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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猎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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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一紧。
此地偏僻,远离人群。若袁承远突然发作,他几乎,不,他可以断定他完全招架不住。况且他单枪匹马,也没有打过袁承远的自信。
马焦躁地甩了一下鬃毛。皇帝的弓箭斜指地面,说:“我是谁并不重要。”
他大笑一声,缰绳一握,骏马的长鬃在半空中扬起弧线。
“重要的是,谁是皇帝。朕能决定任免谁,提拔谁,特别是有能力的年轻人。”
袁承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弓箭蓄势待发。
另一边。
“黑熊一头,赤鹿两匹,角羚三只,貉獾各四头......”
“嚯!好大的熊!怕是比人还高吧。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真是小看了。”
袁景修往身后丢了一只垂死的雉鸡,那只猎豹兴高采烈地叼着,转眼便撕吞下肚。他慢慢地走着,猎豹绕着他欢快地跑。
袁景修将胸甲卸了,坐在台上一擦汗,一咧牙笑道:“怎么样,本将军可没说大话吧。”
“将军真厉害!哈哈,现在场上将军猎的最多,比大都督还多呢。”
袁景修忽又转过头来:“陛下猎了多少?”
侍从跑去清点,又气喘吁吁跑回来说:“陛下猎了两只角羚,狍子、大雁各一。没将军多。”
袁景修听了,这下才高兴。
贵妃也猎了一些,战果颇丰。她脱下火红的骑装,由宫女搀下去歇息了。
马上又有侍从跑过来,兴高采烈喊道:“陛下猎了一只白狐。”
那狐狸确是通体白如雪,一丝杂色都不染,只有双眼是红的,像鸽血一般。
袁景修看着那只白狐,倒真是稀罕物,几百年不曾有的。他转眼又看见台上挂着一盏雪白的虎皮,镶在旗上在空中飞扬。皮上的斑纹又深又粗,必定是成年的猛虎。
他指着问:“那只老虎瞧着有本将军猎的黑熊大,必定凶猛极了。如此猛兽,竟有人能猎得?”
侍从眼色闪烁了一下,犹豫道:“那是从前齐国的将军猎的。”
“哦?”
“白虎是天大的祥瑞,当时的陛下高兴极了,便让人剥了皮做成兽旗。猎虎之人也被封为巡龙卫的将军。”
袁景修笑道:“一箭封将?这将军也封得太容易了。不过既能伏虎,想必此人身手不错。本将军倒想见一见这猎虎之人。”
侍从说:“奴才也只是后来听说,当时太子殿下说白虎毛皮得来不易,不可用刀剑伤了去。所以方将军是只手缚虎,并未借助其他武器。只是后来,他也不知去向了。”
袁景修听了默然。
这时候,袁承远和皇帝相继从林中转出来了。
梁衡瞧见他身旁堆积如山的猎物,便夸道:“景修今日收获颇丰,这里怕是都放不下了。”
袁景修看见他,就笑着跑上来。
“陛下是不是故意让着微臣,让微臣出风头。以陛下之能,猎十头老虎也不在话下。”
“哎,你们瞧瞧。镇厄将军赢了,嘴上还要挖苦朕。”
袁景修瞧着他满脸的无奈,心中突兀跳了一拍,眉头也渐渐攥起。这时候袁承远横插一句:“微臣还没猎够。景修,你跟我去,我们叔侄二人在比一场。”
袁景修的神色落入梁衡眼中,他笑意未减:“你们去吧。晚上回来,朕给大都督和镇厄将军都备上好酒。”
梁衡眯着眼睛看两人远去的身影。走远后,他问一旁的侍从:“方才镇厄将军跟你们说了什么?”
侍从如实禀报。梁衡听了,并没有奇怪的地方,想来应该是自己说的话有不妥。他想起刚才袁承远对他说,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特别是在越亲近的人面前就越容易暴露。
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多少马脚,以后要更加谨慎。
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抓人去了。
他叹了口气,拍马又往林中去了。
他慢悠悠走了一会,前头就有一个人影立在马前。他凑近看才发现,这马并不是他给影七准备好的那一匹枣红色的御马。
这马通体金光,名贵的汗血马,唯独额上一点白如晨星,旁人一看便认得,这是方峤方将军的专属坐骑。
他一语不发地站在那,手抚着马。汗血宝马温顺地将头靠在他肩上,纯金的鬃毛与他的黑发交缠着扬在空中,在夕阳下镀上血色,在风中纯粹而自由。
梁衡惶然地盯着他的背影,呼吸瞬间就攥紧了。他疑心这人下一秒就要欺身上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挽弓的瞬间,他却转过身。箭擦过黑色的面具,射中了一只灰白色的鸽子。
影七单膝跪地,手上捧着那只流血的鸽。
“恭喜陛下猎得鸽子一只。”
那匹汗血马呼着热气,仿佛有灵性般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便消失在深林中。
两人骑在马上,慢慢往回走。
梁衡手拉着缰绳,问道:
“哪来的马?”
“属下不知。突然跑过来的。”
影七微微侧头,发尾擦过梁衡的脸。他有些不适应地想拉开距离,却被缰绳与双手困在一寸之间。
他咳了一下,说:“陛下,这样不太好吧。”
梁衡挑眉笑了:“那你要如何?这里就一匹马,你若要跑着回去朕也不拦你。”
“也不是不行。”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快就被梁衡屏蔽了,感受到身后的热量骤然贴近,他身体更僵硬了。
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笑:“你方才说什么,朕听不见。”
马匹突然加速,他直接栽在了梁衡身上。梁衡将人揽紧了,一夹马肚,大笑着在山林间疾驰而去。
这马越来越快,突然惊叫一声,前脚腾空,扭着头乱撞起来,两人险些一并摔下去。
他的手被捏紧了,又听到一道沉肃的声音:“陛下,这马不对劲。发狂的马很危险,换属下来控制。”
“别动。”
他并不理会怀中人的话,只是将绳攥得更紧,两人一并伏在马上,以防再被甩下。
在马即将撞上一棵大树时,他缰绳一扯,马头歪向一旁,惊险地闪了过去。梁衡拉着马在一片空地上转着圈踱步,马匹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梁衡说:“这马好好的,一点异样都没有,此刻怎的突然受惊了。”
“或许是被人动了手脚。这是陛下的御马,能接触的怕是不多。陛下是否要属下去查一查。”
梁衡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爽快地应了。“好吧,那你便去御马司抓个人问一下。”
“属下遵命。”
腰间的手又紧了。他顺从地依靠在皇帝怀中,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指下滑落一根三寸长的钢针,隐入草间不见了。
两人回到营帐中。
影七手上捧着皇帝刚脱下来的甲,就看见他斜靠在榻上一付无聊的模样。
“属下还以为陛下晚上要批奏折。”
“都出宫了,朕还得管那些令人头大的折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是也觉得有些闷。在宫里还能打发打发时间,猎场营帐都是现搭的,虽然装饰得华丽舒坦,除了必要的生活工具以外,旁的都比较缺,更别提有什么解闷的东西了。
他看着影七走来走去。
更何况,两人独处一室,手上没个东西,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梁衡陷入沉思,他想起来晚上能做的其实还有一件事。
他将手里拿着的短箭掷回壶中,翻了个身,若无其事道:“要不叫个人来侍寝吧。”
捧着衣服的影七身形一顿:“什么?”
梁衡瞧见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支着下巴,字咬得清晰极了:“朕说,把贵妃召过来侍寝。”
梁衡眼睛从他紧捏着自己肩膀的手上滑过,幽深阴暗的情绪在垂下的眼眸中滋长。他含着一抹笑,说:“怎么,你有意见?”
那双手倏忽又收了回去。
梁衡的眼睛始终盯着着他退开一步的背影,方才伪饰的笑意早就结成一块冰。
“属下没有。陛下想召,召便是。”
却不知道为何,梁衡总觉得他平淡的回复里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于是他打消了念头。
妃嫔营帐中。
“娘娘,今日你上马的时候可吓坏奴婢了。您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
高容罕见地露出怀念从前的眼神,她唇边显现了微笑。
“从前有一次……”
她没再说下去,仿佛只想让这段回忆独独珍藏于她的心间。
小桃将灯盏点上,又点起驱虫的熏香,用小扇扇了一下,香气盈满营帐。她闻见这味道,突然想起来早上那个人,于是问道:“娘娘,你说早上那个女子是谁呀?”
高容却也不知道,不过,她看着案上摆着的点心,都被摆成了花一般的模样。有些又被捏成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鸟小兔。她拿起一块捏成双金燕样貌的糕点送入口中,微甜的坚果香气盈满口中。配的茶饮中加了羊奶,许是依照北地那边的风俗做的,甜美可口。
“奴婢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也觉得她身上味道熟悉?细想起来,倒是跟之前有一次陛下送来的酥点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小桃正将今日高容穿的那套骑装叠好,她默默问了一句:“娘娘,您对陛下是怎么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