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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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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机车在跨海大桥上狂飙。
呼啸声鸣笛声不绝于耳,钟晚没戴头盔,死死盯着前方车灯,眼球血红,金发下的额角隐约透出血迹。
今晚是他的成年之夜。
宴会举办前一天,爷爷特地从首都阿瓦隆赶回了维斯城。钟晚被老管家带上楼,跪在冰冷地板上等待责罚,而爷爷坐在办公桌后,对他视若无睹,专心处理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
钟凛终于从工作中抬起头,来到钟晚面前,将管家手里的医疗报告递给他。
“一个重伤,一个抢救,一个还在昏迷。”
钟晚扯了扯嘴角,桀骜不驯:“您罚我吧。”
反正从小到大他被打了那么多次,一身本领都是从他爸那学来的,性格越来越暴戾,爷爷一直都知道,不也没管教过吗?
子不教父之过,他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他们种下的果,合该由他们买单。
钟凛盯着他,居然笑了:“钟晚,你觉得自己这样很勇敢?”
钟晚抬头,冷冷和他对视:“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等钟凛回答,他接连讥讽开口:“今晚的宴会为谁举办?我?可我上个月就成年了啊,是爸爸当年听说您喜欢九月生的孩子,觉得吉利,就擅自把我的生日改成了九月。”
“您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是不是觉得很丢脸?我也觉得很丢脸,大家都不好拆穿他,所以每年装作不知情为我庆祝,你们庆祝的样子也很丢脸呢,您知道吗。”
钟凛没说话,等钟晚住了嘴,才道:“说完了?说完了就去洗漱。”
“今晚很多生意伙伴会来,收拾干净点,七点半我会让莫管家放你出禁闭室。”
“阿晚,我知道你一直有心气,否则不会从小到大成绩都名列前茅。”
老人抬手,用力按了按钟晚的肩,声音平静威严:“钟家小少爷的成年之夜,再大的罪过也会被宽恕。今晚之前发生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今晚之后,我会把你当作成年人看待。钟晚,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钟晚只想冷笑。
他被摘了所有智能设备,只剩下腕间的手表,押送进禁闭室。七点钟的时候,那表忽然响了下,弹出一串密码和虹膜。
钟晚觉得真有意思。
他笑起来,觉得发来密码的人还是不够了解钟家。他爷爷关禁闭除了电子锁,外面还守着一串保镖呢。钟晚开了门,迎面就被电击棒擦破了额角。
鲜血滴落。
他兴奋起来,红着眼从保镖的禁锢中挣脱,路过他妈房间时,他停了停脚步。
“你说我穿哪件礼服裙好......阿晚?没事,老爷子有分寸,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机车轰鸣声响起。
钟晚面无表情,骑着重型机车冲出钟家的重重包围,从主路骑上跨海大桥。面前夜色与车灯交映,钟晚忽然很想就这么冲下大桥,死在今晚。
他死了,他妈会有一点后悔吗?
他不会死的。
他凭什么死,他要把让他不开心的人都弄死才对。
机车轰鸣着驶入圣维斯顿,冲进庄园,轰隆撞烂草坪上一地的华丽装饰。
仆人们尖叫起来,金发少年的太阳穴突突跳:“闭嘴!”
“都滚出去!”
没人敢说话,佣人们战战兢兢地离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钟晚踹翻两张桌子,转身关灯,反锁上了庄园大门,谁来都打不开。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坐在院子里的餐椅上,低头,隐约看见了面前长桌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的食物和蛋糕。
虽然院子里的灯都关了,可香气不会骗人,味道隔着黑暗也萦绕在他鼻端。
好安静。
今晚本应该是热闹的。
钟晚倏然怔怔空茫。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忽然,一道唱着生日歌的欢快声音自身后突兀响起。
钟晚一顿,猛地冰冷回头。
黑暗中,有个意外出现的少年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笑吟吟自室内走出来,清纯的脸在看见面前狼狈的一切时,脚步顿住。
钟晚眯起眼,几秒后,忽然冷冷笑了。
“谈雀绿。”
他一字一句叫出绿雀名字,起身,缓缓走近少年,声音喑哑:“你胆子很大啊。”
密码是他发的?
他偷偷潜入这里,想干什么?
谈雀绿仿佛被吓到,惊慌得像只兔子,左右寻找佣人们的身影:“不是的,我只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钟晚不悦,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掰过来,想让他只看着自己。
谈雀绿最讨厌别人碰他。
他一把打掉钟晚指尖,反手就将插着蜡烛的蛋糕狠狠糊在钟晚脸上。
奶油夹杂着燃烧的蜡烛,哗啦将金发少年烫得猛地后退。
钟晚气得大叫:“谈雀绿!”他头发要着火了!
谈雀绿却以为他是在开心,愣了愣,居然开始鼓掌尖叫:“我在呢!生日快乐,钟晚!”
“谈雀绿!”
“我在!”
“谈!雀!绿!”
“我!在!”
系统在谈雀绿脑子里笑得尖叫:【嘎嘎嘎!让你装逼!】
钟晚要被气死了!
谈雀绿看着F1又烧了几秒,这才大发慈悲,慌忙拿起餐桌上两瓶倒满冰块的果汁,对准钟晚的脸猛地一浇。
呲啦。
发梢烧焦的味道夹杂着青葡萄香气、奶油香气,倏然弥漫在空中。
钟晚满脸冰凉果汁和奶油,漂染完美的白金色额发被烧焦了几厘米,一小块碎冰从鬓角滑落,沿着锋利下颌,串起滴滴答答的水珠。
何其狼狈。
谈雀绿明明看见了他眼里的滔天怒火,却还是忍不住般笑起来,弯弯的眼眸像月牙,仰起身体指着他:“钟晚,你好像一只奶油落汤鸡啊,哈哈哈!”
钟晚本来气得想让谈雀绿立刻滚。
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见少年漂亮的脸,在月光下皎洁而快乐。那份快要溢出的笑容将他此刻的怒火都要浇灭了。
多久没人对钟晚这么笑过了?纯粹,亲昵,温暖。
他其实知道,那天在休息室打人前,谈雀绿也听见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而对方出声打断了他们,在那些谣言涉及他母亲时。
所以他没有再找过他任何麻烦。
......如果谈雀绿潜入这里的手段再高明些就好了。
那样自己或许还能装个瞎子。
想到这里,钟晚忽然意兴阑珊。
他抬脚,面无表情路过谈雀绿,扯了几张餐纸慢慢擦干净脸上奶油。
半晌,钟晚转身开灯,冷冷看着雀绿:“你想要什么?”
“钱,还是名牌衣服首饰车房,开个价吧。”
雀绿懵逼无辜地看着他:“什么?”
“需要我把话说得更难堪?”钟晚目光冷冽,讥讽笑道:“行啊,不是来送我礼物的吗,礼物呢?”
只是借口而已吧?
谈雀绿哦哦两声:“你说礼物啊,喏——”
少年低头,从餐桌下的草坪里拖出一个简陋礼物袋,打开,里面放着一把大红色的手工遮阳伞。
“生日快乐!”
“......”
钟晚咬紧牙:“谈雀绿,你耍我?!”
“哪耍你了?”谈雀绿皱眉,有些不满:“这是我自己做的伞,每根骨架都是我按上去的,你不懂别乱讲。”
其实不是,少管所里有机器,这把是雀绿没做合格被退回的残次品。
钟晚出乎意料地一愣。
他亲手做的?
......也是,谈雀绿是特招生,看穿戴就知道很穷,根本买不起什么昂贵礼物,只能送他自己做的东西。
仔细看看,这把伞其实也挺漂亮的。大红配色鲜活,证明谈雀绿审美高级,手柄摸起来舒服,证明谈雀绿手艺优秀。
总而言之,丝毫不输那些五位数的伞,很能拿出手。
钟晚接过手工伞,语气嫌弃:“......知道了,我勉强收下。”
回头再看看搭什么衣服好。
谈雀绿笑吟吟地看着他:“那你不生气了?刚刚不好意思嘛,我真的只是条件反射。”
这算什么语气,跟撒娇一样,他们有那么熟吗。
钟晚扯了扯唇,刚想习惯性讽刺什么。
谈雀绿忽然抬手,指尖碰到他的额角,轻轻皱眉:“等等,你受伤了?这里在流血。”
少年指尖温暖,覆着一层极薄的茧。他力道并不轻,反而有些用力,茧毫不留情按在流血的伤口上,像火苗烧过心脏。
钟晚反应极大地退后一步,怒道:“你干什么!”
“帮你看伤口啊。”谈雀绿莫名其妙:“你有病吧?反应这么大。”
他转身:“那我给你叫医生。”
钟晚耳根通红,第一次被人碰脸,心脏砰砰乱撞,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在脑子里乱窜。
他抓紧手中那把伞,明明是想让医生来处理的,可一看见雀绿清瘦的背影,手却比脑子快一步,率先抓住了少年手腕。
冰冷掌心一触即离:“等等、别走......我没事,不用处理。”
谈雀绿转头:“真没事?”
“...真的。”钟晚收回目光,冷冷盯着草坪,半晌,僵硬转移话题:“你帮我庆祝生日,想要什么回礼。”
“说出来,能做的我都帮你做。”
真的假的。
谈雀绿狐疑地盯着钟晚:【系统,F1这么倒贴的?】
系统全肯定:【宿主都送了他手工伞欸,正常,福利NPC都对您的手工伞回礼了呢!】
也是。
谈雀绿笑了笑,摇头:“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钟晚嘴巴习惯性犯贱,皱眉盯着雀绿,声音很冷:“别给我装,让你说就说,我知道你今晚是故意混进来。”
“你以为自己做得很聪明?蠢东西,在上位者眼里很多事情不需要讲证据,他觉得你做了你就是做了,懂不懂?”
“快点提要求,不然就滚出去,我没空看你演戏。”
蠢死了,费尽心机让他开心了,就赶紧趁机要好处啊。
谈雀绿毫无征兆抬手,一巴掌扇在钟晚脸上:“不会好好讲话就闭嘴。”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院内。
钟晚僵在原地,不可置信侧着头,阵阵耳鸣伴随毫不留情的疼痛袭来。
他浑身发抖,耻辱惊怒地死死盯着谈雀绿,不明白刚才还笑着祝自己生日快乐的人怎么忽然翻脸,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翻脸如翻书,谈雀绿变脸的速度比中年阳/痿/男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