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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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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森林近地处空气潮湿，秦宥歌变戏法般从工装口袋里取出针管采集了一管近地空气，小心翼翼插到上衣胸前的口袋里。随后二人熟练爬上大树，拖着绳子将滑翔翼吊起，固定在树冠上，放下绳梯方便攀爬。从半空中看下去，原始森林显得幽深无比，给人终日黑暗，阳光无法穿透照耀的阴森感觉。可落地后他们才发现这种感觉错的离谱。
林子里每一棵树都长满了茂盛的枝叶，可当密林中的人从下往上看的时候，这些本该遮住阳光的叶子竟然是几乎完全透明的，只隐隐露出一个叶子的轮廓。秦宥歌呆呆站着看直了眼，桑扶誉习以为常摇头一笑，就着绳梯攀上树梢，将先前秦宥歌丢给自己的胶囊用手捂热融化外壳，液体包裹手掌形成一层天然的保护罩。他徒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入真空便携袋里，又从挎包里掏出激光刻刀、镊子、玻片，在条件贫瘠的现场做起同实验室中别二无致的精细操作来。
表皮细胞浸泡在清水中，临时玻片被细心收入挎包。待在树下的秦宥歌也不闲着，用激光刀割下小块树皮带走，还用试管接了半管树液，也插为试管量身定做的口袋里。
低头向下看，这块铺满树叶的土地与地球任何一处森林别无二致。可人踩在上面的感觉却像是走在冰面，滑溜溜的，跺一跺脚硬邦邦的。秦宥歌好奇弯腰，歪着脑袋瞅了半晌看不出个理所然，片刻后谨慎伸出被保护油膜包裹的手，小猫伸爪一样试探性在落叶堆里扒拉着，试图找到一块叶形优美的扒拉扒拉塞进背包里。
我们搞研究的最喜欢这种在野外发现新生物一分钱不花不劳而获采集样本带回家的感觉。
秦宥歌开心得想唱歌，沉寂几个月的心重新跳动，像要挣脱胸腔拥抱这片堆积落叶的土地。
落叶抓在手里的感觉像握着一块打磨过后的光滑水晶。秦宥歌瞳孔猛地一缩，恨不得把脸贴上去蹭蹭。外人看来他此刻清冷严肃，像根浸溺科研事业多年的老油条，可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惊喜)手感像水晶的树叶!(盯)有毒吗(思考)好想贴脸试试(思考)
秦宥歌正在跟脑中的自己争斗，一个说不行可能有危险，一个说落叶落叶都落到地上没有生命了能有什么危险?
而此时，被他抓在手心的落叶已然发生变化，它从透明的泥土棕色慢慢变成了跟秦宥歌手心皮肤相同的肉粉色。
秦宥歌:?…!!!!
“桑扶誉!”他举起手中的落叶，兴奋得忘乎所以，直接喊出了桑扶誉全名，“你看这个!这种落叶会变色!”
他从工装裤里摸出一个银色钥匙扣大小的游标卡尺，测量落叶的厚度后咬开笔盖将数据记录在小册子上。桑扶誉闻声跑到他身边，“你出门总喜欢带这种小册子，”桑扶誉接过册子掂了掂，将数据录入指甲盖大小的纳米显示仪。“都写这么多字了?这册子沾上墨水还有点分量啊。不过就一小瓶墨水，你至今没用完?这种墨水现在可找不到了!”
秦宥歌连连摆手，“哪能啊，就是怕墨水用光，所以一开始就兑水进去稀释了用着，这才撑到现在。”桑扶誉抚了抚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新册子和一试管黑色墨汁一样的东西。
“知道你喜欢用，之前特意从研究院抢救出来的，拿着。”他熟稔地把册子和墨汁塞到秦宥歌胸前袋子里，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对我们家宥歌的诉求，使命必达好吧?”
“这是?微型老式游标卡尺?挺别致呀，还有吗?送我一个。”桑扶誉好像并不在乎这颗星球上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新鲜生物，而是更在乎秦宥歌的一举一动，偏偏这个呆瓜还什么都没看出来。桑扶誉轻叹一口气，未来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我还有!”秦宥歌献宝似的把另一枚黑色游标卡尺钥匙扣递给桑扶誉，“送你是没问题啦!”他无意识嘟了嘟嘴，“可是你不是不喜欢用这些老旧的物件吗?”
“不一样。”桑扶誉摇摇头，“你给的我就很喜欢。”
秦宥歌将这句话自然而然理解为类似地球古人类考试前沾学霸“仙气”的操作，假装很懂的点点头，桑扶誉看在眼里，脸上燃起笑意。
迟钝的呆瓜!
他在心里笑骂一声，随秦宥歌去了。
下一秒，“快扔掉那片落叶!”桑扶誉笑意凝固在脸上，不知见到了什么，瞳孔一缩，不管不顾地朝秦宥歌扑来。
手中落叶已大变样。目测十厘米长的白色尾巴尖生了一颗艳红色毒刺，叶片四周生出无数细小节肢动物般的足，让密集恐惧者头皮发麻，身体形态变为鲜艳的蓝色，叶片顶部凸起一双复眼，目光齐聚在秦宥歌手上。
秦宥歌急忙做出一个投掷动作，可那“落叶”身上肉眼不可见的、如同蜘蛛丝般细小的绒毛牢牢黏附在秦宥歌手掌心。
“宥歌!”伴随桑扶誉撕心裂肺嗓音而来的，还有一颗穿透树林的子弹，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倾斜着打穿这不知名生物的身体，却没有伤到秦宥歌分毫。
这是在MLX1101响起的第一声枪响。
"上滑翔翼，走!"
地面上的落叶在同伴死亡的一瞬间同时长出尾巴伸出触肢，飞速朝枪响之处爬去。
江明予收起火裂弹，皱眉啧了一声，拎着滑翔翼三两步攀上树，借助这一点高度滑翔起飞。秦宥歌桑扶誉随之应变，一边攀绳梯一边用脚尖勾起下方的绳梯裹成团，等到达滑翔翼时绳梯早就团巴团巴收进了背包里，两人相视一望确认对方安全，一前一后滑翔起飞。
"回去再跟你们算账!"江明予怒气冲天地回头瞪他们，"我有没有说过外面不安全不安全!想找死还是怎么的?!啧，算了!"
他忽然加速，独自飞到前方与后面二人拉开距离。
二人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猜也能猜到这位江队长想说什么。秦宥歌自知理亏，低头认真看中子导航不吭声。
"宥歌再飞高一些!看下面!"桑扶誉朝他上空发射一枚信号弹，信号弹的光亮穿透下方薄雾，照出从薄雾中挥舞着冲破云霄的藤蔓，擦着秦宥歌衣角一闪而过，竟是朝江明予追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植物!]
秦宥歌朝他打手势。这套独特的交流方式还是身在研究院时他们几个小辈一起研究出来的，基于地球古人类的手语改编而来，能表达大部分日常用语。防止隔着加厚细菌隔离玻璃窗听不清对方说话，只需要几个手势大家都能相互理解，配合着高效实验。
[某种动植物共生体，具体还需进一步确认。]
[江明予，]秦宥歌指了指前方，[怎么办?]
[他有枪，]桑扶誉比了个手势，[会没事的。实验过程中必须忽略必要的伤亡，你记得吧?]
秦宥歌不回应，从包里拿出型号弹装到滑翔翼前方的发射管里，滑翔翼极速升高，而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垂直地面飞起，这个姿势仅在空中维持了一瞬，时间很短，但足够秦宥歌击中几十米开外的藤蔓。
“砰”一声响，藤蔓放弃前方追逐的目标，受惊缩回，炸断的枝条直直垂落地面，激起一阵五彩斑斓的颗粒物，侥幸存活的藤蔓转朝秦宥歌袭来，表皮上蒸腾起一阵白色水汽，巨蟒一般朝滑翔翼抽来。秦宥歌抽出激光刀，拿在手里抖两下变成激光长剑，他双脚勾住镶嵌在滑翔翼顶端的扶手，整个人倒挂在滑翔翼上，瞄准全力抽打的藤蔓，一挥而下。
“滋——”
植物表层的蒸汽如愿灼伤猎物，同时，藤蔓被他拦腰齐齐截断，手背上满是红肿的水泡，毒素正在麻痹他的神经。激光刀脱手，慢一步随藤蔓一起落下。
秦宥歌面色不变，下唇早被牙齿咬得见血。他不着急调整，就着这个倒挂的姿势将受伤的手放到唇边，努力分泌唾液沾湿伤口。刺痛感减轻了些，可受伤的手依然麻痹无力。
“QIN，”他冷静呼唤，滑翔翼上显示屏亮起，控制系统接入飞行器精灵。“设置自主驾驶返航，准备麻醉剂和激光手术刀，准备万用解毒剂，编辑信息发送林教授，告诉他'距研究院飞行位9.8公里原始森林，桑扶誉提供样本，分析样本成分，尝试配制解毒剂!尽快'”
“收到!”QIN人性化地露出担忧神色，“主人您还好吗?您脸色很差。”
“没事，我会回来的。”秦宥歌安抚地朝QIN笑了笑，腰部发力将上半身扬起，左手握上左脚勾住的扶手，“QIN，设置滑翔翼逆行模式，升起磁悬浮板。”
“好的主人!”
滑翔翼在空中咸鱼翻身一样转圈，磁悬浮板立刻升起，稳稳托住秦宥歌快要脱力的身体。四肢乏力，只有头脑还清醒着。
还好不是神经类毒素，秦宥歌乐观地想，最坏的结果就是变成植物人，即使这样也能转动大脑继续研究，只不过失去了亲自采集样本的乐趣罢了，问题不大。
桑扶誉被他行云流水般一套操作打懵了脑袋，此刻飞行在空中，两副滑翔翼不能靠近，他只能担心地望着秦宥歌，祈祷他平安。
装载秦宥歌的滑翔翼顺利进入落地轨道回到飞行器内部，QIN给他打了一针紧急治疗剂补充营养阻断毒素扩散，指挥磁悬浮板将人稳稳当托在空中静待救援。
桑扶誉直接操作滑翔翼降落在秦宥歌飞行器临时停靠台上，焦虑地拍打舱门，一边大喊秦宥歌的名字。
嘴唇动不了，无法继续下达指令。浑身上下只剩眼睛能眨动，表示他还活着。QIN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可以随便给人开门，在她数据库搭建的语言体系理解系统中，最后能救秦宥歌的只有那位“林教授”，她也只会给这位“林教授”开门。
“小——教——授——，我来找你和你朋友算账了。”江明予将碍事的长狙击枪丢在自己飞行器里，身上只带了把激光短刀和一只便携性改装手枪。他轻车熟路从老位置翻进来，顺利摸到飞行器内，一眼看到躺在磁悬浮板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秦宥歌。
睡美人。
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个地球童话。不知怎么，总觉得跟眼前人很搭。
秦宥歌不说话的时候总显得神色冷淡，高岭之花一般给人以冰原暴风雪的感觉。对上讨厌的人就变成一点就炸但从不骂人的炮仗，只会变着法地嘲讽，对熟悉亲近的人，则像森林里最纯真的小白兔，等你说话的间隙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你，让人沉溺在他专注的视线中。做起实验来一丝不苟六亲不认，又是那副难以亲近的高岭之花形象。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单纯得可爱，迟钝得令人沮丧，认真得让人心动的人。
“怎么，被我救下所以不好意思呛我?以为装睡我就会原谅你们未经允许擅自出行的行为?别做梦了。”江明予用手枪拍拍他的脸，“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客人的?不请他坐?也不请他喝茶?”
秦宥歌睁开双眼，江明予将手枪抵在他心口问，“怕不怕。”
童话里没人知晓睡美人醒来后露出的眼睛的颜色。但江明予看到了秦宥歌的眼眸。那是一双同样被污染过的、与早起未变异地球人截然不同的眼睛，但竟是这般纯洁干净、如同长白山藏起的蓝色湖泊，却又比那种蓝色更加淡泊，就像他眼睛里飘落了无数片雪花。
是很美丽纯粹的淡蓝色。
手枪之下的心跳因为隔了衣物，所以显得那么微弱，好像下一秒这个人就要断气了一样。
淡蓝色的眼睛睁开又合上。
江明予气笑了，人情绪不稳时手枪容易走火，他收起手枪拿出激光刀抵在秦宥歌脖子上，激光刀将白皙的脖子灼伤，形成一道细细的血痕。见状江明予收起激光刀，跟着坐到磁悬浮板上，“你们做学问的都跟你一样胆大么?我不是有意弄伤你的。抱歉，但你们擅自出行的行为必须接受惩罚，三天内不得出门。”他俯下身子凝视安静凝视秦宥歌，看他要装哑巴到什么时候。
秦宥歌重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睛有些惊愕，迅速移开目光，又挪回来，质问般望着他。
江明予正欲出声，舱门处传来合成金属相互摩擦的动静，然后"哐当"一声，舱门被人从外面完整地卸了下来。
“不好意思宥歌，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桑扶誉轻轻放下舱门，便与调笑的江明予对上目光。
“江队长，别来无恙啊，有什么冲我来，你别动他!”秦宥歌想侧头看他一眼，被江明予挡得严严实实。
“你们两个没人跑的掉，三天禁闭，自己在家反省，不得随意出门。出门需要跟我报备。”
桑扶誉怒道，“这是哪门子规矩?你自己定的吗?!”江明予淡定回击，“不巧，正是在下提出的，先遣部队全票通过，哦，就是你们说的流氓军。”
(秦宥歌卧板哭泣，吵架暂停，能不能先救我)
桑扶誉试图一把将他推到旁边站好，失败。面色铁青地唤道“QIN，帮我准备两块磁悬浮板，谢谢。”
江明予饶有兴致地看着在空中忙碌的QIN，“小教授的精灵?这么少女?”
桑扶誉不理睬他，托起秦宥歌受伤的手，用消毒后的针管小心挑破水泡，没让里面的液体流到他手上，又用毛巾沾了解离剂一点一点将秦宥歌手上的保护油膜洗净。原本白净的手，此时更显苍白，就像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天山的雪。
“他手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小心用激光刀伤到他了。不是故意的，道过歉了。”江明予摊开手无奈耸肩，“你们敢随意找死，还怕这点小伤?”
桑扶誉双眼发红，“你他妈——”
温润如玉的桑教授生平第一次骂脏话，骂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江队。
“你知道他手上的伤怎么来的吗?你以为是你战斗经验丰富所以顺利逃脱?…江队长，说你们是流氓军还就真的一副流氓做派倒打一耙?”
江明予脸色沉下来，全然不见往常嘴贱但起来脸上看起来足够亲民的形象。
桑扶誉嘲讽地笑了一声，“呵，信号弹是他为了帮你放的，手背上的伤手是他不顾生命危险倒挂在滑翔翼上砍藤蔓砍的!这种动植物共生体有毒你知道吗?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能不能成功配制解毒剂你知道吗?他…可能会死，你，知道吗?”
不会不会!秦宥歌疯狂眨眼，顶多变成植物人!他好想说话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你不是装睡，”江明予转头看他，秦宥歌眨眼表示yes。“是因为救我所以受伤。”再眨眼，但眼珠咕噜咕噜转。桑扶誉忍着怒气回答，“他的意思是，他救你一是还人情，二是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救，所以不怪你。他就是这种人，世界上最愚蠢的笨蛋。”桑扶誉用眼神剐了他一眼，“好好待着，江队长应该不会再对救命恩人出手吧?”他摸摸秦宥歌额头，没有发烧迹象，还有时间。
“我去找林老师，你好好休息。”桑扶誉将一块古地球玛瑙吊坠挂到秦宥歌脖子上，“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平安福，希望它能保护你。”桑扶誉克制住想在秦宥歌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的冲动，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承诺“我会叫人来修好舱门的，不用担心。”
飞行器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对不起。”江明予攥紧拳头，“没人让你救我。战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牺牲，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他顿了顿，找补到，“我救了你你救了我，恩情我们抵消了。但禁闭的惩罚我是不会取消的。”
秦宥歌想苦着脸笑笑，却无法牵动嘴角。拜托了江队，您是没长眼睛还是脑容量太小，有100cc吗?我这状况想动也动不了啊。
QIN好似看懂了秦宥歌的无奈，礼貌但强硬地赶人，江明予临走前鬼使神差伸手抚过他脖颈处的伤，手还没碰到他的皮肤，反而吓了自己一跳，急忙逃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