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
-
自那晚之后，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在两人之间迅速筑起。
四月，文理分班。新的班级，新的座位。我下意识地看向顾景川，却见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了成绩同样顶尖、性格沉稳的学委旁边，拉开了椅子坐下。
他甚至没有朝我这边看一眼。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同桌位置，空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快速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我不再刻意去关注顾景川的消息，不再试图靠近。两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同一个教室，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顾景川变得更加沉默，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他的成绩依旧耀眼，迅速成为新班级的焦点，甚至很快被清北大学的少年班看中，走了提前录取。
他离开学校的那天，很低调，没有惊动太多人。我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那时我站在教室的窗边，看着楼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清瘦身影，拖着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门，消失在春末的阳光里。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空了一块。
再后来，年岁渐长。高中同学群偶尔还会有消息弹出。我很少参与，只是偶尔看到与顾景川相熟的朋友提起，说他进了顶尖的科研部门，从事着梦想的航天工作。
再后来，这个名字也渐渐沉寂，仿佛从未在我的生命里掀起过惊涛骇浪。
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记得顾景川最后看向我的那个冰冷而绝望的眼神，只记得那句“别来了”带来的刺痛。
那时我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不解中，只感受到了他表现出的冷漠带来的难受。
我全然忘了。
忘了自己上辈子在社会底层挣扎时，深刻体会过的因为阶级差异而带来的强烈“不配得感”。
那时的我，没钱，日子过得苦，哪有什么高昂的心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温饱线上挣扎，在生活的重压下苟延残喘。
为了赚钱，我什么没做过？什么不能做？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头弯到尘埃里都可以，自卑自厌的情绪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劳作中被消磨殆尽，人变得麻木，像一具被规训好的躯壳，只凭着生物吃喝的本能活着。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突然出现，告诉我，他喜欢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只会觉得无比可笑，甚至充满警惕。因为在自己根深蒂固的认知里：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拯救自己。
而彼时，在小吃街昏暗的巷子里，那个攥着我手腕、眼神绝望的顾景川，是不是…也和那时的我，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
那份被我忽略的、深藏在少年冰冷外壳下的怯弱与自卑，那份因巨大阶级鸿沟而产生的强烈“不配得感”，那份害怕自己的烟火气玷污了对方高洁的恐惧…才是他推开自己的真正原因。
我看懂了他的骄傲，却未曾真正看透那骄傲之下，被现实碾压出的、鲜血淋漓的自卑。
我以为自己的靠近是温暖，却未曾想过，那温暖对他而言，可能是灼伤自尊的烈焰。
人性的弱点如此真实而沉重。重生后我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早已忘记了贫穷的滋味，也失去了共情那份卑微与挣扎的能力。
我终于明白了那晚他眼中的冰冷从何而来。
那不是厌恶她。
那是厌恶…那个无法与她并肩、只能被迫仰望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