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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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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被厚重的雪幕吞没,车轮碾过积雪,在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顾时舟的手臂紧紧环着顾迁禁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弟弟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他的呼吸在头盔里凝结成白雾,又被冷风吹散。
顾迁禁的车速很快,但很稳。他的背脊绷紧,肩膀微微前倾,像一头在雪原上疾驰的狼。顾时舟知道,他在警惕——警惕雪林间可能埋伏的敌人,警惕远处可能亮起的车灯,警惕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再坚持十分钟。”顾迁禁的声音从头盔内置的通讯器传来,低沉而冷静,“安全屋就在前面。”
顾时舟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顾迁禁的衣角。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老陈的警告、苏珊娜的谜语,以及母亲留下的那支红色注射器。
“当月亮吞噬太阳时,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选择什么?分离?还是……更深的融合?
摩托车突然一个急刹,顾时舟猛地回神,抬头望去。前方是一片被雪覆盖的松林,而在树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低矮的木屋轮廓,几乎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
“到了。”顾迁禁熄火,摘下头盔,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顾时舟跟着下车,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发麻。他活动了一下脚踝,目光扫视四周——安全屋隐蔽得近乎完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位置,根本不可能找到。
“母亲什么时候建的这个地方?”他低声问。
顾迁禁走向木屋,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不知道。但看建筑风格,至少十五年前。”
木门上的锁是生物识别的。顾迁禁将手掌按上去,扫描仪亮起蓝光,片刻后,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屋内比想象中温暖。顾迁禁摸索着找到电闸,灯光亮起的瞬间,顾时舟看清了屋内的陈设——简单,但齐全。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个壁炉,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张窄床。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全是他们小时候的影像:顾迁禁五岁时在孤儿院的秋千上大笑,顾时舟七岁时板着脸看书,十岁的他们并肩站在雪地里,身后是孤儿院的老房子。
顾时舟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她一直在看着我们。”他低声说。
顾迁禁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壁炉前,熟练地生起火。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表情沉静得近乎冷漠。
顾时舟知道他在想什么。
“迁禁。”他叫了一声,声音很轻。
顾迁禁抬眸看他,火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跳动。
“如果……”顾时舟顿了顿,“如果明天我们必须做出选择,你会选什么?”
顾迁禁盯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他一贯的野性和不驯,却又藏着某种更深的东西。
“你真的需要问?”
顾时舟没说话。
顾迁禁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他的手指抚上顾时舟的脸颊,拇指轻轻蹭过他的下唇。
“从五岁起,我就没想过和你分开。”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也不会。”
顾时舟的呼吸微微发颤。
顾迁禁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深,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顾时舟的手指揪住他的衣领,回应得近乎凶狠。壁炉的火光在他们身后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成一体。
直到顾时舟的背抵上木桌,顾迁禁才稍稍退开,喘息着抵住他的额头。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他低声说,“我们一起面对。”
顾时舟闭了闭眼,点头。
窗外,雪依旧在下。
而明天,月亮将吞噬太阳。
黎明前的雪林寂静无声。
顾时舟站在窗前,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望着远处逐渐泛白的天际线。再过几个小时,日全食就会开始,而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做出决定——是注射红色药剂彻底切断基因链接,还是接受蓝色药剂的融合,成为真正的共生体。
身后,顾迁禁还在睡。
窄床上,他侧身蜷缩着,被子只盖到腰间,露出线条分明的背脊。火光映在他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暖色的边,像是某种古老壁画里的神祇。顾时舟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木桌,从背包里取出那两支药剂——一红一蓝,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红色是分离,蓝色是融合。
母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他拿起蓝色药剂,轻轻摇晃,液体在玻璃管中流转,像是活物。
“决定了?”
顾迁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低哑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顾时舟回头,发现弟弟已经醒了,正撑着手臂看他,黑发凌乱地支棱着,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你呢?”顾时舟反问。
顾迁禁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到他面前。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拿过那支蓝色药剂,指腹摩挲着玻璃管,目光沉沉。
“你知道融合意味着什么,对吧?”他低声问。
顾时舟点头。
基因共鸣一旦完成,他们的意识会有一部分重叠,情绪、记忆、甚至感官都会共享。某种程度上,他们将不再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彼此的半身。
“我不怕。”顾时舟说。
顾迁禁盯着他,忽然笑了。
“我也不怕。”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顾时舟的眉骨、鼻梁,最后停在唇上。
“但我想听你亲口说。”
顾时舟抓住他的手腕,直视他的眼睛:“我选你。”
三个字,简单得近乎直白,却又重若千钧。
顾迁禁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低头吻住他。这个吻比昨晚更激烈,带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顾时舟被他抵在木桌上,后腰硌得生疼,却顾不上抗议,只是紧紧攥住他的肩膀,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顾迁禁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低声问:“什么时候注射?”
“日全食开始时。”顾时舟嗓音微哑,“母亲说……能量峰值会持续两分四十秒。”
顾迁禁“嗯”了一声,手指仍流连在他后颈,像是某种无意识的安抚。
窗外,天色渐亮,雪停了。
正午过后,天空开始变得诡异。
云层稀薄,阳光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削弱,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昏黄的色调中。顾时舟站在安全屋外的空地上,仰头望着天空,喉咙发紧。
“快开始了。”顾迁禁站在他身侧,声音很轻。
顾时舟点头,从口袋里取出那支蓝色药剂,递给顾迁禁。
“你来。”
顾迁禁接过,拇指顶开保护盖,针尖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光。他没有犹豫,直接扎进自己的颈侧,将药剂推入血管。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绷紧,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蓝色纹路从他的颈侧蔓延,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在皮肤下闪烁着微光。
“迁禁!”顾时舟一把扶住他,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
“该你了。”顾迁禁的声音变了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
顾时舟咬牙,抓起桌上的另一支蓝色药剂,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手臂。
剧痛。
像是有人在他的血管里点了一把火,灼烧感从注射点迅速扩散至全身。他的视野开始扭曲,耳边嗡鸣一片,隐约听见顾迁禁在叫他,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水幕。
然后,他看见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岁的顾迁禁蜷缩在实验室的白色房间里,手腕上连着电极,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而玻璃窗外,年幼的顾时舟拼命拍打着玻璃,喊着“放开他”。
十岁的他们在孤儿院的阁楼上,顾迁禁偷偷把唯一的毛毯盖在顾时舟身上,自己冻得发抖。
十四岁,顾迁禁挡在他面前,被苏黎世集团的人用刀划伤眉骨,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仍死死护着他。
二十岁,他们在南海的渔船上,星空下,顾迁禁第一次吻他,嘴唇颤抖得像只受惊的鸟。
记忆的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定格在——
海底实验室的全息影像里,母亲轻声说:“你们是彼此的半身。”
顾时舟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地上,而顾迁禁正紧紧抱着他,两人的皮肤上都浮动着蓝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你……看见了?”顾迁禁喘息着问。
顾时舟点头,抬手抚上他的脸。
“全部。”
顾迁禁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低笑一声,额头抵上他的。
“现在你逃不掉了。”
顾时舟也笑了:“谁要逃?”
天空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
日全食开始了。
月亮缓缓吞噬太阳,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唯有他们皮肤上的蓝色纹路越来越亮,如同深海中的荧光生物,在绝对的黑暗中熠熠生辉。
顾迁禁的手扣住顾时舟的后颈,将他拉近,两人的呼吸交融,心跳逐渐同步。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
顾时舟闭上眼,轻声回答:
“嗯。”
下一秒,蓝色光芒暴涨,将他们彻底吞没。
两分四十秒后,日光重新洒向大地。
雪地上,顾时舟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被顾迁禁抱在怀里。两人皮肤上的蓝色纹路已经褪去,只在锁骨下方留下一个小小的、星形印记。
顾迁禁低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感觉如何?”
顾时舟感受了一下——身体没有异样,但意识深处似乎多了什么,像是某种无形的链接,让他能隐约感知到顾迁禁的情绪。
“……奇妙。”他诚实回答。
顾迁禁低笑,凑近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哥哥。”
远处,雪林间传来引擎的轰鸣——追兵还是找来了。
顾迁禁站起身,顺手把顾时舟也拉起来,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
“能感觉到他们吗?”顾时舟问。
顾迁禁闭眼片刻,随即睁开:“东南方向,四辆车,十六个人。”
顾时舟挑眉:“这就是基因共鸣的能力?”
“之一。”顾迁禁捡起地上的枪,抛给他一把,“试试看。”
顾时舟接过,闭眼凝神,下一秒,他的视野突然扩展——像是意识被拉高,俯瞰整片雪林。他“看见”了那些穿黑衣的追兵,看见了他们手中的武器,甚至听见了领头者的无线电通讯。
“Mark Lee在催了,必须活捉那两个实验体……”
顾时舟猛地睁眼,和顾迁禁对视一眼。
“看来我们被标记了。”顾迁禁冷笑。
顾时舟检查弹夹,上膛:“那就让他们看看,标记我们的代价。”
两人同时转身,走向雪林深处。
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再不分彼此。
日全食结束后的第三个小时,雪林里开始下起冻雨。
细密的冰晶砸在枯枝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顾时舟和顾迁禁伏在一处低洼的雪坑中,呼吸压得极低。五十米外,苏黎世集团的搜索队正持枪穿行,热成像仪扫过灌木丛,红外线在雨幕中划出淡红色的光痕。
顾时舟闭上眼睛,意识顺着基因共鸣的链接向外延伸——十六个目标,四把狙击枪,两架无人机。他轻轻碰了碰顾迁禁的手背,用新获得的精神链接传递信息:东北角两人,十秒后转身。
顾迁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十秒后,当那两个雇佣兵背对灌木丛时,顾迁禁如鬼魅般掠出。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匕首在冻雨中划出冷光,精准割断两人的喉管。尸体还未倒地,顾时舟已经接住其中一人的步枪,反手点射打落盘旋的无人机。
枪声惊动了其他追兵。
“K样本在东北侧!重复,K样本——”
对讲机里的喊话戛然而止。顾时舟从阴影中现身,一枪爆了通讯兵的头。鲜血溅在雪地上,像绽开的红梅。
“标记更新。”顾迁禁舔掉溅到唇边的血,眼中蓝光微闪,“还剩十二个。”
他们的配合近乎完美。基因共鸣让两人的意识短暂重叠,无需言语就能预判对方的行动。顾时舟负责远程压制,顾迁禁则如利刃般切入敌阵,所过之处只余尸体。有个雇佣兵临死前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顾迁禁的腰侧飞过——却在即将命中时被顾时舟的精神力场偏转,钉进树干。
“谢谢。”顾迁禁在链接里低笑。
顾时舟没回答,只是抬手轰飞了最后一个想偷袭的敌人。
当枪声彻底停息时,冻雨也小了。顾迁禁踩着血泊走来,靴底碾碎了一副热成像镜片。他弯腰捡起雇佣兵队长的对讲机,里面正传出沙沙的电流声:
“......B队请回话......发现目标了吗......”
顾迁禁按下通话键,对着话筒轻笑:“告诉Mark Lee——”
顾时舟接过话头:“我们会去找他。”
对讲机被捏爆在掌心。
夜幕降临前,他们找到了苏黎世集团的临时基地——一座建在山脊上的雷达站,四周布满感应地雷和自动炮台。顾时舟趴在观测点,用捡来的望远镜扫视防线。
“正门四人巡逻,屋顶两挺机枪,地下车库有热源反应......”他顿了顿,“是老陈。”
顾迁禁的瞳孔骤然收缩。精神链接里传来剧烈的情绪波动——愤怒,担忧,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顾时舟按住他的手腕,无声地传递安抚。
“他还活着。”顾时舟低声说,“但生命体征很弱。”
顾迁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计划?”
顾时舟的指尖在雪地上划出简易地图:“我黑进电力系统,你从通风管潜入。三分钟后制造短路,趁黑暗救人。”
“然后?”
“然后我们送Mark Lee一份大礼。”顾时舟从背包里取出在安全屋找到的C4,“母亲留下的‘玩具’,足够把这里炸平三次。”
顾迁禁盯着炸药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看到老陈被绑的那一刻开始。”顾时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行动。
断电来得比预计的更突然。
顾时舟刚接好最后一根导线,整座雷达站就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备用电源启动需要三十秒,而这足够顾迁禁拧断看守的脖子,踹开囚室的门。
老陈被铁链吊在墙上,满脸是血。听到动静时,老人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臭小子......”
顾迁禁割断锁链的动作顿了顿:“还能骂人,看来死不了。”
“少废话......”老陈咳嗽着瘫在他怀里,“Mark Lee在顶层......他有——”
“我知道。”顾迁禁打断他,背起老人就往通风管爬,“他有红色药剂的配方。”
老陈的身体猛地一僵:“你们......融合了?”
顾迁禁没回答,但皮肤上浮现的蓝色纹路已经说明一切。老陈盯着那些发光的脉络,突然低笑起来:“李青要是看到......”
一声爆炸打断了他的话。
顶层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巨响,冲击波震得通风管剧烈摇晃。顾迁禁骂了句脏话,加快速度往外爬——这显然是顾时舟的手笔,但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两分钟。
他在掩护我们。
当他们终于爬出通风管时,雷达站已经乱成一团。自动炮台因短路而失控,正在无差别扫射;雇佣兵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而顶层实验室燃起熊熊大火,黑烟裹挟着雪花冲天而起。
顾时舟就站在车库出口等他们。
他脚边躺着四具尸体,手中的步枪还在冒烟。看到老陈时,他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动:“还能走吗?”
老陈勉强站直:“死不了......上面怎么回事?”
“谈判破裂。”顾时舟轻描淡写地说,但链接里传来的影像让顾迁禁瞳孔骤缩——Mark Lee举着红色药剂威胁要注射,而顾时舟直接引爆了预先埋设的炸药。
“他死了?”顾迁禁问。
顾时舟摇头:“逃了。直升机。”
老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顾迁禁立刻扶住他,精神力场扫描过老人的身体——三根肋骨骨折,脾脏破裂,左肺穿孔。
“得立刻手术。”顾迁禁声音发紧。
顾时舟已经启动了抢来的装甲车:“最近的医院在二十公里外。”
他们刚把老陈抬上车,雷达站的主建筑就发生了二次爆炸。烈焰吞没了半个山脊,冲击波掀起的雪浪如海啸般扑来。顾时舟猛踩油门,装甲车在雪崩前一刻冲下山道。
后视镜里,燃烧的基地渐渐变成一个小红点。
黎明时分,老陈被推进手术室。
顾时舟和顾迁禁站在走廊上,身上的血渍让护士们不敢靠近。透过玻璃窗,他们看到医生剪开老陈的衣服,露出胸前那个狰狞的章鱼纹身——苏黎世集团的标记。
“他被植入了追踪芯片。”顾时舟突然说。
顾迁禁的精神力场早已扫描到那个微型装置:“左肩胛骨下方。”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走向手术室。医生刚要阻拦,就被顾时舟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我们需要五分钟。”顾迁禁亮出皮肤上的蓝色纹路,“不会妨碍你们。”
或许是基因共鸣带来的压迫感,医生竟真的让开了路。
顾时舟按住老陈的肩膀,精神力场精准定位到芯片位置。顾迁禁并指如刀,蓝色光晕在指尖凝聚,轻轻划开皮肤。没有血流出——高频振动的手刀同时灼烧了血管。
当芯片被取出时,老陈在麻醉中皱了皱眉。
“他会没事的。”顾时舟用消毒纱布按在伤口上,精神力场加速细胞再生。
顾迁禁捏碎芯片,忽然在精神链接里问:接下来去哪?
顾时舟望向窗外。暴风雪已经停了,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去找答案。”他轻声说,“关于母亲,关于我们......关于这一切的起点。”
晨光中,他们皮肤上的星形印记同时闪烁了一下,如同共鸣。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初雪的冷冽,顾时舟站在病房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方的星形印记。基因共鸣后的第三天,这个印记仍然会在情绪波动时泛起微光,像某种无声的提醒。
病床上,老陈的呼吸已经平稳。老人胸前的伤口愈合得比医生预想的快得多——这显然不是现代医学的功劳,而是顾时舟和顾迁禁留在伤口处的精神力场仍在持续作用。
“他至少还要睡八小时。”
顾迁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塑料袋窸窣的声响。顾时舟回头,看见弟弟拎着两杯咖啡和一份皱巴巴的报纸。头条赫然是《神秘爆炸震动北境山区,疑似军事设施事故》。
“Mark Lee的手笔。”顾时舟接过咖啡,指尖在报纸某处点了点。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被保镖簇拥着登上直升机,西装袖口隐约可见章鱼纹样的袖扣。
顾迁禁冷笑:“跑得倒快。”
咖啡杯上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雾。顾时舟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说:“孤儿院的档案室。”
“什么?”
“母亲说的‘最初之地’。”顾时舟转身,瞳孔中泛起微弱的蓝光,“不是指建筑,而是地下——当年我们玩捉迷藏时发现的那个地窖。”
记忆如拼图般归位。七岁的顾迁禁蜷缩在潮湿的地窖角落,而顾时舟举着蜡烛,光照亮了墙上的金属门——门中央刻着与母亲项链相同的“L.G.”标志。
顾迁禁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你记得门锁是什么样的吗?”
“生物识别。”顾时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上画了个星形,“需要……”
“血样。”两人异口同声。
正午的孤儿院比记忆中更破败。
铁栅栏上爬满枯藤,主楼的彩玻璃碎了大半。顾时舟踩过积雪覆盖的操场,恍惚看见十岁的顾迁禁在生锈的秋千上对他笑,膝盖结着血痂。
“地窖入口在后厨。”顾迁禁踢开一堆腐烂的木板,露出向下的石阶。霉味混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黑暗中传来窸窣的爬虫声。
顾时舟点亮手机照明。石阶尽头果然立着那扇金属门,二十年的潮气让门板锈蚀严重,但中央的“L.G.”标志依然清晰。门右侧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像手掌。
“我先试。”顾迁禁割破掌心按上去。血液渗入凹槽的瞬间,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但很快卡住,报错的红光闪烁三次后熄灭。
顾时舟皱眉:“双因子认证。”
他划破自己的手掌覆上去。这次红光转绿,机械女声从门缝里渗出:“李青博士权限确认。K-S共生体检测通过。”
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呻吟,门后露出向下的电梯井。
电梯仍在运作——这显然有独立供电系统。当轿厢开始下降时,顾时舟的精神力场捕捉到微弱的电磁波动:“地下至少三十米深。”
“更像实验室而不是地窖。”顾迁禁盯着楼层按钮上褪色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字样,指节咔咔作响。
轿厢停稳时,面前是条白色走廊,尽头的气密门需要虹膜认证。顾时舟刚凑近扫描仪,门就自动滑开,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然后他们看见了——
母亲。
准确地说,是母亲的全息投影。年轻时的李青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中央微笑:“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基因共鸣已经完成。”她的影像转向某个看不见的摄像头,“时间胶囊按计划启动,所有研究数据已解锁。”
实验室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环形大厅里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都标注着编号,K-001到K-050,S-001到S-050……而最中央的两个舱体里,漂浮着熟悉的小小身影。
顾时舟的呼吸凝固了。
那是五岁的他和顾迁禁。
“克隆体……”顾迁禁的指甲陷入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我们只是……实验品?”
“不。”全息李青摇头,“你们是唯一成功的自然孕育样本。”她指向中央培养舱,“这些是备份,在你们五岁时的基因扫描产物。”
投影切换成实验室日志。画面中的李青正在给襁褓中的婴儿注射——正是那支蓝色药剂。“外星基因与人类胚胎的天然融合率只有0.7%,但你们活下来了。”她抚摸婴儿额头的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正阳承载能量,时舟调节平衡……我的孩子们。”
顾时舟踉跄着扶住操作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母亲抱着他哼摇篮曲的夜晚,实验室刺眼的无影灯,还有……
“绑架。”顾迁禁突然说,眼神锐利地盯着一段监控录像。五岁的他被绑在手术台上,而年轻的顾时舟正疯狂拍打观察窗。
“不是绑架。”全息李青轻声解释,“是基因觉醒测试。董事会要求证明情感变量能抑制外星基因的侵蚀性。”她的影像闪烁了一下,“你们通过了测试——当时舟哭喊着要保护正阳时,正阳体内的基因活性下降了83%。”
顾迁禁一拳打穿投影仪:“所以一切都是实验?”
“不。”顾时舟突然指向某段视频。画面里,李青正在销毁文件,神情仓皇:“必须送走孩子们……董事会想提取正阳的腺体做生物武器……”
警报声在录像里炸响,苏黎世集团的武装人员正在破门。李青最后看了一眼监控探头,嘴唇颤抖:“记住,你们不是实验品……是奇迹。”
录像到此中断。
实验室陷入死寂,只有培养舱的循环系统发出轻微嗡鸣。顾时舟走向中央舱体,隔着玻璃触碰五岁的“自己”。那个小小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
瞳孔是纯粹的蓝色。
“活的?!”顾迁禁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皮肤上蓝光大盛。
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排空,克隆体们集体睁开眼。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急协议启动。K-S备份样本激活,清除入侵者。”
顾时舟的精神力场率先感知到危险。他猛地推开顾迁禁,一束激光擦着他们的发梢射入墙壁。五十个培养舱的玻璃同时爆裂,克隆体们如提线木偶般站起,皮肤上浮现出与本体相同的蓝色纹路。
“妈的。”顾迁禁擦掉嘴角的血,“自己打自己?”
顾时舟已经撞开了控制台下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两支药剂,一红一蓝,和他们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全息李青的残影突然再次出现,这次带着某种决绝:“如果备份系统被激活,注射蓝色药剂到主控终端……记住,你们比设计更强大。”
第一个克隆体已经扑来。顾迁禁拧断它的脖子时,感受到完全相同的肌肉记忆。更多的克隆体从四面八方涌来,动作快得不似人类。
顾时舟将蓝色药剂插入控制台接口,屏幕立刻弹出进度条:基因覆盖启动,剩余时间2:00
“守住两分钟!”他转身加入战局,精神力场如风暴般展开。克隆体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仿佛陷入无形泥潭。
顾迁禁趁机突进,所过之处克隆体如麦秆般倒下。但数量实在太多——一个K系列克隆体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肩膀,鲜血喷在白色地砖上,蓝光立刻开始修复伤口。
“时舟!”顾迁禁在精神链接里怒吼。
顾时舟的精神力场骤然收缩,化作锐利的刀刃横扫实验室。三十个克隆体同时僵住,头颅滚落。但过度使用能力的代价是鼻血狂涌,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进度条:00:45
最后十个克隆体突然停止攻击,集体转向控制台。它们手拉手组成人墙,皮肤上的蓝光汇聚成束,轰向药剂插槽——竟是要远程破坏覆盖程序!
顾迁禁想都没想就扑向光路。
蓝光贯穿他胸膛的瞬间,覆盖进度跳到100%。所有克隆体同时瘫软,变成无生命的肉块。顾时舟接住倒下的顾迁禁,手掌死死按住那个骇人的贯穿伤。
“白痴……”他声音发抖,“谁让你挡的?”
顾迁禁咳着血笑:“共生体……不就是这么用的?”
顾时舟的眼泪砸在他脸上。皮肤接触处,蓝色纹路疯狂闪烁,基因共鸣达到前所未有的强度。顾迁禁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顾时舟的鼻血却流得更凶——他在强行转移伤害。
“够了……”顾迁禁抓住他的手腕,“你会……”
“闭嘴。”顾时舟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充斥口腔,“我们说好的……一起。”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转为舒缓的旋律。主控台吐出两枚金属芯片,全息李青最后一次现身:“这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全部真相……以及苏黎世集团高层的罪证。”她的影像温柔地注视他们,“对不起,我的孩子们……但请相信,爱从来不是实验变量。”
芯片落入掌心时,顾时舟终于力竭倒下。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顾迁禁的手臂紧紧环住自己,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比任何药剂都温暖。
远处,地下河的水声潺潺,仿佛母亲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