了深山里。
齐景行如释重负。
山精本就是不喜欢和人类接触的物种,这次离开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回来骚扰施工队了。
回山洞之前,秦戟拍下榕树的照片,发给了欧阳野鹤。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树叶上噼啪直响,泥土的气息涌进鼻腔。
齐景行深吸一口气,继续给自己包扎手臂的伤口。
伤口已经止血,厚厚的血痂覆盖在上面,翘起的边缘下能看到粉色新肉。
把绷带尾巴塞好,他捡起背包想把剩下的碘伏放回去,余光忽然瞥见一枚造型浮夸的戒指。
戒指很粗,戒面上镶着玉石和贝壳,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造型,看着像枚扳指。
那戒指像有什么魔力,让他挪不开目光。
秦戟坐在洞口处,脖子像是落枕般扭向一侧,坚定朝着洞外。
看风看雨,就是不回头。
他不咸不淡地说:“等于停了就回去,分公司还有事等着我。”
山洞里无人回复。
齐景行歪在石凳上,手心躺着枚戒指,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
齐景行确实是睡着了。
在触碰到戒指的下一秒,他突然就进入了梦乡,被漏了大洞的天空浇得浑身湿透。
发白的雨幕里,他隐隐看见外面有座漆得鲜亮的建筑,大概三层楼那么高,他站在院子里也能抬眼就看见。
一双粗糙的手抹过他的脸,把雨水擦掉的同时,也把他的脸皮扯得生疼。
“宝儿,”做清末贵妇人打扮的中年妇女嘱咐他,“一定要躲起来,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许动,记住了吗!”
雨幕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惨叫声,以及混乱的人群。
齐景行懵懵地被推进柴房,中年妇女粗暴地把他塞进柴堆里,拼命抱起柴禾掩盖。
“听见什么都不许动!”
掌心里还躺着那枚扳指,这回齐景行看明白了。
——这是齐家家主的信物。
齐家陷入了某种危机,不得已把扳指塞到了他这个小孩手里。
这个梦境比以往的真实太多,连外面被雨水冲淡的血腥味,也清晰地涌入鼻腔。
梦境的主人非常害怕,齐景行处在他的视角下,情绪受到感染,逐渐也开始觉得毛骨悚然。
他后背紧贴着墙,想把那股诡异的被注视感掩盖下去。
砰!一声巨响。
柴房门被大风吹开。
干柴层层叠叠,齐景行透过缝隙,艰难地看见了门外的世界。
——血流成河。
天空降下霹雳,一道黑乎乎初具人形的身影弓着背,爪子穿透中年妇女的胸腔。
在对方凄厉的惨叫声里,生生拽着对方的肋骨和内脏,把人从房里拖了出来。
雨水几乎成了红色。
苦涩涌上舌根,齐景行死死克制呕吐的欲望,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
梦境主人把崩溃传递给他,他瞪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黑色怪物似乎爱上了这种虐杀。
“你这个孽畜,怎么敢反噬主人!滚开!啊啊啊!!”
“爹——!!”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连累我?”
“怨鬼!他是怨鬼!”
……
齐景行眼睁睁看着门外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残破,脑海里的信息也越来越完整。
铁锈味浓郁到令他头脑发昏。
惨叫声渐渐停息了。
黑色怪物四处徘徊寻找,把断肢踩成烂泥。
轰隆——
闪电劈穿屋顶,眼前白茫茫一片,齐景行猛地一抖。
怪物停下脚步,朝这边望了过来。
齐景行把自己缩成一团,心脏猛烈跳动到几乎窒息。
救命!谁来救救我!
雷声越来越密,怪物弓着腰,露出那双猩红且充满恶意的眼睛,从喉咙里挤出破碎难听的几声笑。
脑海变得空白一片,齐景行浑身冰冷,那双红色眼睛化作血池,迫不及待将他倾吞。
齐景行猛地睁眼,血红残影映在石壁上,是怪物扭曲可怖的笑容。但和梦境相反,他背后暖融融的,也没有潮湿的雨点。
火堆燃烧的噼啪声让人感到安全。
“醒了就起来。”
后背随着秦戟的说话声震动,齐景行没有动弹。
秦戟把齐景行推起来:“你要赖到什么……”
齐景行好像哭了。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发红的眼尾,但他能感觉到齐景行的状态很差,手臂微微颤抖着。
“……”
他调整身姿,重新把人抱会怀里,比之前嵌得更深更紧密。
没一会儿,齐景行动了动胳膊,在他怀里转个身,抱住了他。
他们几乎整个贴在一起。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嘀嗒声。
秦戟嘴巴张合数次,终于忍不住咬着牙问:“你是怎么做到,一边拒绝我,一边又这么抱着我,和我接吻的?”
“……你真的非要渣我吗?”
他真的想不明白。
每当他觉得齐景行是心软的神的时候,对方就会出其不意地展现出冷硬的一面。
一边吸引他,一边折磨他。
平稳有力的心跳通过紧贴的胸腔叩问,在秦戟看不见的地方,齐景行才敢露出一点依恋的表情。
他偷偷从秦戟身上汲取能量,闷声闷气地说:“这样不好吗?既满足了跟人亲近的欲望,又不用负责。”
后脖颈被.干燥温暖的手掌掐住。
“你说什么?”
秦戟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再说一遍?”
齐景行埋下脑袋:“只做朋友就不会有人被丢下,这样不好吗?”
秦戟威胁他后颈的动作一僵:“……故意气我是不是?”
“好啊,相处了这么久你还是不相信我的为人是吧?”
齐景行睫毛忽闪,狡辩:“我没有。”
秦戟的下巴抵在他脸颊边,惩罚似地呼着热气:“行,做朋友就做朋友。”
齐景行的这番“朋友言论”,反而让秦戟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晴朗起来。
“你说是就是吧!”
他半带威胁地轻抚齐景行扬起的脖颈,姿态放松地轻嗅对方身上沾染的青草味。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走向我。
天气终于放晴,土壤很快被太阳烤干。
帐篷被山精撕烂了,恰好腾出来一个包裹,齐景行把齐家人留下的书册理了理,连同扳指一起丢进包里。
秦戟看到扳指,想起齐景行被噩梦吓醒的模样:“你刚才是被这戒指强行入梦了?”
齐景行恢复精神,梦里的恐惧早就随着火堆的熄灭而消散。
他元气满满地背起包:“嗯,那是齐家家主的信物。”
“它把我带到了齐家覆灭的那一天,有个长得黑乎乎的怪物……”他深吸口气,“那个黑乎乎的怪物,几乎血洗了整个宅子。”
“还有天雷……”
大概这就是齐家人所遭受的天谴,主家一夕之间覆灭,然后是钝刀子割肉的漫长反噬。
秦戟的目光落在齐景行瘦削的肩上,有些后悔自己在对方醒来后的冷言冷语。
齐家的破烂无声堆积在山洞里,秦戟薅走齐景行背上装满书的包裹:
“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