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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再嘲笑一个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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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降临在厂区外的空地上，人群渐渐聚拢，热闹非凡。
蒋大田搬来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小心翼翼地搁在仓库外一张斑驳的木桌上。
电视机的天线歪歪斜斜地指向天空，屏幕里正播放着《霍元甲》。
顾怀常蹲在人群最后面的石墩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生锈的螺丝钉。
小生站在旁边，时不时踮起脚尖往电视屏幕张望。
毛尖则靠在墙边，嘴里叼着根草茎，目光时不时扫过顾怀常，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
“顾怀常，你说霍元甲这功夫是真的吗？”小生凑过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顾怀常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螺丝钉：“功夫是真的，电视里是假的。”
毛尖吐掉嘴里的草茎：“你懂个啥，电视里当然都是真的。”
顾怀常被他幼稚的发言逗笑，摇摇头继续摸索着螺丝钉。
这时，蒋大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用力地拍了拍顾怀常的肩，动作之猛，让三人都吓了一跳。
“嘿！怀常啊！果真是你！”
顾怀常一转头，便瞧见蒋大田那身光鲜亮丽的西装，皮鞋擦得能映出人影，一头乱发如羊毛般蓬松，夜幕下还戴着副红框墨镜，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
他看见顾怀常显得很兴奋，顺势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嘴里的唾沫随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四处飞溅。
“我刚才还在想，站在那儿像根木桩子似的大傻个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见，瞧你这身板，长得挺结实嘛。”
他带着一丝狡黠的目光扫过顾怀常的底部，仿佛要验证什么，“让我瞧瞧，小鸟是不是已经长成了大雁？”
然而他没得手，顾怀常沉着冷静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
蒋大田吃痛地叫唤了一声，嘟囔道：“干啥啊？这么多年不长脑子，光长力气了是吧？”
顾怀常极其冷漠地斜眼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小时候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恶霸，仗着顾怀常傻，没少欺负他。
还给他吃所谓的【扫糖】，扫糖就是扫堂腿，趁顾怀常不注意，一个扫腿过去，就将他撂倒在地，疼得眼泪直飞。
蒋大田和他的“小弟”们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说顾怀常是个傻大个，身体里没水，所以体重轻，一扫一个准。
看来，霸凌的记忆对于强者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却让弱者背负永恒的苦痛。
可顾怀常已经不是弱者了。
他轻挑一侧的嘴角，那眼神却冷得像冬日的冰凌：“小鸟已经变成大雁了，要不要试试？”
蒋大田一愣，觉得面前的顾怀常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
他咧嘴笑得更欢畅，搂着顾怀常的肩膀，往仓库走去：“你小子真会逗乐，走走走，那边还有几个兄弟伙，咱们叙叙旧。”
蒋大田带着顾怀常进了仓库，到了门口便转进一个小小的办公室，这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高矮胖瘦不齐，但顾怀常都认识，全是小时候跟在蒋大田屁股后面给他吃过【扫糖】的人。
除了一个人。
顾怀常将视线落在木桌后面那个笑得委婉的年轻男人身上。
“来，给你介绍，这就是冯日骁冯老板。”
蒋大田热心地将顾怀常推到冯日骁旁边，又对冯日骁介绍顾怀常：“冯老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顾怀常，小顾儿，我们都叫他小孤儿。”
一听小孤儿，办公室里顿时哄堂大笑，好像想起了以前有趣的童年往事。
蒋大田笑够了以后，擦擦眼角的泪，说道：“就他搞了个破铜烂铁，叫什么什么大器……”
顾怀常淡淡瞥了他一眼：“雾水收集器。”
“哦对对对，他妈的雾水收集器，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啥用，听说都是些废铜烂铁组装的。”
蒋大田的话又引起众人一阵讥笑，好像原本不太熟的童年好友，因为一个顾怀常又开始熟络起来。
顾怀常平静地扫视了这里的所有人一圈，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此时笑得肆无忌惮，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孤儿”。
他眼神微眯，手指悄无声息地伸进了裤子口袋里。
蒋大田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壁上，看见顾怀常一只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索，漫不经心地问：“你干啥呢？”
顾怀常往蒋大田那里凑了凑：“没干嘛。”
蒋大田没注意他的反常，打算继续揭顾怀常的短，没想到突然间耳边一凉，眼前晃了一下，空气突然寂静。
距离蒋大田的脸两厘米的地方，一把螺丝刀精准地插进了墙壁里！
“……”
讥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这得是使了多大力，才能让螺丝刀头硬生生插进去半截！
顾怀常皱起眉头，面容十分恐慌，并且手开始发抖，好像很害怕什么一样。
“不好意思大田，我……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但实在控制不住。”
蒋大田感觉腿都在抖：“看什么医生？”
“精神科医生。”
“……”
在蒋大田和一众童年好友困惑不解时，顾怀常才慢悠悠地解释：“我脑子从小就不好，以前家里穷没钱治，现在生活好了，我妈就带我去看看医生打算把这病给治了，吃了好几年的药，现在才稍微好一些。”
他抬头将在座的所有人扫视了一遍，苦笑说：“就是有后遗症，时不时会抽风，不过还好，我妈说我这种情况伤了人不会坐牢。”
说完他将视线落在蒋大田身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口吻轻得像风似的：“杀了人好像都没事。”
蒋大田的腿不禁抖了抖，感觉后背凉嗖嗖的，旁边那柄螺丝刀仿佛变成了凶器，令他不敢动弹。
顾怀常看见众人如此安静，还有些不习惯，笑着说：“我还挺喜欢你们以前的扫糖的，有空再来玩玩？看看我有没有长进。”
“嘿，说这话，不来了不来了，咱们都长大了，聊点别的吧。”
开玩笑，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啊！
顾怀常心中冷笑，谁是傻子，谁是疯子，谁是正常人，一柄螺丝刀就见了高下。
他漫不经心地走到蒋大田跟前将螺丝刀拔了出来，擦擦上面的灰尘后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直直地看向唯一没有取笑他的冯日骁，伸出右手，颔首微笑：“你好，顾怀常，雾水收集器的设计师。”
冯日骁仰头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眼皮耷拉着，眼球向上，总像睡不醒的样子，身上明显短了一大截的布衣看起来破旧不堪，可是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神却熠熠生辉，仿佛里面含着一整片汪洋大海。
或许，那不仅仅是汪洋大海，还有辽阔的宇宙。
“你好。”冯日骁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伸出手来，“我是越进农机厂的厂主，冯日骁。”
当两双手紧紧相握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仿佛他们已经将周围的喧嚣隔绝在外。
蒋大田见冯日骁很明显对顾怀常有好感，心有不平，还想再说什么时，天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闷雷，震得天地都仿佛为之颤抖，办公桌也跟着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随后头顶砰的一声，电灯泡闪了几下以后彻底陷入了死寂，黑暗包裹整个空间。
很快，外面开始发出一阵嘈杂，有人喊叫起来。
顾怀常和蒋大田跑出去一看，才发现电视机已经熄屏了，只剩下黑漆漆的一个玻璃屏幕，而坐在底下的人闹哄哄的，叫嚣着让蒋大田去弄电表，他们都还没有看尽兴。
蒋大田站在仓库门口，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故作镇静地对着人群喊道：“急个啥，就是响了个空雷，电表烧坏了而已，我现在就去看看电表。”
说完，他转身进了仓库，朝电表箱的方向走去，脚步显得有些慌乱。
顾怀常站在原地，目光冷静地扫过那台黑屏的电视机，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小生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过来，小声问道：“顾怀常，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顾怀常轻轻摇头，声音低沉：“电表修好了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电视机的电路可能坏了。”
毛尖跟在小生后面，小声嘟囔：“有这么专业吗？”
顾怀常径直走到电视机前，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电视机的后盖。
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电视机的天线，眼神专注而冷静，小生见状，赶紧跟了过去，蹲在他旁边，小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顾怀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把螺丝刀，动作娴熟地拧开了电视机后盖的螺丝。
毛尖见状，眉头一皱，走过来说道：“喂，你可别把人家的电视弄坏了！”
顾怀常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还想继续看电视就闭嘴。”
毛尖冷不丁地被怼了一句，一时语塞，都忘了回嘴。
蒋大田此时已经修好了电表，办公室和仓库外的电灯重新亮了起来，但电视机还是一片死寂。
他走过来，看到顾怀常正在拆电视机，顿时急了：“顾怀常！你干什么呢？别乱动我的电视！”
顾怀常依旧没有理会他，手指在电视机的电路板上轻轻拨动，碎发下的眼神专注冷静，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暗的，只有眼前的电路散发着光芒。
小生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又难掩兴奋，他扯着顾怀常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能修好吗？”
顾怀常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电路板上的一个电容烧了，换一个就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蒋大田脸上，让蒋大田一脸茫然。
“有备用电容吗？”
蒋大田呆愣愣的，下意识就骂了出来：“什么电容，我叫你别动我电视机你没听见吗？”
顾怀常像看傻子一样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查看电容状况，这时远远站在一边的冯日骁忽然大声说道：“有备用电容！”
他叫来一个职工，简短地吩咐了几句，那职工立刻跑进仓库，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黑色的块状物跑了出来，在冯日骁的示意下，快步走到顾怀常身边递给他。
顾怀常接过电容以后仔细注视着上面的一些参数，随后满意地点头，动作娴熟地将电容换了上去。
蒋大田和毛尖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顾怀常居然真的懂这些。
顾怀常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重新装好电视机的后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地说道：“好了，试试吧。”
小生急不可耐地按下了电视机的开关，屏幕先是闪烁了几下，紧接着，画面亮了起来，霍元甲的影像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家纷纷鼓掌称赞顾怀常。
小生第一次见识了机械改变生活的大场面，心中对顾怀常涌起浓浓的钦佩，感动地说：“顾怀常……不，师父！以后我就叫你师父了！他妈的，你也太厉害了。”
顾怀常神色泰然，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如果你真的要钻研机械，这些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操作，有些复杂的机器，光是拆卸和安装就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更别说要精准的找到其中的问题，你慢慢学，以后自己也能上手。”
蒋大田看着电视机中的影像，顿时感觉脸红得滴血，周围人的欢呼声越大，好像越证明他的无能一样。
毛尖眼睁睁地看完整个过程，心中无比讶异，之前他看见顾怀常用废铁搞了个机器，心里还不愿意承认。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现在的顾怀常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个傻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