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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82章 ...
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六。或许是许尽欢的决绝起了些许作用,或许是许母暂时还不想彻底撕破脸皮,他被应允前往六角亭精神卫生中心探望父亲。
车子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几分钟后靠边停下。踏入四层那条熟悉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时,许尽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与期待。
然而,当404病房的门打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愣在原地,随即,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如同暖流般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
陈愿没有像往常那样抱着旧娃娃蜷缩在床边,或是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病号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午后的阳光透过铁栏,温柔地洒在他身上。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头来。
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蒙尘般的空洞和迷茫,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清晰的温和。虽然依旧带着病后的疲惫和沧桑,但那确确实实是……清醒的光彩。
他看着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许尽欢,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一个有些生疏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声音虽然沙哑,却清晰地唤出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名字:
“欢欢…来了?”
一瞬间,许尽欢的视线模糊了。
巨大的酸楚和喜悦同时冲击着他的心脏,他几乎要站立不稳。他快步冲过去,像小时候那样,猛地蹲下身,将头埋进父亲并拢的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陈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心疼和愧疚。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温柔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顶,动作缓慢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
“好了…欢欢…爸爸没事了…”他轻声安抚着,像许多年前哄着做噩梦的小男孩。
过了好一会儿,许尽欢才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的笑容。
他像个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开始絮絮叨叨地向父亲“撒娇”,说起那些被深埋的记忆里的趣事:父亲如何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教他认字,如何在雨天用旧报纸给他折小船,如何在他发烧时整夜不睡地守着他……
陈愿安静地听着,眼神温柔而专注,偶尔会因为想起某个细节而露出真切的笑容,甚至能补充一两个许尽欢都模糊了的片段。
这一刻,没有精神病院的压抑,没有许母的阴影,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
只有一对劫后余生的父子,在温暖的阳光下,笨拙地、珍惜地拼凑着曾经破碎的亲情。
父亲这近乎“正常”的状态,像一束炽烈的光,瞬间照亮了许尽欢心中所有阴霾的角落,一个疯狂而强烈的念头破土而出,并且迅速生根发芽,变得无比坚定。
他要带父亲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冰冷的牢笼!他也必须彻底逃离许家那个华丽的囚笼!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他开始在脑中飞速盘算:
自己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在某个小城市租个简单的房子,支撑一段时间的生活。
自己已经成年,可以退学去找工作,哪怕是端盘子、送外卖,他也能养活父亲和自己!
希望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之前所有的阴郁、绝望和屈辱都被这火焰焚烧殆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狭小却温馨的出租屋,父亲逐渐康复的笑容,自己下班带回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许尽欢觉得自己是一只终于能挣脱所有束缚的鸟,即将翱翔在属于自己的天空。
可要实现这个计划,第一道,也是最艰难的一道关卡,就是许母。
精神病院的管理严格,没有许母这个法定监护人和经济支付人的同意,父亲根本不可能被接走。
回许家的路上,许尽欢一直在思考,该亮出什么样的筹码,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说服或者说逼迫母亲放手。
他预想到这必将是一场艰难的拉锯战,甚至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当他鼓起勇气,再次踏入母亲那间奢华却冰冷的书房,提起父亲状态大好,并提出想要带父亲离开许家、独立生活时——
许母沉默了许久,久到许尽欢几乎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厉声斥责或嘲讽。
突然,烟雾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笑声。
许母缓缓将雪茄从唇边拿开,目光穿透烟雾,落在许尽欢那张写满倔强和期盼的脸上。
“带你父亲走?”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许尽欢,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来到这个家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许尽欢刻意尘封的记忆闸门。
他当然记得。
十四岁之前,他和父亲生活在一个老旧却充满温情的出租屋里。日子清贫,但父亲是个极有情调的男人,总是把小小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被子永远带着阳光晒过的芬芳味道。
他既是父亲,也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将许尽欢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他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
父亲下班迟迟未归。自己煮好了面条,等到面都坨了,凉透了,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再也坐不住,拿起手电筒准备出门寻找。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父亲,而是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身后,是父亲。
他几乎站立不稳,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脖颈上清晰的指痕触目惊心。原本整洁的衬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纽扣崩落,衣领歪斜,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半分体面。
他的眼神空洞,身体微微发抖,像一片被狂风摧残过的叶子。
许尽欢的眼泪瞬间崩涌而出!巨大的愤怒和心疼淹没了他!他想也没想,冲进厨房抓起一把水果刀就要往外冲!
“是谁?!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混蛋!”许尽欢眼睛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嘶哑的哭喊声充满了绝望的恨意。
一位年轻的男警察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夺下他手中的刀,声音带着不忍和安抚:“小朋友!你冷静点!别做傻事!事发地段太暗了,没有监控…但我们一定会尽力调查,找到嫌疑人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许尽欢浑身脱力,瘫软在地,但下一秒,他又猛地挣扎着站起来,抹了一把模糊视线的泪水,走到父亲面前,伸出颤抖的手臂,紧紧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那个不断发抖的身体。
“爸…没事了…没事了…回家了…我在这里…”
他一遍遍地、用带着哭腔的、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安抚着父亲。
那个该死的□□犯最终被抓获并判了死刑。但法律意义上的正义,却无法弥合父亲身心遭受的巨大创伤。
噩梦开始了。
最开始是没完没了的洗澡,皮肤搓得通红破皮也不肯停下。然后是持续的失眠,夜里惊叫着醒来。后来,父亲开始出现幻听,变得极度敏感多疑,甚至在某次发病时,将放学回家的许尽欢当成了意图伤害他的人,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大骂、挣扎。清醒后,他又陷入无休止的愧疚和自我厌弃中,痛苦得用头撞墙。
直到那次,他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
洗胃室外,看着父亲苍白如纸的脸,十四岁的许尽欢感到了灭顶的绝望。
走投无路之下,他循着父亲旧物里那张模糊的名片,找到了许母,那个他生物学上的母亲,那个据说很有钱的女人。
许尽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许黎的情景。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妆容精致,气场强大,打量着这个突然找上门的、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年,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孩子。”许母的声音将许尽欢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弹了弹雪茄灰烬,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一件物品,“你简直和你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狐狸眼,一样的…漂亮。”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许尽欢,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许尽欢的心狠狠一抽。
初来许家时,他对这个血缘上的母亲不是没有过卑微的期待和讨好。他努力表现得乖巧懂事,努力学习那些繁琐的礼仪,试图让她满意。
但很快他就发现,在许母眼中,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只是…比较好看的“玩意儿”。她的资助和收留,与其说是母爱,不如说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占有和掌控。
“我记得你当时跪在地上求我,说会做我许黎永远最听话的儿子,说未来一定会好好报答我。”
许母冷笑了一声,打断了许尽欢的回忆,眼神锐利如刀,“怎么?刚刚成年,翅膀还没硬,就迫不及待地想带着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了?你的报答呢?”
许尽欢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上母亲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有力:
“是!我要带他走!这些年你支付给医院的费用,用在我身上的钱,以后…我都会想办法还给你!”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筹码”。
“还给我?”
许母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笑话,嗤笑出声,“告诉我,你拿什么还?”
她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目光像评估商品一样上下扫视着他,“出去以后,没文凭没资历,没后台没背景,你能做什么?去工地搬砖?还是去餐厅刷盘子?你那点钱,够你父亲一个月的药费吗?”
“那也比待在这个鬼一样的地方,永远受你掌控要好!”许尽欢咬牙,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意和倔强。
“受我掌控?”许母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她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带着一丝不解的反问。
“受我掌控,有什么不好?”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许尽欢,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即使你搞不定苏家那位,以你的条件,我依然可以给你铺路,让你接触到整个杭市最顶尖圈层的资源。徐宗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老色鬼,是意外,我以后绝不会再让这种人靠近你。”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尽欢:“我会让你傢给整个杭市最有全有势女人的‘丈夫’,让你一辈子享受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荣华富贵,这有什么不好?”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要剖开他的内心:“这条路,以前你不是走得很好吗?游刃有余,甚至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天真愚蠢的模样?”
因为她。
许尽欢猛地低下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甜蜜交织着汹涌而来。
因为他遇见了苏独伊。
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为她着迷,为她痴狂,为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而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正是因为心里装进了这样一个鲜活、真实、让他想要拼尽一切去靠近去珍惜的人,他才再也无法将感情视为游戏,无法再对别人虚与委蛇。
一想到未来可能要躺在某个不爱的女人身边,他就恶心到想吐,痛苦到想死。
他想要干干净净地、全心全意地,赤衤果坦诚地走向苏独伊。
许母何其精明,她看着儿子瞬间柔软下来的神色和那无法掩饰的痛苦挣扎,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嘲讽和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对苏家那位动了真心?许尽欢啊许尽欢…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角泛起了泪花,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你可真不愧是你父亲亲生的种!”
她止住笑,眼神变得冰冷而刻薄,“这么多年的富足生活,许家的权势奢靡,一点都没能浸透你!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不追求实实在在的权势金钱,却去追求那种虚无缥缈、最不值钱的所谓爱情!”
“母亲,”许尽欢抬起头,眼中带着悲悯和决绝,“您是拥有了一切,金钱,权势,地位…可您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您的人。我不想像您一样,孤独地守着这些冰冷的东西过一辈子!
靠着算计和利用男人发家,就算站得再高又如何?您看看您的身边,有哪一个是真心待您的?您晚上真的能睡得安稳吗?!”
“啪!”最后一小截雪茄被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许母双手交叉,支撑在宽大的书桌上,身体前倾。此刻,她身上所有的散漫和嘲弄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商人的冰冷和锐利。
“可笑!”她的声音斩钉截铁,“这个世界最爱我的人就是我自己!我永远不会失去我自己!
靠着男人发家又如何?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当你一无所有,每天睁开眼就要为柴米油盐发愁,为下个月的房租药费磕头求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真心?真心这种东西,是最廉价、最无用的东西!它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她上下打量着许尽欢,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没想到,我许黎纵横半生,竟然会有你这么天真愚蠢的儿子!”
许尽欢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许母也不再言语。书房里陷入一种僵持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都清楚,彼此的理念如同平行线,根本无法说服对方。
许母向后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她审视着眼前这个试图反抗她的儿子,眼神复杂。
“许尽欢,你以为我不想放你们走吗?”
她忽然改变了策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不,恰恰相反,我很清楚,是你和你父亲,根本离不开我的庇护。”
“男人有美貌是好事。但一个男人如果只有美貌,而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权势和头脑,那这美貌就是灾难,是招致祸患的根源!”
她的声音冰冷而现实,“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肮脏和残酷,腌臜手段多得超乎你的想象。离开了许家这个金窝窝,失去了我的名头庇护,你以为凭你,能护得住你那个精神时好时坏、长得同样招人的父亲?别天真了!外面的饿狼,只会比徐宗更凶狠、更下作!”
“我能!”
许尽欢倔强地抬起头,少年的孤勇和对自由的渴望支撑着他,让他无视了母亲话语里描述的可怕前景。
“只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能保护好爸爸!”
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许母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其烦躁又夹杂着一丝奇异期待的情绪。
她忽然很想看看,自己这个被保护得太好、天真得可笑的儿子,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他是否会像丧家之犬一样,爬回来祈求她的原谅和收留?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迅速生根。
她脸上的强势和冰冷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和妥协了的漠然。
“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男人的补品,你不懂,你父亲也不懂。”
她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一种等待看好戏的冷漠:
“罢了。许尽欢,滚吧。带着你那个愚蠢的父亲,一起滚出许家。去过你想过的自由生活。我会看着的。我看着你能坚持多久,看着你怎么被现实打趴下,怎么跪着回来求我。”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记住你今天的话。也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明白,我说一切才是真理!”
“我等着你来向我服软的那一天。”
“现在,拿上你的东西,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欢欢的故事还有几章就要结束了
周六周日,我努力多写点[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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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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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欢欢的故事到这先告一段落 下章写电竞圈大神的故事 没什么存稿了 更新时间不固定 小作者努力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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