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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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喜欢上九幽了。
我记下的那些琐事里，除了一些过错，慢慢多了一些九幽的喜好和情绪变化。
我记她一只鬼的笔墨比酆都所有鬼加起来都要多，我看她的频率和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可能就是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追随目光，九幽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
她开始疏远我，开始对我客气，不再约我一起到忘川边看彼岸花海。
那段时间，我很伤心，想的很多，想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记了太多她的过错，可明明我也记了很多她的好。
身为判官，平时也会有一些工作要汇报给九幽，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我把生死簿递给九幽，私心是想让她看到里面我写下的她的好。
九幽看到了，她抬头看过来，眼神很冷，带着压迫感。
这是九幽第一次这么看我，我期待的心瞬间落空，魂魄开始发冷。
“崔珏。”
九幽很少连名带姓地叫我，她一般直称我“判官”，或者笑嘻嘻不正经地叫一声“判官大人”。
九幽撤下了大殿的鬼官和鬼差，只剩我和她，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掐着我的下巴抬起了我的头。
她用了力，我疼得表情扭曲。
“崔珏。”她又喊了一声，声音依旧冷得刺骨。
阴冷的鬼气压下来，我忍不住要跪下，九幽对我释放了威压。
“在……”我哆嗦着应她的话。
九幽松开手，负手而立，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生死簿用力甩到我身上，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和白无常为什么会让你来做判官？”
我抱着生死簿，不敢看她。
“因你生前为官公正无私不惧权势，判官一职需要无私无情，一直以来你做的都很好，不管是酆都鬼众还是那些凶恶鬼官，只要犯错你都会一视同仁，甚至是我和白无常，你也不会偏私半分，可刚刚你给我看的是什么？你的私情？”九幽呵笑了一声。
这是我第一次表露自己的喜欢，也是第一次在喜欢的鬼面前感觉到无地自容。
“你是个聪明的，我以为这些天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受不了了，不想再听她接下来的话，“我明白了。”
我当着她的面找到了暗藏心思的几页，撕下来，烧得干干净净。
“以后不会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看到白无常过来，可能还是赌气，“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再做判官，您也可以换掉我，再寻一个真正无私无情的人来做。”
九幽没说话，良久才叹了一声：“你出去吧。”
她和白无常有事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但那时候，我有难过有委屈有气愤，我不想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只想好好做一个无私无情的判官。
那天之后，我和九幽之间只剩下工作交流，我不常在酆都大殿待着，开始早出晚归。
一次早会后，白无常叫住我，提醒我最近酆都可能会不太平，让我不要再频繁外出了。
我猜这些话可能是九幽让她来说的，但我没有问，我怕又是自作多情，怕白无常和九幽说，怕九幽觉得我又有私情。
我还是出去了，并非是和九幽赌气，而是为了调查一件事。
掌生死簿执判官笔，判官所管不知是鬼魂，还有凡人生辰命数记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阳间忽然多了许多玄师，她们捉鬼杀鬼，一开始她们捉的是恶鬼凶煞，可最近我发现，生死簿上灰暗的名字越来越多，但无常鬼差带下来的鬼魂并没有那么多。
负责勾魂的无常鬼差虽由白无常统领，可那些无常鬼差却听命于无常鬼王。
这些年酆都里的鬼王也都见识过九幽的手段，虽然依旧分裂，但表面上还愿意维持着和气，谁也不想真的打起来。
我拿着生死簿去向无常鬼王要个说法，料想无常鬼王肯定不会如我所愿，我也能趁机记她一笔，到时九幽也好向她发难。
可我没有想到，那些平日里互看不顺眼恨不得对方早日魂飞魄散的鬼王竟然私底下勾结起来，要一起对付九幽，这些早该死的鬼竟然团结了起来。
我算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她们知道我是九幽心腹，捉了我向九幽挑衅宣战。
酆都早有一套处置鬼魂的刑罚，大狱小狱数百，每一关都令鬼魂生不如死。
我是判官，被我记录在册的鬼数不胜数，我得罪过太多的鬼，之前在九幽的庇护下，它们敬称我一声“判官大人”，敢怒不敢言，而等我入了地狱，它们一个两个面目狰狞，要让我去死。
生前，我也曾受过牢狱之灾，也曾挨过鞭挨过刀，可都没有地狱之中的刑罚难熬。
疼，太疼了。
动一动手指就能牵扯到整个魂魄，从头到脚，甚至是头发丝都疼得恨不得立刻去死。
我不知道有多少鬼过来看我受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受过多少种刑罚。
被勾魂锁穿过双肩吊起来，我垂着头，努力要睁开眼睛去看。
我好像聋了，也好像是瞎了，听不见看不见，充实完整的魂魄变得破破烂烂几近透明。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判官，是不是就不会遭这份罪，后悔吗？
好像又不后悔。
又想，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魂飞魄散，九幽会怎么样？她会难过吗？还是会让白无常再找一个合适的鬼来成为新的判官？
新的判官说不定还没有我做的好呢。
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成了这副鬼样子还能笑出来。”
我好像又能听见了，是九幽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抖，好像在害怕。
可九幽怎么会害怕呢。
我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当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抱起来，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像被蒙上一层朦胧的血雾，只能隐约看得见一点点轮廓。
只是一点轮廓我也认得出来，是九幽。
“九幽……”时隔许久，我再次喊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工作时冷漠生疏的“大人”。
模糊的影子低下头，似乎侧了耳想听清我的话。
只可惜，我的魂魄太过虚弱，陷入沉眠，没能看清九幽，没能听到她说的话。
后来还是白无常告诉我，九幽抱着我一路飞奔回了寝殿，她把自己的功德分给了我，来修补我已经千疮百孔的魂魄。
等我再醒来时，酆都已经大乱，忘川河水倒流，白无常入轮回，九幽……九幽也不见了。
我抓了几只慌乱逃命的小鬼问，这才知道，我沉眠的这段时间，那几个鬼王反了。
九幽以己身将它们拖入了忘川河底，那时我才知道九幽之名的由来。
——九幽之下有忘川。
九幽本就是忘川河水凝万千鬼气而成的一只鬼魅，她的任务和使命就是引忘川之水将酆都城中那些鬼王镇压吞噬。
九幽散在了忘川，我拼命地喊她，可始终没有一声回应，水面之下，那几个鬼王面目狰狞地想要破开水面。
后来越来越多的鬼被翻涌的忘川河水卷进去，我记得它们，它们都是记录在册犯大错的鬼。
我记得它们，九幽也记得它们，九幽没有消失。
我的魂魄中有九幽的鬼气和功德，我将属于九幽的鬼气和功德剥离下来，以忘川水为墨在生死簿上生出一个新的生辰八字。
按理来说，身为判官虽执掌着生死簿和判官笔，但并没有权利随意更改凡人生死命途。
可那时九幽已不在了，酆都乱成一团，我或许也疯了。
我将那一页生辰八字撕下来，交给了一只趁乱逃出的鬼，我和她做交易，我替她隐瞒生死簿一事，而她则要返回人世为九幽积攒功德。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随意抓住了一只小鬼，竟然会是道祖的学生。
酆都乱了很久，直到一只浑身煞气的鬼打下来，她坐上了九幽的位置，没有鬼敢忤逆她。
但我敢，我是判官。
找到那只凶煞恶鬼时，我做好了被她揍一顿，或者被撕碎的准备，但意外的是，她神情虽冷，对我却有几分容忍。
我骂她不配坐那个位置，她也只是瞪我，并没有动手。
她拿出酆都令时，我便知道了这也是九幽的安排。
她和白无常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而这一切我一无所知，她们也从未透露半分。
我又气又怨，就那样看着闻又坐主酆都。
她确实很有手段也很有威严，看不惯她的鬼很多，但没一个敢不听话。
我在心里暗暗道，还不是九幽给你铺好了路。
在闻又身边做事，我记了她很多不能做不该做的事。
我打心底里觉得她做得不如九幽，但酆都……比之前好很多。
白无常转世再入酆都时，闻又找到了她，让她做回了白无常，统领所有无常鬼差，还给她分了一个傻愣子的黑无常做同事。
我时常到忘川河边看，后来发现闻又也经常去看，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
问了以后才知道，她是真的死了老婆，她老婆在忘川河里。
她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忘川河下的鬼上岸。
我告诉她，积攒功德，判官笔可接通忘川，我将功德送过去，或许能让那鬼少些痛楚，积攒多了说不准哪天功德圆满就能爬上来了。
我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她信了，往后她的功德都给了我。
对着那么多的功德力，我动了不该有心思。
九幽落在忘川中的残魂太碎，只靠我放走的那只鬼太慢了。
我偷用了闻又的功德，聚起了九幽的残魂。
但那也只是一缕残魂，一碰就碎。
我将自己所有的功德力和那缕残魂送入轮回，白无常看到了，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死簿被撕的影响，九幽入轮回的每一世都英年早逝不得善终。
而她每一世身死，我都会去接她。
一世又一世，过了百年，千年……
为了调查卓君，生死簿一事暴露了，闻又没有多问，但我想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之后她暂停了我的工作，封了我的记忆，让我轮回一生。
我知道她想报复我，她让她老婆在我背上刻了一道符，那道符聚阴引煞，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一世我在恐惧惊慌中长大，每天都像恐怖片主角一样遇到各种诡异惊悚的东西。
在这不幸的一生中，唯一的幸运就是身边有应来时，只要有她在，我的生活就是正常的。
后来应来时早逝，我跟着也下去了。
记忆回笼，原来应来时是九幽的转世。
原本想要狠狠记闻又一笔，看在沈决应来时这一生相伴，我将前面闻又的账一笔勾销。
最后一世，九幽的转世为救人而死。
我去接她时对她再次说了千百次的话——
“我会接你回家。”
九幽笑了出来：“好啊，判官大人。”
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因为我还没有给她喝前世今生，我还没有告诉她之前的没一世，我倏地转身看她。
九幽望着我，嘴唇轻动：“崔，珏。”
九幽，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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