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施龙威赏罚两无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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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仪：“奴婢这里有一人证，请陛下传她入殿。”
嵇铭立刻道：“传。”
两名壮硕的内监押着一个形容狼狈、面黄肌瘦的女子，她脸上身上能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青青紫紫的瘢痕。赖尚宫见了人，也是骇然一惊。居然是在暴室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素琴。正是赖尚宫怀疑素琴放马蜂窝害自己，才将她发配暴室，还交代暴室的管事人好好“关照”她。难不成她投靠了姓陈的？
心中猛地一突——这小贱人在她身边巴结了三四年，可知道自己不少腌臜事。
嵇铭：“你是何人？”
素琴跪地行礼，发出苍弱的声音：“奴婢是景夏三十六年入的宫，在尚宫局尽心尽力做好份内之事，一步步踏踏实实做到了七品女官。可尚宫大人自被马蜂蛰伤后，喜怒无常，无缘无故把我送入暴室受尽折磨，还让管事的公公把最脏最累的活都给我，缺衣少食，睡眠不足，经常收到鞭打。奴婢实在忍不下去了，愿意站出来揭露她的恶毒勾当。”
赖尚宫：“胡说八道，你忘了你的七品女使之位是谁抬举你的了？”
“住嘴！”陈尚仪一个巴掌招呼上去，“大殿之上，让你说话才能说。眼中还有没有宫规法纪？素琴，你接着说。”
赖尚宫气得呼吸急促，几欲晕厥。
赖尚宫余威仍在，素琴不敢去看，苦涩道：“诚如赖尚宫所言，她抬举我，视我为心腹，利用我去做些暗中的见不得光的活儿，有什么谋害人的计策也同我说。那日，赖尚宫在御花园见桃女官与宫人闲聊，就极度看不惯她。晚间命我去找一贴蒙汗药，还让我贿赂麟德殿的宫人下在桃女官的的饭食里。待她晕过去之后，将她送到东六所，扒了衣裳和粗鄙的挑粪太监睡在一起。再安排人撞见他们苟且之事，宫中女官不知检点失了清白，犯下十恶不赦的淫罪，就连陛下也救她不得，只能受尽大刑，凄惨死去……”
嵇铭听到一半，便已脸色煞白，大惊失色，从座位上弹起，去捂桃七的耳朵：“你不要听！”
桃七安抚性地对他笑了一下：“没事的，奴婢才不会这么容易落入陷阱，陛下折煞奴婢了。”
素琴怕自己也没好果子吃，连忙补充：“奴婢听了此计，也感到十分阴毒，更不敢应承。幸而当晚赖尚宫就被马蜂蛰得半死，又被火烧伤，只能卧床静养，她的毒计策暂时搁置了。可她好歹毒的心肠，为了撒气，随意找个理由污蔑奴婢，转头折磨我……”
赖尚宫矢口否认：“你放屁！陛下，这素琴原是我手下的女使，为了我的位置，害我被马蜂蛰得半死不活，我罚她去暴室做苦力，她怀恨在心，就被人收买去诬陷我，我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啊！”
但见小皇帝默默低头咬牙，已经气得浑身发颤，露出一股阴鸷的气息。
满殿中人都等着他放话，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内廷宫人之间的纷争，朕本来没那么多闲情管，但这件事实在太阴险可怖。”嵇铭语气低沉，“请问陈尚仪，这样的罪，应当如何发落？”
陈尚仪道：“陛下，这般恶言恶行，心肠歹毒之人，若不杖毙赐死，恐宫内人心不安，往后谋害人命之事层出不穷。”
赖尚宫扑腾到嵇铭身前：“陛下休听小人谗言，奴婢是冤枉的！”
嵇铭只觉得这老妇面目可憎，示意左右将她拉住，堵住嘴。
毕竟涉及一条性命，嵇铭一时没有发声，思量再三，道：“传朕口谕……”
瑞孙立即上前，聆听帝命。
“内廷尚宫局四品首官赖氏，擅闯麟德殿，不敬主上，大闹宫闱，更意图挟私报复，残害宫中无辜女使、女官，泯灭人性，自招恶果，死不足惜。不过……”他深深换了一口气，“杖毙太痛苦，念在尚宫大人在宫中服侍多年的缘故，且害人之念尚未来得及施行，便赐她个速死吧。”
“奴才得令。”
赖尚宫瞪大双目，听着小皇帝下旨意，仿佛在听天外来音。今晨她是奉了太后之命来惩治桃七私带陛下出宫的大罪，为何到最后竟是丢了自己的性命？她万万想不通。
求生的本能是惊人的，赖尚宫尖利的指甲死命挠了一把太监们按着她嘴的手，太监吃痛，只能放手，她大吼道：“要老身死？做梦！太后娘娘不会允许的？”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宫中六局一直由太后管理，一局女首官的生杀决定权的确在太后手上。皇帝虽然看起来权力大，但大岐的皇帝却从没自行做主治理过天下，也未整顿过后宫。
若太后插进来，这件事只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众人正犯难，嵇铭却道：“朕记得，赖尚宫是母后举荐的人，若母后知道了她的罪愆，定会将‘管教不力，纵容放任’之责揽到自己身上。依我看，还是不要拿这件事去打扰母后了。
这意思是要绕过太后，自行处置催尚宫了。未避免横生枝节，夜长梦多，嵇铭还找了个听起来不错的理由，连桃七都有点惊讶皇帝的聪颖果决。
陈尚仪道：“陛下仁孝，奴婢佩服。来人，立即将赖尚宫拖出去，按陛下的口谕办。”
赖尚宫这下彻底傻眼，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呼天抢地，一边大叫太后来救自己，一边大骂桃七、陈尚仪和素琴。小太监都莫可奈何，直到守卫进来动手，赖尚宫最终在咒骂和哭喊中被拖离了麟德殿。
速死的法子无非几种，侍卫选了最果断的一种，直接拖至掖庭附近惩治宫人的地方，一刀抹了脖子。尸体会有专人运出宫处理。
麟德殿内终于消停了，小皇帝心有余悸，坐在桌前，捏着身边桃七的手，心有凄凄，生怕她给那恶毒的赖尚宫阴了去。
陈尚仪道：“陛下，素琴以及殿外赖氏带来的尚宫局众人该如何处置。”
嵇铭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在对自己说话。沉吟片刻道：“尚仪大人熟悉宫规戒律，这些人劳您处置吧。”说完，不忘抬头问桃七：“你说这样可以吗？”
桃七一怔，意外的是嵇铭竟然在问自己的意思。她点头表示肯定，嵇铭朝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下处死赖尚宫的口谕时，他可是杀伐果断，不容置喙的，根本没想问桃七一句“这样可以吗？”。也许小皇帝不像大伙想得那么没主见，他心里也有一定要做的事，即便那件事是取一条人命。
陈尚仪回道：“奴婢遵旨。素琴与赖氏同谋，好在未犯下大错，今日她揭露上司也算有功，折去一半罪业，罚她依旧在暴室做苦力，若表现良好老实，可重新回到尚宫局。宫外尚宫局众人随赖氏闯宫，念在她们平日也受赖氏的欺压，便申饬一番，罚他们每人一月俸银。”
“就依尚仪大人所言。”
陈尚仪又道：“赖氏一死，尚宫局群龙无首，也非长久之策，陛下可要定下人选。”
嵇铭：“尚仪大人觉得由谁担任合适？”
“奴婢举荐一人，正是尚宫局的秦琼安秦掌司，她在宫中二十多年了，从前也在尚仪局、尚功局效力过，定胜任尚宫一职。”
嵇铭点头：“那等新任尚宫大人上任后，将新的人事册子给太后过目便是。”
意思是新任尚宫人选已由皇帝拟定了，太后只需要点头同意。
“是。那奴婢就下去做差事了。”
麟德殿人都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桃七和瑞孙等亲近之人，可小皇帝眸中凝着的一缕寒气久久不散。
桃七道：“陛下第一次处置宫人，是不是后悔了，害怕了？”
“我一点也不后悔。”嵇铭挽着她的手，望着她说，“如果他要害我，我不会这么生气，但是他要害你，我一定让她死！”
桃七有顿住了呼吸。
这话小皇帝要是对个祸国妖妃或者奸佞幸臣说，那就是个实打实的昏君呐！
偏偏桃七是个没名堂的小宫女，这该怎么算？
桃七轻咳了两下，将手抽回：“陛下说得对极了，对待恶人，一味柔仁，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今日陛下见怜，为小桃子出头，小桃子铭感五内，以后都不会忘。”
嵇铭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又固执拉扯住她的手腕：“除了朝堂，宫廷内的事，我也早该试着自行决断。借着这档子事，我要让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再也不敢看轻我。这叫……杀鸡儆猴！”
桃七眼睛眯了眯，对嵇铭有了新的看法。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也是桃七想教给皇帝的，他居然在这天自己悟了。
桃七凑趣说：“半年来，奴婢朝夕见陛下，竟然失察您已像个真正的大人了。”
“什么叫像，我就是！”嵇铭含着笑意的桃花眸融融看着她，看得桃七有几分不自在。转头唤了殿中战战兢兢站着的另外两人。
正是瑞孙和尚服局茉莉。
桃七和嵇铭跟随那名神秘的太监，走僻静小道，来到了麟德殿侧门，就见尚宫局、尚仪局的众人围在殿前在打口水官司。只好绕至殿后，贿赂了两名侍卫，让他们从侧边窗户翻进来。一进来就撞见瑞孙和茉莉抱在一起的场面，听他们说什么“随意欺骗感情”、“宝林”、“御女”、“蒙在鼓里”什么的，不得已出声打断。再不出声，眼见一对爱侣变怨侣了。
茉莉这才弄清楚是瑞孙假扮皇帝，而不是皇帝假扮瑞孙，白闹了个大红脸。桃七交代他二人配合自己行事，这才有了后面赖尚宫闯殿那一出。
嵇铭坐在案后，低头瞧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一对小情人，语气故作严肃：“你两个可知罪？”
宫女太监不得生出儿女私情，瑞孙才见小皇帝处死了赖尚宫，心里明白自个儿找宫女谈情说爱，也是死罪。心中栗然：“是奴才触犯宫规在先，向小茉莉示爱，千般万般都是奴才的错，不关小茉莉的事，求陛下罚我一个人！”
瑞孙连连磕头，小茉莉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动容。
“好了，陛下吓唬你呢，快起来。” 桃七去把他们两个扶起，端详两眼，道：“瑞孙，这就是你的小茉莉？好看，真像一支洁白的茉莉。”
听桃七打趣，茉莉脸红了红，才敢抬起眼看看皇帝和大名鼎鼎的桃女官，看到皇帝是个比瑞孙还英俊的青年，脸更红了。
瑞孙：“请陛下恕罪，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嵇铭笑道：“我没有怪你。是我想私自出宫，你帮我遮掩，做得很好，大大的功劳还没赏呢。要不……我跟刘公说，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做一对鸳鸯。”
“呸，谁要跟他做鸳鸯。”小茉莉嗔道。她初生牛犊似的，不像瑞孙那样害怕，反而知道瑞孙真不是皇帝，还有点失落。
瑞孙苦容满面：“陛下饶了奴才吧。千万不要啊！”
听他竟然这样说，小茉莉睇他一眼：“就你个小太监，还嫌弃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瑞孙：“姑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我和你的事儿让干爹知道了，那我们都死定了……”
桃七道：“陛下，若要赏他这么大的恩典，刘常侍一定会过问缘由，那我们偷偷溜出宫让瑞孙假扮的事就瞒不住了。”
嵇铭想了想，觉得有理，加上瑞孙实在不愿意，便道：“罢了，那我们就当没都这回事吧。”
“要是被人发现陛下昨日微服私离皇宫醉心玩乐，在宫外过夜，还是在醉花阴那种地方，言官一定会参一本皇帝荒唐失德。”桃七煞有介事道，“故而我们四人，一定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论对任何人，一个字也不许提起。瑞孙、小茉莉，你们也不是初入宫的新人了，一定知道什么叫做言多必失吧。”
他们听出了话中的警示意味，双双一口答应。
桃七又问：“小茉莉，你是何时来的尚服局？现今的品级如何？”
小茉莉觉得桃女官的话语权比陛下还大，老老实实地回：“奴婢是前年秋入的宫，考教合格之后直接进了尚服局，现在是九品见习女使。”
“入宫一年半，品级也不高……”桃七皱眉，“那王尚服今日为何要指你独身来到御前，为陛下量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