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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萧籁是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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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籁是谁呢?
四年级的作文课上,老师布置随堂小练,写《我的名字》。
写之前,老师随机提问,萧籁光荣中标。
“我出生在冬至夜里,雪夜无声,万籁俱寂。”
“……”
夏亦寒只听懂了前半句,握着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元宝饺子。
他妈妈手很巧,再小的皮也能包出不会歪的元宝饺子,一口一个,超级好吃。
萧籁坐下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夏亦寒画的饺子,笑了下。夏亦寒想瞪他又不敢,扭着身子盖住本子纸,不想让他看。
动作幅度太大,凳子发出“嘎吱”声响。老师因此注意他,提问了句他的名字。
夏亦寒站起来,先是不说话,后来发现混不过去了,就很小声地开口。
“我不知道。”
前桌笑起来,萧籁踢了下他凳子。
老师并没有听到,又重新问了遍。
夏亦寒这次是一个字都不说了。
老师好像有些生气,夏亦寒记不清了,反正他又被罚抄了。
细皮嫩肉的,又坐在风口,抄书抄的手都糙了。
萧籁做完值日都要走了,见他还在吭哧吭哧地抄:“我要锁门了。”
“哦。”
夏亦寒收起本子,小手一个一个地点过桌上的笔,又一根一根地放到书包最外侧的小布袋里,再从桌兜里掏出帽子戴在头上,戴好后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确定不会掉。随后,又继续在桌兜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条手工织的拼色围巾,缠了两圈,还打了个结。
所有人都说萧籁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这话其实也没说错,毕竟在场的人越多,萧籁的耐心也就越足。
但这是第一次,再没有任何观众的情况下,他还如此地耐心看夏亦寒以一种几乎虔诚的姿态做完所有离校准备。
夏亦寒也觉得自己很棒,什么都没有忘带,所以他奖励了自己一颗奶糖。
干净白嫩的脸颊瞬间鼓起,萧籁好奇地多看两眼。
“...”
夏亦寒从兜里掏了掏,认命地发现开袋的糖果已经没了。他怀着上供的心拿出了藏在书包侧兜的一整袋奶糖。
“班长,给你。”
“给我?”
萧籁都是给出去的主,难得见个给他东西的。
“嗯,”夏亦寒假大方,眼睛都不舍得从糖袋子上移开,“请你吃。”
装到他面前了,可真是撞到了。
萧籁好像是笑了下,没接糖,反而是先把教室后门给锁了。
夏亦寒以为他不吃了,客客气气地用两只爪子撑平包装袋上的褶皱,力争不那么高兴地把糖收回兜里:“班长,既然你…”
“谢谢。”
萧籁手卡在糖进小白狐狸口袋的前一秒,轻飘飘拎起一角,接过道谢,“我还挺喜欢吃的。”
“...不、不谢。”
不是。
那么一大袋糖,里面足足有五颗!
夏亦寒跟着萧籁出校园,眼巴巴地等着他拆开包装袋,奢望着能从里面合理地分走一颗。
不,两颗。
他吃糖很快的。
但很遗憾的是,萧籁全程都没有拆开的打算。直到坐上回家的车,他还向司机介绍了夏亦寒。
“我同桌,关系很好,非要送我出来。”
骗人!
他们都不说话的。
司机叔叔年纪不大,很年轻,拿了几瓶饮料给他。
夏亦寒不要。
司机还非要往他书包里塞,推让中夏亦寒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小书包。
看着委屈、可怜又好笑。
萧籁看了眼司机,司机把饮料放台阶上,哎了两声,进了驾驶座。
“他对你没恶意,”萧籁弯腰,看着他的眼睛,算是解释,“只是以为我们关系很好,想对你亲近些。”
夏亦寒扬着小脸,眼睛圆润透亮,睫毛密密长长,很漂亮。
“但我们关系又不好。”
这么直白啊。
小萧籁功夫还没修炼到家,碰了碰鼻子,转走视线:“...不好吗?”
夏亦寒费劲儿巴拉地把手从袖子里掏出来,掰着指头跟他数:“我们这一学期只说了四次话。”
“……”
萧籁像是从他圆滚滚的眼睛里看出了控诉,转移话题:“明天老师要开会。”
“哦。”
提到老师,夏亦寒就有气无力,蔫吧唧唧。
“你没什么想问的?”
夏亦寒没有,但他不敢,努力地憋了憋:“什么是开会?”
“…听校长讲话,记笔记,做汇报。”
萧籁照着自己理解,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两句,夏亦寒认认真真地把帽檐球球系成了能勒着脖子上吊的死结。
萧籁啧了声,夏亦寒立刻两手搭在膝盖上,乖乖坐直。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夏亦寒诚实地摇头。
“明天你的罚抄大概率是我查。”萧籁盯着他围脖外的死结看了又看,向前一步半,掌心向下压了压他围脖,指尖微动,动作熟练解开了,语速轻而快,“可以少写几个。”
夏亦寒坐在台阶上,呆愣愣地看着他,反应了会儿,突然蹦起来。
萧籁应该是笑了,所以夏亦寒能顺杆爬,得寸进尺。
“那可以不写吗?”
“不行。”
不仅不能不写,还要有所谋略。
萧籁:“开头三课,结束两课认真抄,中间可以少抄几个。”
毫不夸张,在那一刻,夏亦寒想喊他大爹。
“学到了!”
原来抄书也是一门学问。
萧籁把饮料递给他:“礼尚往来。”
夏亦寒听不懂。
“不要,”他退了一步,嘟囔着解释,“我妈不让我接陌生人的东西。”
“我们是陌生人?”
“不是吗?”夏亦寒歪歪脑袋,寒风中掏出手指头,继续跟他数,“我们这一学期只说了四…”
“停。”萧籁打断,笃定开口,“三次以上就是多次,老师讲过的。”
老师等于皇上,老师的话高于圣旨。
夏亦寒在脑子里艰难地完成换算,高兴地站起来,拿了瓶饮料跑到车窗边,大大方方喝了几口,真情实意地赞美司机。
“叔叔,你送我的饮料超级甜!谢谢你,你人真好,比我见过的电影明星都要帅!”
说得司机还想给他再拿几瓶,但夏亦寒都没要。
“谢谢叔叔。我只能拿一瓶,因为我只能喝下一瓶。”
说完,白嫩嫩的小孩儿摇摇手,礼貌告别人很好的帅司机叔叔和不太陌生的班长同桌。
那天,夏亦寒回家都是蹦着的。
第二天一早,夏亦寒难得早到,小脸红扑扑的。
第一次做坏事,害怕又激动。
萧籁值完日进班,都没坐下,桌上就有了本作业。
夏亦寒两个胳膊叠在桌面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萧籁眉毛扬起,喉咙发笑:“这节下课,你等着语文老师布置完作业要走,数学老师赶着进班的时候交上去。”
夏亦寒脑子瞬间开始排演,重重点头,信心十足。
临下课,语文老师布置作业,让萧籁去办公室抱本子。
萧籁走之前,又点了两下夏亦寒的桌子:“别着急。”
夏亦寒是不着急,但老师找他要了!
她,要了!
夏亦寒在没有学会写崩溃的年纪先懂得了崩溃的意义。
他磨磨蹭蹭拿着本子上讲台,老师扫了两眼。
“字体还是可以的,说明是认真写了。”
班主任第一次对他那么和气,夏亦寒手抠着讲台皮,心虚地不敢看老师。
“郑老师。”
就当他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数学老师进班了。
“年级要检查作业,我让萧籁在办公室对一下数,本子什么的下午再发吧。 ”
“行。”
下节课的老师都进班了,班主任收拾课本,喊了声学习委员。
“你检查下夏亦寒的抄写。”
学委是个男生,个子不高,带着眼镜,学习很认真,成绩相当好。
“好的,郑老师。”
他应答完就上讲台,夏亦寒拽着自己的本子,小小挣扎。
“要上课了。”
“好弄。”
因为是抄生字,学委直接把书翻到了最后的生字总结上,拿着铅笔对准这一页九课里最少的一行,拿着尺子做了个垂线。
“六九五十四,再加上一二…七八,一共是六十二个生字。”他说完就按着行数,“一音一字一词,一行写了三个,一共写了十五行,三五十五,三十三十,四十五个?”
他看向夏亦寒,凑热闹的数学老师和还没来得及走的班主任也都看向他。
“……”
萧籁迟了半节课才回班,回班的时候夏亦寒已经站到教室后面了。
“没混过去?”
夏亦寒脸朝一边,不搭理他,眼眶都是红的。
在萧籁印象里,夏亦寒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
“怎么回事?”
隔了个走廊的同学压低声音解释:“挨吵了,要请家长。”
萧籁没再跟夏亦寒说话,听完剩下的半节课就又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又迟了一节课。
“回去坐着。”
夏亦寒不动。
萧籁翻书:“郑老师说的。”
夏亦寒瞬移回了座位上。
萧籁觉得夏亦寒上学真是可惜了,有这根骨不该去嵩山华山昆仑山上修炼几年么?
中午吃饭前,班主任把作业本还给了夏亦寒,让他重新抄写,没再提请家长的事。
夏亦寒松了口气,照旧干了两碗饭。
晚上放学后,夏亦寒继续留班抄写,萧籁也没走,推了推他胳膊。
“给我留点位置。”
“干吗?”
萧籁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他上交的作业本,比着练了几个字。
“帮你抄点。”
“不要!”夏亦寒吓死了,眼眶又要红。
一个下午哭的比过去一年都多。
“那我走了?等会儿天黑了你就一个人下楼?”
夏亦寒不想搭理他,可他懂礼貌,也爱说话,有话不回,总觉得刺挠。
忍着写完一行生字,他才回了句,声音小小地,像是怕被走廊的空气听见。
“我又不怕。”
暑假的时候,他跟朋友都是吃完饭,黑着天跑出去捉知了。
萧籁动了下椅子,跟他凑得近了:“那等会儿郑老师开完会经过,你单独跟她说话也不怕?”
夏亦寒又不说话了。
不仅不说话了,还动了动板凳,贴着墙边,人为地隔出楚河汉界。
真是胆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