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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下午4点,一艘纯白轮船鸣着汽笛声悠然抵达孤岛的岸边,船上的工作人员陆续走出来做着份内工作,时刻等着迎接老板上船。
      岛上的蓝白色别墅里,曲明因正在给季时岸梳着一头亮粉发。温热的手指在发间扫来扫去,力度轻柔适中,像在给他做头皮按摩。
      他给他绑了一个低马尾,漂亮柔顺,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
      “像一条漂亮粉色猫尾巴。”他由衷地赞叹,“我以前养立夏的时候最喜欢摸它尾巴了,它还会用尾巴逗我玩,很好笑。”
      并不好笑,季时岸只听出努力隐藏起来的遗憾与痛苦。

      一只猫就让他如此放不下,说明他注定要吃尽感情的苦头。
      他显然明白这一点,很少主动提起那些放不下的人事物。
      久而久之,曲明因自以为可以做一个冷情残忍的人,连最爱的人都能狠心伤害,绑架他囚禁他,用药让他失明,试图放肆地玩他3个月……结果强撑了3天,每分每秒都因内心焦虑恐惧觉得度秒如年,体会不到想要重温的快乐。
      他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不想当好人,又当不好坏人,只会伤人伤己。
      季时岸看得分明,却拿他没办法。
      至少现在拿他没办法。

      曲明因拿起一顶白色棒球帽戴在他头上,又给他穿上一件军绿风衣,细心地给他整理衣领。
      季时岸看不见他给自己穿的什么东西,但能猜出来。他暂时妥协成为一个木偶演员,心不太甘,情不太愿,依旧配合着去圆他的旧梦。

      他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对谁有过惊鸿一眼的心动。当时没能抓住那人,只能抓住那一瞬间的微妙情绪,反复惦记于心。
      后来因为他的那张照片重温这种感觉,知道这次一定要死死抓住,绝对不能错过他?
      这让季时岸有种轻微的厌烦和不适感。

      曲明因拿出他的手机,用他的拇指解锁,与他拍了一张合照。
      画面里的他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温柔甜蜜,只是眉眼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云。
      季时岸俊美得和18岁的自己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更加深邃复杂,复刻不了那张照片里的随意不羁,是两种不同迷人意味。

      事实证明,刻意勉强和有心圆梦很没意思。他错过了当年的他,抓不住现在的他,就是强求不来,就是有缘无分。
      曲明因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季时岸兜里,拿起手铐将彼此的左手拷在一起。
      “走吧大少爷,我们去兜风。”
      确定不是带我去殉情?季时岸在心里反问一句,没有直说出来,安静地任他扶着胳膊往外走。

      走到客厅里,曲明因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眼神和内心都很平静。
      他不喜欢做梦,无论是好梦还是坏梦。
      他知道梦是那些遗憾和求不得制造出来折磨他的痛苦存在。
      每次醒来他都会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倔强地想着,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在梦里,否则就别想害死我。

      画完那幅画后,曲明因翻看季时岸的最近动态,发现他又回墨黎镇和凉姨踏上一场有趣的采香之旅。
      看吧,季时岸不缺人爱。
      他确实被亲妈和凉姨这类人用心保护着、深爱着。只是因为它们而有的痛苦让他厌烦,让他无法真正摆脱感情控制,让他宁愿主动放弃,也不想被迫接受它们。
      他才算是真正的恃宠而骄,才有底气视真爱可有可无。

      曲明因做不到。
      他所受的一切伤害都是源于不被爱,或者说是不够爱。
      他极力寻找他想要的爱,如此才能让他觉得活着有所期待,不会溺死在满心遗憾、不甘与痛苦里。
      18岁之前的他没有找到,不是别人嫌他古怪病态,就是他嫌别人不满足他的要求。
      和季时岸在一起时他才真正想明白,就是要这样一份温柔又冷情的偏爱。

      真正被爱也不意味着不受伤害。
      感情就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有人利用它伤害他,有人面对它保护不好他。
      曲明因不想死于感情的谋杀,也想摆脱感情的控制。想来想去,那就用季时岸来测试一下吧。
      他那么冷静强大,他很难伤害他,更别说谋杀他了。
      如今也算是勉强成功吧。

      曲明因挽着季时岸一步踏出别墅大门,迎面而来的阳光和海风让他心旷神怡。
      “天气很好啊。”
      “……”
      季时岸只能感觉到白茫茫一片。
      他没有蠢到继续刺激眼盲的他,挽着他往轮船走去。

      迎接他们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穿着得体,面带微笑,目不斜视。好像无论老板做出什么奇葩事情,都能面不改色地应对。
      他挺佩服他们的,也知道他们私下里肯定会和身边人吐槽,他是多么一个古怪病态,但给钱大方的老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比他更适应活着,他只是比他们幸运地拥有花不完的钱。
      曲明因打心眼里认为金钱就是他最好的朋友,拯救了他的生命和感情。否则他所受的一切伤害就是纯属倒霉,整日忙着挣扎求生,连喊痛喊缺爱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谈情说爱了。
      他所追求的、高质量的爱与被爱是需要物质基础和一定资质的,与其勉强和将就,他宁愿主动放弃,无爱一身轻。

      他又想到了楚云淮,一头典型的、帅气略憨的公雪豹。一直在努力理解和寻找真爱,又不肯轻易去吃爱情的苦,活得有点郁闷,却潇洒自得。
      他很羡慕他可以这样活着。
      唉,他真想看他吃苦的样子,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要火上浇油一下报私仇。

      季时岸不知道曲明因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人在身边,心已经飘远了。
      这不是因为他不爱他,而是他醒悟或者后悔了,发现因他而有的痛苦大过快乐,决定放过他。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结果是这样。

      “相爱”和“在一起”是要分开来冷静考虑的两件事。既要相爱,又要适合在一起,才能让彼此都会满意,否则就要考虑及时止损、果断放弃。
      曲明因不是恋爱脑,季时岸更不是。

      各有心思的两人因为一只手铐锁死在一起。曲明因亲昵平静地挽着季时岸的手臂,在众人的目送中踏上轮船。
      他心想,他们私下里肯定又会吐槽他玩了一场为期3天、极其失败的强.制.爱,就像他吐槽影片里的导演对待楚门那样。
      当然,他知道导演对待楚门,与他对待季时岸不是同样的感情,只是结果类似。
      也许放手时那一瞬间的心情也是类似——他太美好强大,我太愚蠢无能,我困不住他,只能放过他。

      两人进入一间卧室里,家具舒适,陈设精美,蓝白主色调清新美好。
      “大约要40分钟才能靠岸,你要睡一会儿吗?”
      “晒太阳。”
      “我也要晒!”
      “算了,睡觉。”
      “我也要睡!”
      “上厕所……”
      “我也要!”
      季时岸无奈地笑笑,抬手捏捏他的脸,直接问他:“你还要什么?”
      曲明因抱着他的腰,心有答案却不能直言,只能赖皮地说:“我不管,你现在做什么我都要陪着你!”

      他们最终去了一扇窗户旁的沙发躺着晒太阳。
      季时岸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嗅着咸湿的海水味道,被裹着热气的海风扫过脸颊,被炙热阳光照得暖意融融,在嘈杂的轮船行驶声音里隐约听见海鸥飞过,飞鸟鸣叫。
      一切都很好,又没那么好。

      曲明因跨坐在他身上,趴在他胸膛里,无心观赏海景,也不像之前花式亲他、占他便宜,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放弃思考。
      季时岸摘下帽子,帽檐向后,戴在他头顶上,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极力不去胡思乱想的曲明因还是忍不住无声流泪。

      他想到小时候被家人肆意祸害的时刻,想到无数个孤独痛苦的失眠夜,想到许多个因梦醒来茫然看着一切的瞬间……那些时间点的“曲明因”已经怀着满心愤怒、不甘与痛苦,绝望地死去了。
      如今的他不完全是当时的他,更像是新的意识体不断取代旧的意识体,被迫掌控着“曲明因”的身体,让这个生命体继续存在着。
      这样的他没有很喜欢活着,只是不想就这么死去。
      他的生命过程就像是无数个意识体在跑漫长的接力赛,交接接力棒的一瞬间,旧人倒下、消失,新人接着往前跑。一个接一个,痛苦地跑到现在,终于摘下胜利果实……但他好像要死了。
      是的,他好像要死了。

      40分钟后,轮船靠岸,曲明因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撞入季时岸比深海迷人的眼眸里。
      他可悲地想着,苦海确实无边,但你就是我的岸。这是你的不幸,我的幸事。
      他摸出季时岸的手机,解锁后给拷在一起的两只手拍下合照。随后摸出钥匙解开手铐,各自手腕上都是红了一圈,犹如缠着将彼此锁死,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
      他对着它们又拍了一张合照,情绪复杂地感叹一句。
      “你自由了。”
      我自不自由从来不是你说了算的事。季时岸在心里回答他,嘴上没有说出来,只是摸摸有点酸痛的左手腕。
      曲明因把帽子戴回他的头顶,逮着他的左手腕来回亲了一圈,传递给他一股湿漉漉的、温热绵长的爱意,给他的心脏外面织起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一辆极致红的法拉利LaFerrari停在岸边,耀眼得仿佛能灼伤人眼,让人一眼难忘。
      曲明因就想以这样的生命色彩占据季时岸脑子和心里的一角。
      “大少爷,请上车。”
      他给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满眼促狭笑意地看着他。
      季时岸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弯腰钻入车里,随手关上车门。
      “你还傲娇上了!”
      曲明因嘟囔一句,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帮他把安全带扣紧、扣死,再把自己的安全带同样扣死。

      季时岸故意质疑他:“你车技行么?”
      曲明因握着方向盘,神气地回答他一句:“你该问你自己的心脏行吗。”
      他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他的《狂花》,摇滚风,勾起人尽情释放压力,享受生命的狂欢。
      一踩油门,跑车如一条红蛇窜出去。
      “我在山顶有一栋别墅,15岁那年就开始跑这条路了,请叫我青叶山车神!”
      “蠢货。”
      “哼,你可千万坐稳了,别被我吓哭了。”
      季时岸懒得理他,双手环胸,闭上眼睛假寐。
      曲明因不跟他说大话,熟练地转弯降速,直线提速,先让他适应一下。

      公路一侧是光秃秃的岩壁,偶尔冒出几簇草团。一侧是迷人的海景,落日亮得晃眼。
      头顶的天空也是分成两种状态,右侧是清淡的浅蓝,左侧是厚重的乌云,正好对应两人的位置。

      大约3分钟后,季时岸头上的帽子已经飞到后面去了,一头亮粉发肆意不羁地随风飞舞。
      他仿佛坐在一条红蛇身上,窜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150km/h的蛇形走位让他的脑子难得成了一团浆糊,心脏也跳得激烈,仿佛要冲破胸膛。
      就是这种极速和疯感,让他摆脱心底无法言喻的压力和伤痛,让他又一次确认:哦,身边是一条古怪病态、微毒略疯的小蠢蛇,很不幸,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给你一次机会,往海里开。”
      季时岸说得轻松愉悦,满含极度冷静的疯感。

      曲明因听在耳里,眼前瞬间模糊一片。双手握紧方向盘,脚踩油门,提速至180km/h,彻底让车跑出闪电残影般的惊人效果。
      可他既不感到开心,也没得到拯救,只觉得愚蠢无能又愤怒不甘。

      16岁那年的立夏,大雨倾盆,乌漆麻黑。他也是独自这般飙车发疯,平均速度达到250km/h。车身犹如心尖血红的闪电划破夜色,转瞬就被夜色吞没。
      当时的他扫了一眼车速表,崩溃地骂自己:“你真他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二百五!”

      他跑得再快有什么用呢?跑不过时光,敌不过命运,改变不了结果,拯救不了自己。
      只可能因此发生一场惨烈车祸,让自己坠入海里,与死神亲密拥抱,让家里一群人渣蠢货得到解脱。
      他不甘心啊。

      他不喜欢生来就在吃苦受罪还债一样的人生,但他喜不喜欢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性,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曲明因活了22年来,最有可能选择自杀,并死得痛苦绝望的一个夜晚。
      当年的他没有这样死去,现在的他更不会带着季时岸这样死去。

      曲明因抬脚用力一踩,尖锐的刹车声和车胎摩擦声响起来。
      车在路上滑行好一段距离,两人同时猛然向前倾身,又骤然回撞上椅背。巨大的冲击力带来强烈的不适感,让他们放弃思考与言语,各自靠在椅背上缓解过来。

      曲明因用力抓着方向盘,用额头无助地撞了好几下,再把脸贴在上面,无声崩溃绝望着,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季时岸将他的动静听在耳里,什么话都没说,也不看他。只是侧头看着车窗外,感觉到白茫茫的光亮黯淡了许多。
      太阳不仅一直在下落,余光也被厚重乌云遮住,面对这一切,他什么都做不了。
      明天一来,眼前的太阳照常升起。
      他心里的小太阳却可能沉入海底。
      他只能这般冷静无能地旁观着。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曲明因艰难地组织语言,就像一边踩着荆棘,一边蹦出字句。
      “从小到大,无人回应我想要的爱与帮助。我反复在被不爱,被恶心的爱伤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和反抗,好像怎么做都不能抵消我受到的伤害,我还不能那样做……

      后来明白了,爱是谎言,感情是双刃剑。我越渴望越在意它们,越会因为它们痛苦或死亡,我不想这样。

      我远离伤害源头,减少和人的接触,不再向谁求助,用其他类型的快乐取代因感情而有的快乐。这是不对的,但利大于弊。

      我活得越来越古怪病态,与这个世界没有建立多少联系,好像随时都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去,我不想这样。

      直到遇见你,我认定你是我的同类,你的优缺点都与我互补,你就像为我量身定做的谎言与陷阱,我不能错过你。”

      季时岸安静地听着,只觉得稍微修改一些措辞就是他的自白书了。

      “我说你长成我喜欢的样子,是因为你既能给我想要的偏爱,又不怕被我伤害。我不想伤害你,又不得不伤害你,你对我也是如此。

      我不想为我做的蠢事辩解什么……只想说,如果一开始给我主动选择的权利,我不会选择做人,不会因为你选择做人。
      可我已经是人,一直痛并快乐地活着。我很庆幸与你相遇,因你而有的快乐大过痛苦……但是,但是——”

      曲明因说不下去了,趴在方向盘上浑身颤抖。

      季时岸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摸索着帮他解开安全带,轻松地将他横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低头亲吻着他的泪眼。

      “但是,很抱歉,我可能只能陪你走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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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恭喜小季小曲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脱离作者的摆布,过上没羞没臊、从心所欲的生活! 恭喜作者写出一个完整的、符合她口味和xp的故事! 感谢相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