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抢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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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常，我是来抢婚的，跟不跟我走？”
清亮的声音如同秋风扫过，瞬间将喧闹的大堂扫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个男人身上。
秦岳怔怔地看着他——一个挺漂亮的男人。
他穿着板正的中山装，眼神深邃如古井，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
那显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
秦岳的脑子一片混乱。
他记得自己刚刚还在机械所里做着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突然心脏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被一群人簇拥着涂抹打扮，推到了这个红彤彤的大堂里。
红色的大喜字高挂中央，桌上垒着盖了红印的馒头，李秀英坐在主位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那笑容没有一丝喜气，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旁边的玉娥脸上抹着红胭脂，胎记在笑容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眼神没有落在作为新郎的秦岳身上，反而频频与旁边的顾青武眉来眼去。
秦岳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机械地完成了拜天地、拜高堂的仪式。
直到夫妻对拜时，那个男人冲了进来，打断了一切。
“顾怀常，我是来抢婚的，跟不跟我走？”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秦岳脑海中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现在叫顾怀常，是李秀英的大儿子，脑子不灵光，性格沉闷，从小不受待见。
玉娥愿意嫁给他，不过是因为她是村里有名的丑女，多年来都嫁不出去，只能倒贴嫁给傻子顾怀常，而正好顾怀常这个傻子又是极喜欢她，整个村都知道了。
但玉娥偏偏不是老实人，背地里与顾青武勾搭成奸。
顾怀常正是发现了这一切，才选择在这个大喜的日子结束自己的生命。
秦岳心中冷笑，这场婚礼不过是顾怀常的坟墓而已。
可眼前这个来抢婚的男人，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与悸动。
他细细打量着对方，试图从记忆中找出关于这个人的片段，却发现一片空白，好像有一段记忆被刻意抹去，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空洞。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这不是副县长家的儿子赵瑾吗？他来干嘛？”
“你不知道吗？赵瑾和顾怀常从小关系就好，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
“顾怀常这傻子怎么会攀上赵瑾的关系？他啥能耐啊？”
“听说他俩是同一所小学读的书，估计那会儿处下来的友谊吧，不过……抢婚是什么意思？”
李秀英不动声色地从座位上站起，两步跨到赵瑾和顾怀常之间，切断了他们的视线。
她对赵瑾的耐心早就耗尽了，这个副县长家的儿子三天两头跑来找顾怀常，还暗地里对她威逼利诱，警告她要对顾怀常好一些。
可她李秀英是什么人？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寡妇，怎么可能被一个年轻人拿捏？
她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阿瑾，你要闹洞房也早了些，怀常连堂都没拜完呢，听姨一句话，去那边找个桌坐坐，等他进了房你再去闹，行不？”
赵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李秀英的伪装。
他的目光越过李秀英，直直地盯着顾怀常：“顾怀常，你亲口告诉我，今天这婚，你非是要结吗？”
秦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废物弟弟顾青武就抢了话。
“顾怀常，快点拜堂吧，大家都等着开饭呢。”
“是啊，你不是说最想要白白嫩嫩的大胖媳妇了吗？拜了堂，今晚你就能彻底拥有你的小媳妇了。”
李秀英故意放柔了声音。
秦岳虽然没说话，但从这些人的言语中，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被逼婚了，要娶的老婆还绿了自己。
他想起自己上辈子性格沉闷，除了研究机械，几乎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所以对人情世故有些迟钝。
尽管如此，他也知道这个婚绝对不能结，否则他就真成了笑话。
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怀常身上。
在他们眼中，顾怀常从来都是个逆来顺受的傻子，性格自卑内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他们在等着看笑话。
赵瑾从顾怀常的沉默中，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他紧握的手指突然放松，血液回流，原本苍白的指关节变得通红。
“我明白了。”
他轻轻摇头，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侧过脸，下巴高高抬起，逆着光的脸庞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
“顾怀常，祝你幸福，永远幸福。”
那是一种几乎要碎裂的声音。
秦岳感觉心脏有些微疼，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顾怀常的反应。
但对他来说，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漂亮的人忧愁，赵瑾沉溺在阴影中的眼，分明挂着一片死寂。
“等等。”
秦岳突然开了口，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婚堂里。
这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铁吸引，齐刷刷地转向他。
秦岳轻抚着胸口的大红花，用他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最后目光直直地钉在赵瑾身上。
“我跟你走。”
此话一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别人口中的傻子突然间将胸口的大红花扯下，向空中一挥。
红色的丝带在半空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最后落地，激起一片尘土。
赵瑾盯着自己手腕上另一双厚实的手掌，心中突然暗潮汹涌。
就在他回过神来的瞬间，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盖过了一切，那些纷乱的红色如同被狂风卷走的落叶，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外。
一切尘埃落定时，村落里只剩下一声怒吼震慑云霄。
“傻子，你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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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感觉耳边的风十分炽热，额头的碎发一吹，汗水便如泉水般涌出，浸透了他那件新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汗酸味。
前面一刻不敢停的赵瑾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双抓着秦岳胳膊的手抖成了筛子。
秦岳原以为对方是害怕，但风中传来的阵阵笑声，还有抖得更厉害的手在告诉他——
这人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激动。
一条蜿蜒的长河穿村而过，落日的余晖洒在河面上，金光闪闪，染红了天边的云霞。
顾家的亲戚们紧随其后，扯着大嗓门呼喊顾怀常的名字，震耳欲聋。
秦岳不认路，只看到一条小道蜿蜒伸向大山深处，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小道两旁的玉米林微微发黄，但依旧枝繁叶茂的个头长得比人还高，放眼望去，一片黄绿相间，无边无际，不知延伸到何方。
现在，应该是夏天。
他突然反手一抓，像捉小鸡似的，将对方那纤长的胳膊紧紧握在手中，将人往旁边的玉米地里塞去。
如果不是后面有人在追，这场景看起来倒有几分九儿被余占鳌拖进高粱地的意味。
赵瑾仍由秦岳粗鲁地扯着他往玉米林更深处走，直到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后越过玉米林彻底消失，他们的脚步才开始变缓。
不过总归是不敢停的。
这场闹剧让秦岳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一边拨开两旁的玉米秆，一边努力辨认方向，生怕进来容易出去难。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顾怀常……”
秦岳扭过头，看见赵瑾一只腿微微弯曲着，轻轻颤抖，皱巴巴的黑色裤子上沾着许多黄色泥巴。
这人就站在那里看他，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他的胸腔随着剧烈地喘息声起伏不定。
可是他脸上还是挂着笑，甚至还有些得意。
秦岳愣了一秒，这小子生得是真让女人仰慕，让男人嫉妒。
“歇歇。”
赵瑾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秦岳很干脆地就地坐了下来，他可能天生就和傻子有契合度，双腿一盘，不自觉地把外面的红色喜服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色汗衫来。
由于刚才的狂奔，汗衫的扣子早已不翼而飞，两片布料随风飘扬，露出了秦岳的小腹和胸口。
秦岳低头，目光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喘息声渐渐平息。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确认这具躯体属于自己后，心中微微一动。
顾怀常瘦归瘦，身材却很不错。
古铜色的肌肤下，八块腹肌若隐若现，线条流畅而有力，汗水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他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股属于自己这个一米八几大汉的荷尔蒙气息，那是秦岳这个从未涉足锻炼的文弱书生从未体验过的野性之美。
赵瑾坐在对面，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秦岳脱下衣服，他的目光才从顾怀常的脸上滑落到那层完美的腹肌上。
月光如银，巧妙地将他炽热的目光隐藏在碎发的阴影之中。
“看什么？”
秦岳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
经过刚刚的抢婚事件，他已经笃定面前这人应该是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哥们，来给自己解围了来了，所以和赵瑾说话时声音分外轻柔。
赵瑾表很快收起自己直白的视线，转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真的跟我走。”
秦岳更加不解：“为什么不走？难道你觉得我会跟一个背叛过我的人结婚？”
赵瑾的眼神深邃，他总觉得面前的人好像哪里变了，可又好像没变。
明明前几天还义正言辞地告诉自己，这辈子只会娶玉娥一个人，就算她三心二意，他也只喜欢玉娥一个。
面对这个憨傻又愚昧的人，赵瑾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沉默以对，眼睁睁看着他欢天喜地地跑去结婚。
可现在的他怎么突然清醒了？
不管怎么样，赵瑾内心是快乐的：“我以为你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
“不会。”秦岳玩弄着田地里的泥土，眼神坚定，“我永远不会爱上背叛过我的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像是在宣示他的底线和原则。
赵瑾笑得更开怀，不禁仰头望向夜空中的月亮，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
玉米林过于茂密，夏夜的风根本吹不进来，只能从他们头顶掠过。
“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这样看月亮。”
秦岳的目光这才开始放在赵瑾身上——微微上挑的眉峰透露出一丝得意，穿着这个时代的上等布料，脚上的皮鞋质地优良。
看样子，的确是个家境优越的人。
他觉得顾怀常人虽傻，但能有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也算傻人有傻福。
只是面对此人总是空白一片的脑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他好像忘了一段特别重要的记忆，而且这段记忆跟赵瑾有关。
为了确认他们之间更多细节，秦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这几天身体不太好，脑子有点不太清楚，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他低眉，抿了抿唇：“我们……是什么关系？”
赵瑾眼神中的雪花一扫而光，穿过燥热的空气传递过来一片冰凉。
秦岳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像是亏欠了他什么一样。
那个人的手指在膝盖上的布料上轻轻摩挲，嘴唇微微颤动。
“顾怀常，你这都敢忘吗？”
“我们订过终身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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