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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火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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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树洞里的感觉非常奇妙。
我不知道我们具体在什么方位，但我敢肯定不是在大陆的南边。
这里的空气没有潮湿到仿佛在桑拿房里蒸腾，而经过我昨晚缜密的考察，也没有数不胜数的满地乱爬的蛇虫，因此，我和小白脸度过了一个还算平静的夜晚。
据小巴说，他就来自大陆最南边最南边的一个小地方，他家穷困潦倒，有七个兄弟，而他是家里倒数第三个出生的，因为中了一种药石罔医的毒，被大祭司救下，于是，他就到了圣城。
我总是让他给我讲他的童年，那个遥远到超出我想象的地方，也许我一辈子也没机会去的地方。
我知道那里有数不尽的毒物，空气潮湿到墙壁都在流水，遮天蔽日的树木会遮挡大部分阳光和雨水，出了村庄后，到处都是不辨方向的黑暗和恶心的淤泥。听起来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我想到小巴的父母和他的兄弟，想到我现在已经拥有了以前从未拥有又最为宝贵的——自由。
也许我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小巴的故乡。
这个想法出现得如此突兀，我几乎立马就意识到，我根本不是想要去小巴的故乡。
我只是，有点想念小巴了。
明明才只过了一夜而已。
昨天实在太晚，我和艾利克斯没有时间去整理这个树洞，差不多是席地而坐。
还好树洞里很干燥，在篝火的烘烤下，寒冷没能侵袭到树洞内部。
我几乎彻夜未眠，说不出来是激动还是兴奋，也有可能是对未来的忧虑以及恐惧，总之有一种强烈的情绪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它在疯狂地搏动，让我几乎呼吸不过来，也无暇进行思考。
直到清晨的第一声鸟叫响起，我的心绪突然间平静如水，但是对小巴的思念更加汹涌起来。
说起来很奇怪，但是比起大祭司，小巴更像是我亲人一般的存在。
几乎从我记事开始，就和小巴待在一起，一直一直待在一起。
理智告诉我，大祭司是小巴的救命恩人，他也是听从大祭司的命令才作为我的练剑侍从跟在我身边的。
如果大祭司让他杀我，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来，他爱我，如果可以他不会选择伤害我，但大祭司想要达成的事情，他不会有丝毫迟疑。
小巴就是这样的人。
情绪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逃出生天的兴奋并没能支持我太久，激烈的情绪退走之后，我只感到低落和茫然。
我看向艾利克斯，他抱着剑靠坐在树洞壁上，静静地打量着我。
我这才发现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艾利克斯对篝火作了仔细的处理，保证没有留下任何未熄灭的火种，日后成为威胁整片森林的安全隐患。
见我注意到他，他迅速站了起来。
“走吧。”
我紧跟在他身后，出了树洞之后，他走得飞快，而且目标明确，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
我回头望了望，忍不住问道：“我们还会回去吗？”
艾利克斯表情怪异地看着我。
“哪里？圣城？你还想回去劈柴？”
我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说树洞。”
话音刚落，我就忍不住尴尬到闭上了眼睛，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羞耻。
艾利克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去吧，去吧，和你心爱的小树洞告个别吧，真是个大少爷！”
好你个小白脸！我还以为你是个冰雪美人，居然嘲笑我！
我愤愤不平地白了他一眼。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可是我人生中来到的第一片森林，住的第一个树洞，人是有感情的好吧！
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冰雕脸！
我对着树洞留恋地挥挥手。
再见，树洞，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看见我的举动，艾利克斯捧着肚子几乎笑倒在地。
好一会儿他才揉着肚子往前走。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嘴角的弧度持续地伤害着我。
哼！冷酷！
哼！无情！
艾利克斯领着我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我因为情绪低落不太想说话，但是这样的情形一直重复了很久，我不知道时间，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有两个小时了。
阳光透过重叠的树枝投下模糊的影子，也模糊了我对时间的概念。
说到底，我其实也根本没有点亮根据天色计时的技能。
但是，一种莫名的使命感驱使着我，我感到我不得不开口了。
“喂，艾利克斯，你是不是迷路了？”
前方那个坚定的身影凝滞了，他没有回头，但没关系，充沛的想象力让我将月夜下那张通红的脸毫无障碍地进行了移花接木。
果然不出我所料，艾利克斯的耳廓爬上了一层红晕。
我快步拉近了我和艾利克斯之间的距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痛地说：
“你绝对迷路了对不对？”
艾利克斯半扭过身，微垂着头，半长不短的发丝在他脸上投下一层神秘的阴影。
“呵呵，没关系的，只要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我们一定能够走出这片森林。”
没必要啊，我说兄弟，这真的没必要啊！
为什么在奇怪的地方突然热血起来了啊！
我仔细地环顾着四周。
因为之前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再加上对艾利克斯盲目的信任，我一直没怎么注意过周围的环境。
不出我所料，周围的花草树木在我眼里简直是一个模样。
这片林子其实算不上什么密林，最高大的是某几种长得极为相似的阔叶树，木质紧实，没什么横生的枝干，几乎全部的树干和叶片都极力地朝上生长，于是像一把把雨伞一般遮蔽了整个天空。
但因为本身的形态，这种遮蔽并不是严丝合缝，给一些不那么喜光的植被留下了生长的空间。
在它们之下，杂乱分布着一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树，叶子相对窄小肥厚，整株树木显出一副色泽暗淡的模样。
更有一些粗壮的藤蔓，胡乱在地上、树上攀着，几乎找不到新发的嫩芽，乍一看上去都是些已经木质化了的主干，也不知道生长了多久，更不知是死是活。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并不是万物生发的春季，难怪阳光都没能带来几分暖意。
我回头望了望，艾利克斯和我刚才是沿着一条灌木之间的兽道走过来的，这条道当然不是笔直的，但也能感知到它大约有一个确定的目的地。
这些灌木大概有一人多高，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稍微落下几步，就几乎看不见艾利克斯的人影。
“兽道”这个说法其实是我看冒险笔记的时候记下来的，写那本笔记的人是个蹩脚的植物学家，他热衷于把向导说的每一句话都如获至宝一般写下来。
他在笔记中描述他的向导是个“阴骘的独眼龙，总是用阴惨惨的目光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当然他后来发现向导只是有点视力减退，才不得不更加仔细观察周边的情况。
人有人道，兽有兽道。
曾经是个老猎户的向导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植物学家并没有写下这句话的解释，但我猜测，人走出来的路总归是通往人间，但兽道呢？也许是水源，也许是巢穴。
对于孤身一人的行路者来说，听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有一件我不想提起但又不得不说明的事情，艾利克斯其实比我要略高一点，不多，大概半个头。
因此在我全神贯注盯着他背影的时候，他还能稍稍看到一点前面的光景。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我听到他轻快地松了一口气。
“前面有一片空地，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地面上沉积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最底层的已经被潮湿的泥土和雨水沤烂了，最上层的一层枯叶踩上去倒有一种干脆的沙沙声，但很快就有一股腐殖质的气味被鞋底带起，说实在并不好闻。
因此听到艾利克斯的话，我的精神也稍稍振奋起来。鼻子仿佛已经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而且，说不定到了那片开阔地带，也能想法子找到那条通往森林外的正确道路。
我快跑几步，越过艾利克斯，三两下就到了那片林间的开阔地带。
越看越熟悉的即视感让我有些疑惑。
难道……
一个熟悉的树洞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不久前才告别过的地方，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回头去看艾利克斯的表情。
艾利克斯慢我几步，还刚从林子里钻出来，在光影交替的刹那，四个蒙面人仿佛影子一般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蹿出来，人手一柄漆黑的短刃，从艾利克斯背后朝他袭去。
仿佛触电一般，我的汗毛根根竖起，几乎是下意识地手一扬，一个硕大无比的火球出现，随着我的动作朝袭击者轰然炸去。
直到高温的气流吹到我的脸颊，我才反应过来艾利克斯就在火球落点的正中央。
啊这。
祝他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