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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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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6岁的那年夏天,我在阳槐巷第一次见到陈延澈。
二〇一三年,我跟着离婚的母亲,从北宜搬到南川。
母亲和父亲这些年感情一直不和睦,当我刚中考完,两本离婚证摆在我的面前。
母亲平静的陈述事实:“夏安,你跟谁?”
我不知所措,我以为他们平时的争吵眨眨眼就会过去的。
我攥紧衣袖,慢吞吞的说道:“我跟妈妈。”
父亲为了留住我,不惜大声呵斥:“林夏安!你必须跟着老子,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凭什么不跟我!”
母亲指着父亲鼻子骂道:“林建华,你这些年尽过父亲的责任吗?你回过家几趟?夏安必须跟着我。”
他们的最后一面,以吵架不欢而散。
我的高中志愿填在南川,母亲的家乡。
母亲年轻的时候,因为婚姻大事,和外婆外公吵架,早已断了联系,母亲的哥哥倒是经常来北宜看望我,舅舅陪伴我的时间,甚至超过我的父亲。
暑假,我和母亲搬家,舅舅这些年对我们很是照顾,母亲脸面下不来台,没有再麻烦他。
母亲儿时曾经也有交好的朋友,常常在我耳畔念叨。
“你孟阿姨在南川。”
孟阿姨不太认识,但她的儿子许淮泽倒是和我很熟,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我只把他当哥哥。
来到南川的第一天,我便见到了孟阿姨。
蓬松的卷发配上大红连衣裙,明媚张扬,像是港片里走出来的女主。
她摸摸我的脑袋,招呼道:“南楚,带着夏安进屋。”
孟阿姨家住在巷子的最外边,坐着卖茶的生意,人来人往,夏日的嘈杂声音不断增加。
我家住在巷子的最里面,听母亲说,上次租住的那口人家的孩子今年高考考上了北杭大学,孟阿姨眼疾手快,为我们定下了那套屋子。
母亲坐在孟阿姨身旁,两人不断的叙旧。
“阿孟,这次真谢谢你。”
孟阿姨大大咧咧的回答:“谢什么,我也是一个人把许淮泽拉扯长大的,理解你。”
孟阿姨前些年也离婚了,她和母亲一样,婚姻上全是挫折和伤。
但,她们在我眼中,活成了自己。
母亲将枯燥的头发重新保养,黑长直耀眼夺目,孟阿姨的化妆技术了得,美得我都想为她画一幅画。
之后,她们的聊天话题又转向我:“上次住的那屋中了南川高考状元,下一个,说不准就是夏安。”
南川的夏天热过了头,八月末的温度还在持续上升。
我大抵是在不南不北的北宜生活的久了,天气的燥热让我意识变得不太清醒。
我借口离开,去镇上买一瓶冰镇汽水。
“叔,我要一瓶橘子汽水。”
南方的夏天真长,我坐在老槐树旁的某一层阶梯上,橘子汽水的拉环被我扣开,“啪”的一声,无数的气泡因子渗入我的眼眸。
此时,我的脸颊已红透,脑袋摇摇晃晃,无数的星星围绕着我转。
“喂,小心。”一位少年冲我跑来。
我倒在地上之前,他稳稳的抱住我,一旁的橘子汽水还被他紧握,但所剩不多。
我躺在孟阿姨家的次卧里睡了很久,黄昏时分,我才逐渐清醒。
才恢复意识,就听到一番对话。
母亲站在床前,感谢着两位少年。
可是,当时只有一个人冲向我的。
孟阿姨在中间揪住一位少年的耳朵,叉腰训斥:“许淮泽,老娘让你去找夏安,别让她出事,这点事你都办不好?”
许淮泽脸色难看,却在极力解释:“松手松手,我哪知道她会中暑了啊。”
我睁开眼睛,用力起身。母亲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气息,托住我的背,将我推起。
墙上的风铃此刻响动,床边还坐着一位少年,我近距离瞧了清楚,是当时将我抱住的那位。
眼神汇聚,我眼角的汗却在此刻流下。
他从短裤口袋掏出纸巾,递向我。
“擦擦。”很温柔的声音。
孟阿姨松开许淮泽的耳朵。
她又将目光落在男孩的身上:“这是许淮泽的朋友。”
他弯眸对我笑:“你好,林妹妹。我叫陈延澈。”
他叫陈延澈,许淮泽的好兄弟。
“你...你们好。”我说话顿时打结。
母亲在一旁打趣:“刚来南川,我还担心夏安在一中没朋友,这下好多了,有两个哥哥在。”
--02
母亲找到了一份图书编辑工作,但常期出差,在阳槐巷的屋子里,常常只有我一人。母亲将我交给孟阿姨照拂,我的早晚餐都是蹭孟阿姨家里的。
许淮泽倒是把孟阿姨的话听进了脑子里,让哥哥们多照顾我一些。
我本以为是两个哥哥,直到某天放学。
在班门口等我的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陈延澈、谢晟、段康、都是你哥”许淮泽对着我不怀好意的笑。
从班级门口出来的同班同学都议论纷纷,我听到了一句。
“林夏安居然还认识高三的风云人物哎。”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四人,当今南川一中响当当的模范标兵。
“许淮泽真有你的,让我认四个哥哥,你是嫌你自己命长。”我向他翻了一阵白眼。
四个人跟在我的身后,出校门之际,有一个女孩奔向许淮泽。
“许淮泽!你等等我!”她挽上许淮泽。
许淮泽低头看向她:“陆逢宁,你干什么?”
高马尾一摇一晃,我看清了她的脸庞。
“我陪你一起,送妹妹回家。”她眼神充满期待。
不出所料,许淮泽让我喊她姐姐。
“又让我认姐姐.....许淮泽算你恨。”我心中又将他骂上一边。
陆逢宁迈向前一步,挽着我的手臂:“妹妹,你好。”
我怕陆逢宁误会我和许淮泽的关系,一路都是在尴尬的傻笑。
她像是知晓我的顾虑,开口道:“你别怕,你和许淮泽.......”
我没有等她说完话,抢先她一步:“陆姐姐,没有。许淮泽只是我哥。”
说完,我还回头望了一眼许淮泽。
两手插兜,走出豪迈的步伐。
“陆姐姐喜欢他?看不出来喜欢他哪一点。”我心中表示不满。
陆逢宁和段康和我家不顺路,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就和我们分别。
还有三个人跟在我的身后,我埋着头一往直前。
陈延澈在此刻喊我:“林妹妹,阳槐巷要左拐,不是直走。”
许淮泽在一旁看热闹:“我上次才带你走过一遍,下次再走丢,我可不管你。”
“你别吓唬她。”谢晟朝着许淮泽手臂捶上一拳。
我眼神犀利,戳中许淮泽的心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孟阿姨交代英语成绩吧,毕竟模范标兵当久了,总有成绩下滑的时候。”
那日早晨,路过高三年级的成绩公示栏,一眼瞧见许淮泽的排名下降十名,英语成绩由为突出。
抛完这句话,我小跑离开。
阳槐巷狭小,但抬头望向天空,沿途的风景着实美丽。
绿叶蓝天,夏风燥热。
家中客厅的电风扇老旧,才转一会儿就罢工。
我从储藏柜里翻找工具箱,将电风扇重新修理一番。
还没拆完电风扇,听到家门口有人喊到我的名字。
“林妹妹,你在家吗?”
是陈延澈。
我拉开院门,手上的工具被他瞧见。
“在修风扇吗?”
我点头:“嗯。”
他手指触碰我的脸颊,我不知他想干什么,往后小退一步。
“脸上蹭到灰了。”他笑然跟我解释。
话还没停:“孟阿姨让我喊你,去他们家吃饭。”
我的眼神望向客厅:“风扇还没修好......”
他的手伸过来:“我帮你修。”
陈延澈迈进我家的院子,我将手中的工具递给他。
他将风扇搬到院中进行拆解,我在井水旁将粘在脸上的灰洗净。
动作行云流水,我蹲在他的身旁看他修理。
也许是两人不说话,氛围变得很尴尬。
我找到话题,直言问他:“每天都是许淮泽来喊我的,今天怎么是你?”
“我今天也到孟阿姨家蹭饭。”他特意侧过身,回答我。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家住哪里。他已起身将风扇的最后一个部位零件安装完成。
找到客厅中的插座,风扇重新开始工作。
陈延澈像是在等我开口夸他:“修好了,厉不厉害?”
我朝他鼓掌:“厉害厉害。”
陈延澈带着我穿梭阳槐巷,我脑子里又蹦出一个新话题。
“哥,为什么这个巷子叫阳槐巷?”
他对“哥”这个称呼有些不太习惯,微微蹙眉,但还是向我解释道:“南川街道槐树最多,而当正午的时候,这条小巷阳光最充沛,所以老一辈人给它起名阳槐巷。”
我嘟囔囔的念着:“阳槐巷,阳槐巷,阳槐巷......”
--03
母亲出差之前,曾告诉过孟阿姨我爱吃的菜品。
“妈,我想吃小炒肉。”
刚和陈延澈进门,许淮泽靠在椅背上诉苦。
孟阿姨拿着锅铲下,威胁他:“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你要是一模能考到阿澈的水平,我给你做一个月小炒肉。”
“我考一个给你看看!”许淮泽毫不示弱。
孟阿姨侧脸看过来,瞧见我们站在家门口没敢进去,给了许淮泽一拳头。
“夏安和阿澈来了,进来坐。”孟阿姨和蔼可亲的招呼我们。
但她又很快的转变语速:“许淮泽,给我把风扇打开!”
他懒散的站起身:“知道了,知道了。”
孟阿姨只让我坐着,从来不让我干其他事情,上次我想帮她洗个碗,孟阿姨都变得很不好意思。
按理来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
“夏安,多吃一点。”孟阿姨使劲往我碗里夹菜。
之后,战火转向陈延澈:“阿澈也多吃一点。”
许淮泽以为孟阿姨会关怀他,他提前将话说出口:“妈,我知道,我也会多吃点。”
“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孟阿姨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面朝碗底,笑出声。
一中的学习节奏比北宜的稍慢,我的成绩还算平稳,连续几次月考我都榜上有名。
月末的放学路上,陈延澈总是打趣我:“这次是红榜还是黑榜?”
“那肯定是红榜。”我扬眉回答。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在阳槐巷住了半年。
我还是和母亲很少见面,总是说工作忙,不方便回来。
高一下学期的家长会,我也没将消息告诉母亲,我的座位空着,一直向老师道歉。
之后,高一年级传出一些闲言碎语,和我有关。
那天是高三的一模考试,其他年级要让出考场,我无意间听到的。
两个女孩挽手从我身边擦过,但还没走远,就嘀嘀咕咕的说道:“哎,那个就是高一三班的林夏安,上次连家长会都没有人来给她开哎,她是不是没有......”
“别说了别说了,林夏安看着我们呢。”
她们回头瞭望,发现我站在原地,立马将话语收回去。
我知晓,终究抵挡不了流言蜚语。
我不知这些流言传成了什么样,没有再管这些话语,但心中却悸动不堪。
五一劳动节,高三迎来最后一个小长假,孟阿姨做了一桌好吃的,让许淮泽带着朋友们来家中作客。
我也许久未见陆逢宁,在一旁旁敲侧击,许淮泽才松口邀请到了陆逢宁。
谢晟和段康一进门就栽到许淮泽书房课桌上,说是要解决一道数学题,讨论结束在出来玩。
就连陆逢宁来的时候都带着一本英文口语书。
陈延澈对我说:“好好学习,高三的时候不要向他们学习,临时抱佛脚,佛祖根本不会开眼的。”
孟阿姨一一收走他们的学习资料,扬言道:“哎呀呀,今儿就是玩,学习的事情明天再说。”
午后,孟阿姨出门办事,塞给我五十块钱,让我找个人陪着出门买个西瓜,回来给我们榨西瓜汁,剩下的钱自己支配。
我是不会指望许淮泽的,就拉着陈延澈去镇上。
南川的夏天四月末就到,白衬衫的背后湿漉漉一片,夏日的汗水不断流出。
他在西瓜摊挑中一个体型适中的,回去的时候带着我走了一遍第一次来南川的路。
街旁的槐树满是,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
他停在小卖部门口,顺手打开里面的木门,将西瓜放在椅子上。
“哥,你干什么?”我站在门外,傻傻地看着他进去。
他从冰箱中拿出一瓶橘子汽水,递给我。
“拿着,这是我家。”
我环顾四周,瞧见店铺对面,是我第一次来南川中暑的阶梯。
但我还是没有接,想从口袋掏出钱。
“这是赔你的” 他眼神一再肯定。
我反复确认:“我?”
“来南川中暑那次。”他拽着我的手,将汽水塞进我的手中。
凉气展开,手中的热汗瞬间融入玻璃壁的小水珠中。
他搬出两张椅子,坐在小卖部旁的角落,躲着太阳,喝着汽水,安逸舒适。
“是阿澈回来了吗?”老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陈延澈起身去打招呼:“爷爷,是我。”
“哦哦,那你一会走吗?”
“要走的,王叔一会来给您看店。”
“好。”老人拄拐杖的声音逐渐消失。
说真的,我真的不太了解陈延澈,唯一知道的,也是众所周知的,一中的模范标兵,万年的年级第一。
“你爷爷吗?”
他重新坐回:“嗯,这家店铺是从我小学的时候开的。”
我转过身,仔细的端详门面,岁月的痕迹,承载多样的年代。
“哥,我喝完了,回去吧。”
“好。”他接过空瓶,连带椅子收进店铺。
“哥,我想抱着西瓜。”
陈延澈没有说什么,将西瓜送入我的怀中。
夏天的热气肆无忌惮,路上的行人渐渐少去,快要走到阳槐巷的岔路口时。
遇到了班上的两个同学,我和她们打招呼并没有理会我,我知道,还是因为流言的事情。
又在不停的议论:“咱们别理她,走走走。”
没有的回应,我尬尴的埋下头向前走。
陈延澈叫住我:“林夏安,等等。”
他走到我的身边,耐心的问道:“和同学吵架了?”
我摇头,努力的控制眼泪:“没有。”
他又问:“怎么了?别欺负了?”
“上次妈妈没来家长会,她们说......”我将话堵在嘴边,没有勇气说出口。
陈延澈像是领会到我的意思,回头看向两个同学没有走远。
他扳过我的身子,摸着我的头:“那你现在去告诉她们,那些流言都是假的,阿姨真的只是工作忙,希望流言蜚语停止攻击。”
“我....我不敢。”
再一次的犹豫,陈延澈坚定的对我说。
“你可以,现在就去。”
他接过西瓜,将我推出。
我一步步走向那两位女生,“你们等等。”
我松开皱巴巴的裙子,开口:“我的妈妈只是工作忙,并非你们口中传出的‘没妈的孩子’,就算没有妈妈,你们也应该一视同仁,我的妈妈很好,希望你们不要再听信谣言,再见。”
我头也没有回,跑向陈延澈。
“说出来了?”他站在原地发问。
“嗯。”
--04
五月末,母亲难得回家一趟。
她带着一个男人,坐在家中客厅,等我放学回家。
我站在两人面前,像是一个透明人,淡淡的,仿佛不存在。
母亲想起我,叫道:“林夏安,这是你唐叔叔。”
青春期的敏感能察觉到一切事情,我能感受到母亲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
毫不掩饰的问道:“你们结婚了,是吗?”
男人起身自我介绍:“你好,夏安。我叫唐辰峰,和你母亲在交往。”
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心中非常失落,把自己关在房中很久。
母亲在我门前坦白出一切。
她和唐辰峰偶然间认识,两人互生情愫,打算结婚.....
我放下一切杂念,丢弃过去的自己,打开房门。
两人回来是领结婚证,和我商量,让我转学去北杭,接受更好的教育。
母亲找到真爱,我真心的祝福,唐叔叔也是好人,我也会送上祝福。
我开口答应,但是提出一个要求。
“等这届高考结束,高考一结束,我就和你们离开南川。”
唐叔叔看出我舍不得南川,隔天,他送给我一份礼物。
一本房产证。
他和母亲将阳槐巷的这套房子为我买下。
唐叔叔对母亲的爱毫不掩饰,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但,条件不会改变。
高考在即,贸然离开,我怕陈延澈他们学习分心。
转学去北杭的事情,母亲也只告诉了孟阿姨,我最喜欢孟阿姨,最舍不得孟阿姨,但有聚就有散,分别总有时。
高考的最后一天,我在花店订购了五捧向日葵,唐叔叔陪着我在考场门口。
陈延澈第一个跑出考场,他那刻的眼神光芒万丈,与我又一次汇聚。
我将向日葵送给他,接着,许淮泽、谢晟、段康出考场。
嘈杂的环境,我拉着段康问:“哥,陆姐姐呢?”
段康示意我别提这个名字,悄声在我耳边说:“陆逢宁高考前一天,被家里送出国了。”
最后一捧向日葵,送给了唐叔叔。
我遵守承诺,高考结束就转学去北杭。
北杭和北宜的气温相差不多,新家被唐叔叔布置的很漂亮,我开始接受新家人的出现。
来北杭的第一晚,失眠。
我将我是的窗户推开,眺望远方。
陈延澈曾和我说过,不管天南地北,我们仰望的是同一片星空。
也许,他们现在也在孟阿姨院里看星星。
也许,他们都收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也许,他们正启程,前往青春的下一站。
在北杭,我再也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夏天,梅雨季贯穿整个夏天,阳光也从来不出现。
母亲和孟阿姨还有些联系,许淮泽考上雁南的大学,现在就读建筑系。
我也没好意思问母亲,其他人的状况。
我在北杭上高中的这两年,生活的很轻松。
每天晚自习放学,唐叔叔都会在校门口接我回家,每天换着方法逗我开心。
真的,我把他当成了爸爸,给我家庭温暖,给我满满的父爱的爸爸。
我高考结束的那天,他在考场门口捧着向日葵的花束,朝我挥手。
他满脸慈祥:“夏安辛苦了,这个暑假好好玩,想去哪?”
我开口唤他:“爸,我想回南川。”
他的情绪变得激动,回复我:“哎!爸在。爸带你回南川。”
没等高考出成绩,爸爸带我回到南川,他说,闺女想去哪,当爸爸的在所不辞。
我摇下车窗,对着风景发呆,是熟悉的南川,是我和陈延澈初遇的南川。
母亲提前给孟阿姨通了信,她穿着和我第一次见面的红色连衣裙,站在阳槐巷口。
我推开车门,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
“许淮泽,出来!逢宁,出来!”孟阿姨又叫唤着。
许淮泽和陆逢宁出现在我眼前,我和陆逢宁相视一笑,便知晓一切。
我家中的陈设早已落了灰,爸爸闹着我给我重新置办家具,拉着母亲和孟阿姨去家具城。
陆逢宁和许淮泽在我面前甜蜜,我不怀好意的发问。
“你们?”战术性的停顿。
陆逢宁大方承认:“在一起了。”
久别重逢的戏码在许淮泽的身上上演,我扑哧笑出声。
“没谈恋爱的小孩一边玩去。”许淮泽推出院中的自行车,进行清洗。
南川的西瓜是最甜的,我在井口旁帮许淮泽放水,突然提上一嘴。
“想吃南川的西瓜,在北杭都吃不到。”
陆逢宁停下手中的活,朝许淮泽吩咐:“许淮泽,带夏安去镇上卖西瓜。”
许淮泽将自行车推出院门,示意让我坐后座。
“哥带你勇闯西瓜摊!”
“哎哎哎,我还没出成绩呢,你最好悠着点。”我坐上后座。
一路的风景着实美丽,南川还是夏天最美。
许淮泽冒出一句:“你知道我那群兄弟里,谁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我答非所问。
“陆姐姐喜欢我。”
他语气似乎变得沉重:“我说真的,林夏安。”
“段康哥?”
“人家明年就结婚了。”
“谢晟哥?”
“人家是不婚主义。”
“你高一的时候,难道感觉不到陈延澈喜欢你吗?”许淮泽报出答案。
“不能吧,他是我哥。”
“我问问你,这两年,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
“段康和谢晟呢?”
“不记得。”
“陈延澈呢?”
“嗯嗯.....侧脸很帅,眼睛最好看,清亮透彻。”
“林夏安,你看看,你就记得陈延澈的模样。”他搞怪式的说出这句话。
我心中燃烧起一团热火,年少的喜欢在火中燃烧不灭。
南川的夏天真的很长,但我依旧记得陈延澈的脸庞。
自行车停在柏油马路上,许淮泽解释:“前面修路,你走过去买,我在这等你。”
“好。”
这条路,我走过无数遍,都是陈延澈领着我走的,脚步未停,我却走到了他家小卖部门口。
陈延澈看似不在,王叔摊开记账本算账,我喊住他。
“叔,我要一瓶橘子汽水。”
这句话,三年前我在这说过一次。
冰凉的汽水,火热灼烧的心汇聚在一起,我又一次坐在老槐树旁的台阶上。
淡绿色的长裙于槐树互相照应,汽水中的气泡再一次蹦出,我也再一次怦然心动。
眼前,却还没有出现陈延澈。
槐树叶随意摇曳,橘子味的美好回忆映入脑海,我将最后一口喝掉,站起身下楼梯。
“林夏安。”
有人喊我名字,是一位少年,是我想的那位少年,是陈延澈。
我转身,阶梯之上,我与他相隔很远。
他慢步向我走来,陈延澈一点也没变,甚至比三年前在这遇到的他,还帅气几分。
他与我,只剩下一层阶梯。
“林夏安,还认识我吗?”
我点头回答:“陈延澈,好久不见。”
“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他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
“嗯?”我给他一次机会,一次表明心意的机会。
他开口道:“南川的盛夏很热,没有你在的阳槐巷失去了色彩。”
我笑然听懂他的意思,明知故问:“这算是表白吗?”
“林夏安,你是天降的妹妹,也是天降的福星,更是能让我心动的那个人。”
就这样,16岁初遇陈延澈的地方,在18岁的时候,向我深情告白。
阳槐巷的夏天不会结束,陈延澈对我的爱,依旧热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