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50收加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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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的风很大，呼啸着灌满走廊，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通往天台的铁门敞开着，外面围着一圈神色紧张的老师和学校保安，他们压低声音，好声好气地朝着天台边缘那个单薄的身影劝说。
“同学，有什么事下来再说，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未来，生命只有一次啊！”
“千万别做傻事！学校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显得苍白无力。
而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阵狂风卷走，消散在灰蒙蒙的天空中。
他背对着众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被风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底下过分清瘦、几乎只剩骨架的轮廓。那身影脆弱得让人心惊胆战。
当我终于推开混乱的人群，气喘吁吁、心脏狂跳地冲上天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恐惧像冰水瞬间浇遍全身，但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滔天的怒火与恐慌，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温和，朝着那个背影轻声呼唤：
“欢欢…”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抖，“上面太危险了，风大，你先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下来慢慢说。”
那个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一刻，我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没有一丝血色。往日那双清澈狡黠、或嗔或喜的狐狸眼，此刻空洞得吓人，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悲切、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还有深深的、无法面对我的躲闪。
他整个人像是被彻底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被无尽悲伤和自责压垮的躯壳。
他望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了无声的煎熬。
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前挪了两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放得更加轻柔，试图抓住一丝希望：
“欢欢，听话，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相信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别过来！！”
许尽欢像是被我的靠近刺激到，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破碎的低吼！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一只脚猛地向后又退了半步，脚跟几乎完全悬空，踩在那窄窄的边缘之外！碎石从他脚下簌簌落下，消失在令人眩晕的高空中。
“好好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别动！千万别激动！”
我吓得立刻停下所有动作，高举双手示意外，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我死死地盯着他那悬空的脚跟，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只能用最安抚的语气，一遍遍地重复：“欢欢，你看着我，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想想我！如果你出了事，你的家人该怎么办？我…我该怎么办？你忍心吗？”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强撑的防线。
许尽欢的眼泪瞬间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从他空洞的眼睛里滚落，划过苍白的面颊，迅速被风吹干，只留下冰冷的痕迹。
这些天以来所有的压抑、痛苦、恐惧和自责，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家人…我哪里还有家人…”
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我爸…我爸他走了…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带他离开医院…他最后…最后也不会…”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流得更凶，身体因为抽泣而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承受凌迟，“我明知道…我明知道他的情绪不稳定…我明明答应过要好好看着他的…可我…我还是把他一个人放在了家里…是我…是我给了他机会…让他从窗台…”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痛苦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开始变得涣散、魔怔，不断地摇着头，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是我害死了爸爸…是我…他们都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只会带来不幸…该死…我应该去死…去死…”
“不是的！欢欢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急切地想要打断他陷入死胡同的思维，声音带着哭腔。
“那不是你的错！你父亲的事是个意外！是个悲剧！但不是你的责任！”
然而，我的话语似乎根本无法传入他被绝望完全封闭的世界。
他忽然停止了喃喃自语，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爱恋、有无尽的歉疚、有决绝的告别…还有一丝彻底解脱的释然。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在呼啸的风声中，他朝着我的方向，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露出了一个破碎而凄凉的微笑。
下一秒，他张开了双臂，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义无反顾投向自由的鸟儿，又像一片了无生趣、随风飘零的落叶，身体轻盈地向后一倒。
“不——！！！许尽欢！！！”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变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撕心裂肺的恐惧！
我像一枚出膛的炮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疯了一样地冲向天台边缘！手指拼命地向前伸去，试图抓住什么！
指尖，似乎真的触碰到了什么！
那是一片急速下坠的、冰凉的衣角！
布料粗糙的触感在指尖停留了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瞬间。
然后，无情地、彻底地，滑脱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单薄的白色，像折翼的蝴蝶，像坠落的星辰，以一种决绝而残酷的姿态，迅速地、不断地变小、变远。
“咚——”坠落在天台之下。
我的半个身体都探出了天台外，手臂还僵硬地伸向那片虚无，整个人像是被冻结在了那里。
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
风还在呼啸，身后是老师们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脚步声，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
心脏，在那一刻，仿佛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一片死寂。
痛苦？悲切？绝望？
这些情绪似乎都存在，又似乎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冰冷的麻木硬生生隔绝开来。我感觉不到自己，感觉不到周围，只剩下眼前那片空荡荡的、只剩下灰白天空的虚空。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短短半个多月不见…
明明之前还在车里赌气，还在视频里听着他带着哭腔的控诉和撒娇…
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这个无可挽回的境地的？为什么没有任何征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许尽欢…
你就这样跳下去了…
用如此决绝、如此惨烈的方式…
你究竟是在惩罚自己？
还是…
在惩罚没有及时拉住你的我？
你就这样，把我们之间所有还未说清的话、所有未来的可能，都彻底地、残忍地…斩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84章（50收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