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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沈知洵的信 ...

  •   姐姐:

      你好吗?

      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我是说那种会动、会呼吸、会看着我笑的,你。

      我可能又自作多情了。你并没有看着我笑,你只是在对着大家笑,我和“大家”没有区别

      以前就没有区别,现在是不是也不该奢望有区别?

      区别好像一直存在我们之间,而不是我和其他人之间。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演戏很随便的小女孩。

      可是我没有随便演过,尤其是对你。

      所以那件事是骗你的,你应该看出来了吧。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不是因为紧张而装作不尊敬你,我是真的不尊敬你。

      我那时候心比天高,自以为前途无量,看着你好像看着一个不那么争气的自己。一边和你握手,一边暗暗发誓,我绝不要活成你的样子,我要活得更好。

      真正到需要演的镜头前,我才开始认真对待你。我发现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原来演戏不止是演戏,哭是哭,哭又不是哭。

      那场哭戏是你第一次对我失望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你的失望。

      眼泪刚流出来的时候是热的,它在脸上迅速变凉,又在你的指腹下重新温热。

      这是恋爱前我们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我还记得你手指滑过我脸颊的触感。你轻轻叹气,明明没有一丝气流接触到我,我却无端地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你说,小孩,这不对,表演要用心。

      我不喜欢这句话。

      当时,我以为我不喜欢的部分是“不对”。后来我才知道,我真正厌恶的是“小孩”。

      为什么叫我“小孩”?当年我二十岁,不是小孩,更不想做你的小孩。

      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你的眼睛,距离三十厘米。没有镜头,没有屏幕,你眼中的灯光零碎,带着哀婉对我说:“你真的不爱我吗?”

      你的眼神很重,压满我在剧组的梦。

      那个剧本索然无味。你为我示范的只不过是爱而不得的女主角对男主角说的俗套台词,可是戏外的女主角真正爱上了她的“妈妈”。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对你,最开始是不服气,认为你只是年纪大、占着前辈的名头;后来渐渐服气,发现你真的担得起“前辈”的重量。如果圈子里只有一位前辈,那一定是你。

      我开始仰慕你、模仿你、追随你。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说“小沈转性了啊,天天跟在孟姐后边”。我以前不愿意成为剧组的谈资,唯独那次,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沈知洵天天跟着孟思河”,最好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绑定在一起的。

      你对我的纠缠、其他人的调侃照单全收,时不时端一端长辈的架子,像摸小狗一样摸我的脑袋。

      其实能当你的小狗也挺好的。

      孟思河,镜头前我叫你“妈妈”,镜头后我叫你“姐姐”,但我真正想叫的,你从来不知道吗?

      杀青聚餐。KTV。我借着酒意搂住你的腰。你按着我的肩膀,用力很重。你的眼睛很亮。

      第二天我肩膀上青了一块。那块淤青不断变色,一周多才好。

      我把淤青纹在肩上了。毕竟我的脸上无法纹下你的指痕。

      你知道吧?你全都知道,你只是默许一切发生。

      真像一条包容的河啊,包容我的不尊重,包容我的不合时宜。

      我还是太自信、太骄傲了,看不懂你的演技,也看不懂你的拒绝,沾沾自喜地以为我利用了你的礼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出游、一起参加综艺。我坦然暴露对你的喜爱,你笑着抱我,看起来像我一样坦然。

      不愧是影后,想要什么都能演出来。我是不是应该夸奖你有良心,没有表演爱我,还给我台阶下,说什么“小沈现在演得真好”。

      不是的,我演不出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样子。

      我爱你,不是表演,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寻求刺激。“我爱你”只是我爱你,我真心爱你。

      那句台词竟然是我的判词。我想一遍又一遍地问你,你真的不爱我吗?问一千遍、一万遍,能得到一次肯定的回答吗?

      我好恨你。为什么不能再多包容一点,忍受我的演技,放过那场戏。为什么要用带着爱意的眼神看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半夜做噩梦哭醒了你还要来抱着我、哄我睡觉。为什么要照顾我的情绪。为什么要在大家都把我当花瓶的时候听我的想法。为什么永远对我说“好”,哪怕不知道我要带你去哪,也愿意和我走。

      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什么是爱?

      我以为爱是体面。我要漂亮地出现在爱人眼前,露出弧度完美的笑容,轻声细语,温柔小意。

      可是你告诉我,爱是窝在你身边、睡得迷糊的下午。你离我那么近,手指穿梭在我蓬乱的发间,握着我的手、拍拍我的脸颊,笑着说“小沈真可爱”。

      你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吊带,细软的黑发贴着脑袋,浅粉色的嘴唇上有几处小小起皮,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你不是受人景仰的女神,我不是永远精致的女明星,我们是两个普通的女人。

      爱是不体面。

      我不体面地亲吻你。起皮处在我唇下变得平整,我们的呼吸猛烈撞击,我拥抱你,你也搭上我的腰。

      我想,那一瞬间,你是爱我的。

      错把一瞬当成永恒,是我幼稚。要求你陪我度过我梦中的永恒,是我过分。看不清你的面具与真实,是我愚蠢。

      那段时间,我们能算是谈恋爱吗?我们做了所有情侣会做的事。约会,接吻,上床,在欢愉之后谈论内心。

      但是谈恋爱的基本条件是“相爱”。

      我总是在等你,等你回家,等你看我,等你愿意在人前牵我的手。我不明白,你可以跟着剧组后辈沈知洵在隧道里骑机车,为什么不可以跟着女朋友沈知洵一起坐摩天轮。

      我不知道那些日子里有多少表演的成分,我也不想知道。我害怕你在演,又害怕你没有演。

      这个恋爱谈得很没意思,尤其是在我见到你的前女友时。

      我不怪你没有提起她,毕竟你和我说过,你有许多前女友,我遇见的她不过是其中之一。我可以不在意,但是不在意的前提是你真的爱我,那个特别的我。

      她真漂亮啊,和我一样漂亮,笑起来的样子和我一样可爱。我们几乎立刻成为好友,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是同一类人。

      你喜欢我这样的女孩,不是我,而是“我这样的”。

      这场恋爱由我发起,由我结束。你眼里难得带上悲伤,轻柔地问我“想清楚了吗”。

      没有,我想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早该知道的。在剧组,我叫你“姐姐”的时候,就应该真的把你当作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孟思河会照顾我、引领我,像亲人一样爱我。在我穿着晚礼服的时候,姐姐会给我披上毯子,温柔地教训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公事公办地把毯子递给我。你的眼睛还是这么闪亮,我却觉得闪烁的是不近人情的寒光。

      肩膀上的粉底比脸上的更厚,你看不见那块淤青。

      或许,你从来没准备看。即使我们早已赤.裸相对,你也没发现我独一无二的淤青。

      那么,我只好祝你一辈子都不要拥有淤青。

      沈知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沈知洵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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