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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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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半,教授准时到达院子。
教授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一脸严厉。
陆子君翻开教授递来的学习材料,仔细一瞧,脸都绿了。
讲义里密密麻麻全是阿拉伯语骂人的话,单是滚就有四种骂法。
陆子君性格温和,讲义上骂人单词数量,比他这辈子骂过的人还多。他瞪大眼看向陆竞珩,那人坐在书桌前的沙发上,喝着茶,冷冰冰的。
没办法,道歉信是自己写的,学校不教骂人的话也是自己说的,只是陆竞珩要的精进,和陆子君想的不在一个面。
难道陆氏海外工厂的工人这么恶劣?还要外派翻译去帮吵架?
教授说,速成吧,都是工厂常用的交流,语法后面再学,我带你念,和你说说使用时的场景。
陆子君清清嗓子,点点头,鹦鹉学舌起来。
“你还能找到大门在哪里?”
“上班还懂得准时?”
“不懂得要说一声吗?”
“工厂的规定是摆设?”
“瞪大眼睛看看几点?”
“赶紧签字。”
“跑哪里去了?”
“不得随意离岗。”
陆子君呱着呱着,声音开始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他怎么觉得这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
骂的是昨天自己出去玩到过午夜才回酒店,没有规矩。
视野余光里,皇帝脸上结了层霜,又在低头看书,书页摊着,一页没翻。
陆子君没想到,只是和林涵吃顿饭,玩得晚点,就能惹得陆竞珩如此不悦。
“没有人教你规矩吗?”
教授的镜片反光一闪。
没有。
陆子君没爹没妈,自己长大。
像公路绿化带的小灌木,虽然有环卫工人养护着,但比不上养在居民楼阳台天天有人浇水抓虫的精致盆栽。
小灌木健康茁壮没虫咬,已经很棒了。
宿舍每天11点关门,他打工再忙都会按时回寝。但酒店没有门禁,没人告诉他不能晚回来。
这句话他没有跟着教授念,借口要喝水,跳了过去。
早餐吃四个太阳蛋的雀跃在教授的一句句声讨中沉了下去。
他确定自己在葬礼上是粘到了脏东西。
脏东西非常讨人厌。
悼词挑衅要嘴替,谈判讥讽要嘴替,嘴替表现不好要批评,还找个教授级嘴替来骂小马仔嘴替。
怎么,就你会骂人是吧?
装什么装!!!
他瞥眼陆竞珩的紧抿的薄唇,跟着教授学舌的声音越放越大。
“疯哪里去了。”
“疯!哪!里!去!了!”
“没素质。”
“没!素!质!”
哦?素质,那是什么?
陆子君放大嗓门,自学的阿拉伯语国骂抢在教授念新句子前,响亮地骂出来。
“蠢驴!弱智!狗儿子!”
一键三连!骂的就是那脏东西,反正他也听不懂。
教授被震得镜片都不闪了,看着陆子君张着嘴定住。
“教授,我这几句标准吗?自学的,据说是国骂。”陆子君问,小语种就是好,自由度高。
教授摘下眼镜,用袖口抹着,没给评价。
看样子挺标准,把教授震到了,陆子君有点不好意思,快速翻着讲义,装着学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过自己手中的讲义,陆子君抬头,是陆竞珩,面色已经没有刚才冰冷,教授的嘴替工作完成度很高,皇帝很满意。
可陆子君也挨骂了一个上午了,十八岁生日,收到好恶心的成人礼。
人不高兴,就没素质,没了素质之后,精神状态就好多了。
他一把抓住陆竞珩要抽走的胳膊,笑着问:“小陆董,我学完了,下午可以去隔壁大学听物理课吗?”
陆竞珩低头看着小臂上白皙的手指,又将视线挪向那双漂亮的玻璃棕眼珠,溜圆的眼里满是愉悦的透亮,
他俯下身,贴在陆子君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顿时陆子君全身的毛孔颤抖起开,玻璃棕眼珠瞬时暗去,再次充满惶恐。
“真主保佑。”
陆竞珩低声吐的出两个单词,字正腔圆,迪拜音。
完了。
人生的第一次叛逆,以彻底失败告终。
陆子君觉得自己没有生的希望了。
啊……
我已为我的欢愉忏悔,请接受我的忏悔抹去我的罪过。*
陆子君抠着金镯子上的梵文,躲在主屋水疗室,对着墙磕磕巴巴地念阿拉伯文忏悔诗。
他不敢跟陆竞珩在同一片空气里待,各国小蝌蚪围绕都没用。
他想起第一天见到陆竞珩时,村长在灵堂说的话,“有本事去小的面前说,看他不骂死你。”
陆子君好大本事,被骂了一个早上,居然还反抗了。
他颤巍巍地给村长打电话,对方电话里全是麻将洗牌打牌声。
“村长。”
“子君啊,京市好玩吗?”
“村长,小陆董把我骂了。”
“小的为什么骂你?你做什么了吗?”
“我把他也骂了。”
“啊?你骂小的?当他面吗?”
手机里一下安静下来,鸦雀无声,陆子君知道牌桌的人全都竖起耳朵。他细细地把前因后果说了遍,对面还是一片安静。
“胡啦——”不知道谁喊了声。
糊啦——陆子君仿佛看到毕业后,自己被陆氏流放到中东吃沙子的悲剧人生。
“那个,别怕,那个我给你改签机票,子君,你先回来。”
“现在吗?”
村长立刻安排陆子君跑路。
“嗯,你就和他说,我找你,先回村里了。”
“好。”
“他没直接骂你,说明还不是太生气,你那几句国骂就当是在和教授讨论问题,过几天就好了。”
也是,陆竞珩几乎不回陆家村,晋港那么大,陆氏集团几万号员工,替手工作结束,自己不会再和陆竞珩见面。
顶多老陆董四十九天替手时再打照面,那时候村里老人都在,再喊救命应该还来得及。
感谢村长救命之恩。
*
陆竞珩中午独自在中餐厅用餐,陆子君早上吃了四个太阳蛋,说撑着了,没来。
小粉毛大概是怕了,脏话骂得震天响时,不见他畏缩,等骂完了,就躲卫生间不出来。
没有陆子君陪,一个人午饭吃也快,回院子的时候,陆竞珩撞见来打扫的客房经理。
经理满面是笑,带着三五个人,拿着几个空盒子,正往外走。
“陆先生,中午好。”
客房经理笑着问好:“今天多花了点时间,屋子刚整理好,打扰您午休了。”
陆竞珩淡淡点头,直接进了屋。
客厅与平日不同,靠墙边桌上,布置得喜气洋洋,金色气球,鲜花,还有个生日蛋糕,一个硕大的礼盒上面插着张小卡。
“陆子君弟弟,十八岁生日快乐!学业有成,天天开心。”
陆竞珩看着卡片上烫金的贺词,才知道今天是陆子君生日。
怪不得小粉毛早上吃了四个太阳蛋,撑得中午吃不下饭。
酒店送的礼物包装得大气,金色底回字暗纹,陆子君人呢?怎么收到礼物没有拆?
难道是早上被教授训得抑郁了,到现在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有一瞬间,陆竞珩想自己对小粉毛可能太过严厉,不过是晚上与同学多玩了会儿,早上小粉毛还惦记着要去听物理课,想去就去吧。
他往里屋找去,没人,绕了一圈,水疗室也没人。
偏厅里,陆子君穿过的DIOR西装,整整齐齐挂着,领带卷成一小团,与领夹放一起,一张硕大的A4字,塞在西装领口。
小陆董:
您好,村里有事,村长喊我先回去。谢谢这段时间您对我的照顾,祝您工作顺利,天天开心。
陆子君。
天天开心?
陆子君把他送的DIOR丢一边,连钻石小蜜蜂都装回盒子,却戴着王总送的爱马仕皮带跑了。
昨天还觉得小粉毛也还算乖,早上教教规矩就好,才教完马上又来这出!
还把村长搬来做救兵!
王总的皮带到底是有多宝贝?
陆竞珩怎么都不会开心。
他决定放弃要靠陆子君才能开口的荒唐设定,回到书房,联系自己熟识的欧洲心理学教授。
教授很专业,看了陆竞珩的描述后,判断失声应该与病患童年的不愉快经历有关,大到一场交通事故,小到一次游乐场滑梯的摔跤,都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创伤。
——可为什么我摸了他,他便能开口说话?
陆竞珩在键盘上打下这行字,又边通知助理安排去欧洲的机票,越快越好,是病总是要治,陆子君不过是个临时嘴替,不是解药。
——类似中毒后的解药吧。
——你给病人的回答都如此抽象?
——哈哈,LU,我建议你那位朋友来我这里下,失语症很常见,治疗的手段很多,效果都不错,如果你能一起来,就更好了。
——知道了。
助理做事利索,机票就定在晚上,又马不停蹄赶来酒店协助老板整理行李。
助理进院子时,身后跟着酒店经理,经理挂着一副职业微笑,交给陆竞珩一个信封,很沉,是王总留下的。
打开一看,是一叠人民币。
陆竞珩:一叠钱.JPG
王:吉祥物留下的,还他。
王:我要他钱做什么,那东西都是我老婆的配货,小的,你要不要也来一条?
陆竞珩:?
王:陆子君啊,你那粉头发的替手,说给我皮带钱,不用我送。
王:你说一个贫困生,八千五得攒多久?我特意让柜员送条没LOGO的,他怎么看出是爱马仕?
王:他非要谢,不然就写封感谢信?
陆竞珩看着看着,站起身。
行李箱轮在金砖上咕噜响,助理拖着行李箱走出衣帽间:
“陆董,去机场的车在大堂等了,现在出发吗?或者可以再等一小时?”
屋里没人,助理低头一看,信息提醒:
订张今天去晋港的机票,航班号问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