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剥夺 ...
-
她说,有一年暑夏去茶楼做工,值夜班,斟茶倒水。打牌的男的居多,女的很少,她总希望有一个女的在打,有一个就行。
起初,这些男男女女在她眼里别无二致。皮实、笨重、干瘦、褶皱、浮肿,全是不带情绪的中性词。
有一天,没有一个女的。夜里三四点,准确说,三点半多,她记得最后一桌是四个肥瘦不一的男的,逐一与她对话后离去。
嫌恶。当天色渐晚,情绪两极分化,对着这波人她隐隐感到嫌恶。压抑着,劝说自己不该这么傲慢。无法洞穿一张面孔的蒙骗,之于十六岁的她,左冲右撞着,生发出愤恨之感。可是怎么能恨人家献殷勤,她从喉咙挤出干笑,像漆白面具上那张涂抹红唇的脸。
此时,有个人去而复返。她将面孔紧缩成僵硬的墙。
你还回去睡吗,就在这里睡嘛,可不可以。安,就在这里睡嘛,可不可以。方不方便嘛,找个时间我们约一哈嘛。就在这里睡嘛。
她拒绝,手里握着清扫的扫帚,心脏不紧不慢跳动着。
而当一切都过去,她察觉血液的颤抖。起初颤抖,因为惶恐,而后蹿跳,因为憎恶。白恤衫软塌下去,后背晕出水渍,树的形状。她的皮肤水湿着。
她说,“那是我第一次害怕夜晚,害怕四下无人。他剥夺了我对夜晚的占据,从我手里抢走对于夜晚的把控,将我的时间割去大半,将我限制于白天那几个小时。像打怪升级宕机的小人,在格子间里乱跳!”
那个瘦老头大概五十出头,有个四岁小儿子,十四岁大儿子。
这一切出自她的日记,两千零一年六月十四号,她写下这些作为她日记的起点,开启长达二十三年的不间断记录。
今年六月十一号,我开始联系不上她,两天后关于她的寻人启事流出。像一则不胫而走的秘闻,带有红黑色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