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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任溪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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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enue”沙画工作室位于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巷后边,对面就是商业街,顺着的这一排都是搞艺术的小店铺,像纹身的、刻木雕的、教插花的......但仲夏酷热,店铺里的人都很少。
秦执一直想去沙画室,江允镜答应他忙完工作之后带他去,但工作这东西,哪有忙完的时候?昨天秦执又提了一次,江允镜自然不能再推脱了。
周六一早,江允镜起床刚洗漱完,补课老师突然打电话来说家里有事,想请半个月的假期,江允镜前脚刚一答应,后脚便瞥见秦执正赤着脚丫子往他这边来,这通电话实在太巧,巧得江允镜都以为是秦执和补课老师提前串通好的。
早晨七点多,工作室的几个年纪不大的员工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在江允镜身后紧紧跟着的半大小孩,热情地跟秦执打招呼,秦执嘴角绷着僵硬的笑,朝人挥手,算是回应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与细沙混合的独特气味,他此刻正专注地打量着工作室的内部构造,环绕工作室的墙壁,被刷成静谧的米白色,墙上挂满了风格迥异的沙画作品。有的描绘山川湖海,细腻的沙粒堆砌出山峦的巍峨,勾勒出湖水的涟漪,使人仿佛身临其境;有的展现生活场景,生动的人物形象、质朴的生活片段,满溢着人间烟火气。
工作室中央是一处宽阔的空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沙画台,沙画台玻璃在柔和灯光映照下,透着冷冽光泽,台面上残留的沙粒,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旁边精致的沙斗、形状各异的沙刷,整齐摆放。
秦执不禁想到了他跟着江允镜第一次回到家的那副场面。
江允镜看着他站在一边愣神,笑着喊他过去。
秦执回过神来,跟着江允镜进入录制室转了圈。房间里设置了专业的录制设备,高清摄像机稳稳架在三脚架上正对着沙画台,旁边摆放着各种辅助灯光设备,江允镜解释说这些设备可以用来精准捕捉沙画创作的每一个细节,以及添加各种特别的光影效果。
秦执点点头,视线落到了角落靠窗舒适的休息区,那儿摆放着柔软的单人沙发与木质茶几,茶几上散落着沙画相关书籍与杂志,书页都被翻得皱巴巴的,斑驳的痕迹难以掩盖。
秦执慢慢靠了过去,伸手捏住书页的一角,似乎能透过这些斑驳痕迹看到江允镜冥思苦想创作沙画时心里的烦躁。
忽然,他嘴里被塞入一颗圆形的东西,是一颗薄荷糖,秦执皱了皱眉,他听见江允镜说:“都看完了,去休息室睡会儿吧,放假起这么早不困啊?”
江允镜牵着他的手将人带了出去。
这两天周末,秦执每天中午到饭点儿乘地铁去送饭,然后直接在江允镜的工作室自习,下午在外面饭店给江允镜带营养餐,晚上九点左右再跟着江允镜回家。
可以说,除了和江允镜待在一起吃饭之外,其他的时间都缩在江允镜以前睡午觉的小房间里听网课。
后来,秦执摸清了交通路线,一到周末就缩过来,江允镜还打算让他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转念一想,按照秦执的性子,和那群小孩儿也玩不到一起。
一想到同龄人现在都是和朋友聚餐出去唱ktv,秦执八成还没尝试这些东西,他心里总是闷闷的。
他的确希望秦执能好好学习,希望他以后过得更好些,但现在看见秦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命做题的模样,他心里也着急,既担心秦执的心理健康又担心秦执的视力健康,可眼下这情况,他自己也没多少时间陪,只能在吃饭时多多叮嘱。
其实退一步讲,就算秦执只顾着吃喝玩乐,他也完全有能力带秦执见更大的世界,不过江允镜也清楚,秦执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惰性子。
某天正午吃饭时间,江允镜的手机屏幕上蹦了条消息,是隔壁纹身店的老板,他说回来了,江允镜心里很自然地陪秦执透气的任务交给了纹身师。
两小时之后,宽阔的柏油大道路边,一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俊美青年一手提着行李箱走上阶梯。
“江允镜,我刚从学校回来,你这让我看一小孩怎么回事?”他倚着门无奈地问。
“我问你了,你说的你没事。”江允镜笑了笑。
面前这个人叫任溪青,是江允镜的挚友之一,和应林是本科同学,他们两人是室友,关系不错,但江允镜并不是因为应林这层关系才认识的任溪青,真追根究底算起来,任溪青在江允镜的成名之路上还帮了一个大忙。
江允镜起初办沙画工作室很困难,虽然有个“陈晟得意门生”这个名头,但也没多少人找他做演出,每天线上直播勉强能挣个饭钱。
那时候江允镜和任溪青还不认识,也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天任溪青刷到了江允镜的直播,从他店里走过来看他画沙画,末了跟他提了个建议:“你切两个画面,一个脸的,一个画儿的,直播间人数准会蹭蹭上涨。”
“嘶,看脸的时代。”江允镜非常听劝,隔天就践行了这个提议,还果真向他说的那般,找他去活动现场表演的人渐渐都多了起来。
那个夏天,江允镜店里生意好了很多,他常请任溪青吃饭,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偶然得知他和应林关系匪浅,三人自然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友情链。
江允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孩一直看书做题也不是办法,别长大了后鼻梁上架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那多难看。”
任溪青无所谓道:“那就别买黑框,买副其他的。”
“我真没时间,就周末,忙完了请你吃大餐!”
任溪青笑了笑,“早知道回来要帮你看孩子,应林叫我吃饭我就该去。”
“应林?他要吃饭找的也是我妹妹啊,找你干什么,不嫌你亮眼啊?”江允镜开玩笑说着,拖着他的行李箱就往自家店里走,“我弟弟就拜托你了啊。”
“......”男人气笑了,“走错了,搬来搬去麻不麻烦?”
“你休息会儿记得过来帮我看看秦执啊研究生,午饭我给你包了。”江允镜拖着他的行李箱往隔壁走,边走边说。
听到任溪青说了声好之后,江允镜笑着返回沙画室,正准备丢下兜里的手机去工作,想起还没给人点饭,于是又打开手机给人叫了份外卖,正好看见应林给他发来的消息。
他说:任溪青休学了。
不一会儿,消息提示框里弹出长篇白框文字——〔这些都是我碰巧听到任溪青打电话时知道的,这几天忙着做实验没告诉你,我问他他也不肯多说,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了,家里条件也不错,脑子又好使,前些年他妈让他出国留学,他本来同意了,大三时都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去,毕业后留在本科学校读研究生,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几天提交了休学申请书,我真是……〕
江允镜重重地拍了拍脑子,他最近什么回事,身边的人怎么都开始反常了?
江允镜快速打了几个字:〔这会儿他刚到,估计累得够呛,我晚点儿找他吃饭问问。〕
应林:〔行,再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江允镜关了手机,急着去问也问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沙画录制室。
任溪青在纹身店小憩半小时之后,换了身衣服才慢悠悠去了隔壁。
二楼房间里,秦执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帅气的年轻男人,然后礼貌道:“你好。”
“你好。”任溪青嘴角噙着笑,“挺乖的。”
“谢谢,房间外沙画台那儿可以体验沙画,您可以试试。”秦执淡淡道。
“不用了,不感兴趣。”任溪青在旁边给自己安了把椅子坐下,饶有趣味地盯着秦执。
秦执望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意思是你在这儿我学不进。”
任溪青挑了挑眉,他慢慢站起身弓着腰看书桌上的作业本,“不是才上一年级吗?还有要动脑子的?”
“想去玩吗?游乐场、动物园、电影院……反正只要踏出这屋子,所有地方都可以去。”任溪青挑眉,直起身往后走两步,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说。
“酒吧也行?”秦执仰起头,淡淡地问,眼神平静无波。
“怎么不行?”任溪青没所谓道。
“你是哥的朋友?”秦执用的陈述语气。
“是啊,你不叫我哥哥吗?”任溪青随手拿了本书靠在墙边翻阅。
秦执看着他抿了抿嘴,笑得勉强,他轻声道:“哥哥好。”
“真是……提到你哥语气就软了啊。”任溪青有些好笑道,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他轻轻摩挲着书面上熟悉的字迹,有些不敢相信,他问:“这是谁写的?”
“补课老师。”秦执实话实说。
“他叫什么?”
“阮安枝。”
“你哥挺会找人。”
“老师很好。”
任溪青没再说话,他的身体离开了墙面,然后静静地翻书,秦执也不问,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沙沙落笔和轻轻翻页的细微声响。
晚上江允镜把秦执送回家后,又马不停蹄赶过去和任溪青喝酒,说是喝酒,两人下肚的加起来不过半杯,江允镜自然也是无功而返,只是让他注意身体。
还没过半个月,秦执的补课老师说他可以回来继续补习了,江允镜看到信息的时候是正午,任溪青自告奋勇说送秦执先回家。
秦执表示自己可以晚上回去老师家补课,中午就不去了,但任溪青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揪着他的衣领把人往车里赶,不仅如此,到家之后,他还久久不愿离去,有事没事拿个手机隔着门拍卧室这边的情形,美名其曰:发给你哥看看。
秦执看了眼老师,阮安枝正在专心备课,整整两个小时也就抬头过一次,给秦执弄了张数学提高卷。
总感觉这俩人认识。秦执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