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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一个叫柏卿的人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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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海和那个案子还可以再拖住斐胥半个月。”电话里的男人说着略带生疏的中文。即便是华裔的身份,但中文显然是他的第二语言。
“已经够了。七天后就让原告答应斐家的和解协议撤诉吧。”柏卿清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态度不冷不热,男人作为职业经理人,已经习惯了背后老板这有些诡异的行事路数。
“斐胥很敏锐,他似乎猜到了北启的背后另有其人,最近在追踪卡达岛的账户。”
“随他。”
“我们没有恶意,但科量基金那边似乎把这当成同业竞争构陷。”男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避开一段时间,不用过多纠缠。”
“好的,先生。”
……
斐尚刚结束和小叔斐胥的电话。
他心事重重地点燃了烟,就这么燃着,火星明明暗暗地闪烁,人就这么坐在霭霭夜色里的阳台上,陷入了沉思。
柏卿看似理智,循规蹈矩,但只要深入了解,就知道,那就是个疯子。
斐尚知道他疯,他也不介意他疯,但疯到了自己家头上,就没法坐以待毙了。
父母已经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一周内回国。他们不介意他风流滥情,也不介意他喜欢男人,但叔侄都如此陷进去纠缠不休,他们无法再容忍。
斐尚这个年纪和能力,早已不受制于父母,但出于尊重,他也不会太过违逆。尤其是在这种气头上。
柏卿绝对是故意的。想让他回来时,就一个电话把人勾回来,想让他滚蛋,他就得合他的心意立马滚蛋。可凭什么!
柏卿。
真是个好名字。
薄情到了极致。
小叔也已经放弃了讨好感化的想法,让他直接把人带回来。斐尚当然也这么想,但柏卿太敏锐了,这个事儿现在并不好办。
最近柏卿对他的亲近,让他也不太敢这么做。柏卿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主,斐尚怕把人逼急了。
小叔没机会,又不代表自己没机会。柏卿对他始终是特别的。
祁霖就是个炮友。甚至连这也算不上,两人又没上床。顾海洲恃宠而骄,一再作死,坟头上的前任,死灰都没法复燃。
其余的人,更不值一提。
再多些耐心,让柏卿主动选择他,不更皆大欢喜?
……
柏卿一年前在南城近郊买了个独栋别墅,挂在他人名下。
占地四百多平。
有一个两米长的瓷白椭圆浴缸。
现在是清晨五点。
柏卿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淡漠,清冷,幽深。
一瞬之后,染上了点温柔。
清晨的风很凉,院子里有棵桂花树,五点的天还是黑的,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桂花的香气混在清晨的晨露里,那是一种独特的让人心魄触动的冷香。
柏卿小学的校园就有一颗桂花树,那似乎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他记得那棵树很大很大,枝繁叶茂,秋天金色的桂花落了一地,映衬着红色的夕阳与晚霞,好美,好美。
他出生于秋天,出生后便是枯败与严寒,冬色似乎格外悠长,短暂地历经春日与酷暑,如今,又再次迎接来了秋天。那么,他想,也应该结束于这个秋天。
柏卿独自静坐了一小时后,然后起身沐浴。
冰冷的水流不断冲刷着他,柏卿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水珠顺着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滴滴滑落,途径锋利流畅的下颌线,性感起伏的喉结,最后流淌至了线条利落雕塑般完美的身躯上。
他关上水,轻轻靠在冰冷的白瓷砖壁上,将湿透的黑发向后捋去,眼神因放松而有些慵懒,嘴角咧出一抹轻轻的笑意,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柏卿拿起浴巾,周身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他简单擦拭后,便将纯白的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了腰间。
浴室暖色的灯光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镀上了柔和的光泽,他的身躯很美,兼具男性的力量感,腹肌紧实的沟壑,连着清晰性感的人鱼线,没入了腰际那片浴巾包裹的禁地。
柏卿向着衣帽间走去。
在这个重要而又肃穆的时刻,他想,西装是更具美感的穿搭。深灰色的衬衣没入黑色的西裤,配上这修长又完美的身躯,充分展现了人体与衣物结合的美学巅峰。
没有人能说柏卿不俊美,更没有人能把正装穿出如此独特清冷的韵味。他的外貌,似乎是女娲造人最完美的杰作,充满了神女的偏爱。
柏卿打开瓷白椭圆浴缸上方的银色电镀水龙头,42度的温水是最完美的温度。
他又打开了窗户,可以闻到桂花的香味。
浴室的洗手台上放着老式的刮胡刀刀片,这种东西已经很少见了,但柏卿还是买到了。
他有些神经,已经勾画了千百次的场景,那么现实就要布置得和脑海中一样。
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柏卿的一只眼睛不知何时充了血,右眼黑色瞳孔的右侧的瓷白色巩膜氤氲出了鲜艳的血红色,他望着镜子,叹了口气,美中不足。关键时刻总是意外横生。
眼睛不会瞎吧?
瞎就瞎了。
反正都要……。
世事磋磨,一点甜就可以让他走下去。可他受够了被那一点甜吊着,去忍受这一切。他受够了。
浴缸里的水快要放满。
柏卿把手轻轻没入水中,闭着眼睛一点点感受着水波的弧度,有点像海上的浪花,如果再放只船,那就是海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柏卿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他应该关机的。
柏卿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起来。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竟然是,岳燕梧。
岳燕梧。
柏卿的手在挂断那里停了一秒,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他实在好奇,岳燕梧怎么会在早晨七点打来电话。
“柏卿,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想请你帮个忙。”岳燕梧的声音有些燥意,似乎是在强压怒意。
背景音里是顾溪晴的一句指责,“这是你今年第三次因为工作放孩子鸽子,岳燕梧,拜托搞清楚什么对你是重要的,不要主次不分。”
岳燕梧那边沉默了两秒钟,呼吸都加重了,想来是气的不清,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声音恢复了平静,“柏卿,小钰学校今天有个秋季运动会,需要父母共同参加,我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紧急出差,实在没办法陪他去,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顾海洲呢?”柏卿问道。
岳燕梧这个请求实在不是时候,柏卿已经后悔接起这个电话了。
“他和江雨馨在国外度蜜月。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麻烦你。”
“抱歉,我也不太方便。”,柏卿拒绝道。要是平常,这只是举手之劳,他当然会帮,但今天,今天不行。
岳燕梧知道柏卿这是在推脱,他也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今天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得让柏卿答应下来,于是他搬出了儿子前天说的两人的承诺,“小钰很期待你陪他一起去,他说小舅舅之前答应了要陪他玩儿一整天,如果爸爸这次去不了,就让小舅舅来。”
任何事加上承诺二字,就不好推脱了。更何况是对一个孩子的承诺。
柏卿叹了口气,随口客套的话孩子却当了真,他知道,这个承诺他必须兑现了。
算了,陪顾钰参加完运动会,回来继续也行,不差这一天。
“好”,柏卿答应下来。
岳燕梧长舒了一口气,“我把地点发你,九点到就行。柏卿,谢谢。”
“咱俩之间不用说谢。”柏卿回道。
“嗯,下次请你吃饭。”岳燕梧带着歉意说道。
“不用那么客气。”柏卿这次可不敢答应了,岳燕梧这个电话完全打断了他最重要的事。
柏卿与岳燕梧又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望着镜子里西装革履准备就绪的自己,再次感叹无巧不成书,认命地转身去衣帽间换上运动服。
就算是小孩子的运动会,穿西装也是不太方便的。
唉。
柏卿再次叹气。
岳燕梧可真会挑时间。
他怎么就,永远这么倒霉。
……
柏卿不知道,以后的每一刻,他都在感谢岳燕梧的这个电话。
这个电话拯救了很多。
命运的轨迹总是那么奇妙。
当你想要彻底结束时,它告诉你,你还有未竞的使命。
扼杀自己容易,拯救他人难。
爱可以拯救一切吗?当然不能。
如果认为爱可以拯救一切,那是一种狂妄。
可在那一天,柏卿拯救了一个人。
如同,拯救了幼年的自己。
原来他缺少的从来都不是被救赎。
是自救。
他在这样的人生中,已经自救了千千万万次,只是,他没有察觉,没有意识,一直在渴望他人的到来。
没有人会来。
他一直在这儿。
只有他,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