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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见啊 ...

  •   太阳快落山,大杂院里亮起灯,一方小桌上头摆满糕点,空气里飘着浓苦的中药味儿。

      宋岑如待在板凳上如坐针毡,这马扎硌屁股,动一下嘎吱响一下。身后还杵了三个罚站的,八成全都盯着自己后脑勺在心里骂人。

      他原本没想进院子,大概是被陆平的那声吼给弄懵了,所以老太太邀他进来坐的时候,语言系统只剩下“欸”还能用。

      陆平端着杯子从厨房里出来:“喝点儿热水。”
      宋岑如立刻起身去接,动作束手束脚,生怕她突然又来一嗓子。

      “嘁,人哪儿能喝咱们的水呀,”李东东抖着膝盖,朝虎子和大福小声说,“少爷金贵着呢。”

      “嘴里嘀嘀嘀咕咕什么?”陆平甩了个眼刀,“军姿有你们这样站的?沉肩收腹!背给我挺起来!”

      宋岑如跟他们一齐打了个激灵,后背整个弹直,陆平收回目光,冲他和蔼笑笑:“孩子你坐,你坐。”
      宋家算是个书香门第,哪怕宋文景性格强势,吼声都远不及眼前这个老太太。他局促地躬身,等长辈先落座。

      霍北从后门进来,一打眼就瞧见少爷半站半蹲,后头三个傻帽一个比一个绷得紧。不肖问,肯定是又惹老太太生气了,他挨过去,自动成为第四个。

      陆平直接拉着宋岑如坐下,冲霍北说:“送回去了?糖豆她妈说什么没?”

      霍北答:“忙着呢,没功夫搭理。”

      “得亏找回来了!人孩子丢了我看你拿什么赔!”陆平白了霍北一眼。

      霍北没说话,这事的确赖他,大意了,谁知道糖豆这么能跑?以后得找根防护绳栓小丫头手上,一时半刻都不能离开。

      有客人在,陆平暂且不管这几个泼皮,放软了声音问:“孩子你叫什么,哪儿人啊?”

      宋岑如:“姥姥,我叫宋岑如,苏城人。”

      “头前儿搬进8号院那个是你们家?”陆平说。

      宋岑如点点头。

      “那感情好,以后咱就是邻居了。”陆平指了指身后,越过霍北,“这帮兔崽子住咱附近,人不坏就嘴贱得很,今天的事甭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让这几个都跟你道歉!”

      宋岑如赶忙摆手,“没关系姥姥,他们说着玩儿的。”

      霍北听得云里雾里,他压着声音问:“你们几个干嘛了?”

      大福和虎子异口同声:“没干嘛啊......”

      李东东委屈道:“你不让我们好好‘照顾’么,就臊了他几句。”

      霍北转头大骂:“狗屁!谁他妈让你臊了!”

      “还吵!”陆平抄起手边的苕帚,狠狠抽过去,“就你!先给人道歉!”

      宋岑如噌地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真不用姥姥,我没事儿。”这几个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再这么一弄,以后更得跟他对着干了。

      “姥,您给人吓着了。”霍北挨了一棍,伸手掸掸灰,“你叫什么来着,哪个cen哪个ru。”

      “山今岑,女口如,”宋岑如看着他,“你叫什么?”

      “霍北。”

      不是胡萝北,也不是霍萝北,是霍北。

      宋岑如是个机灵的,他拿着前两天被勒索的事当台阶,霍北顺坡就下,陆平听完原委这才放过几个人。

      天色将晚,约莫在外头耗了半小时,再不回去华叔该着急了。宋岑如向陆平告别,走出大杂院五十米,身后还跟了一个。

      “老太太怕你被狼叼了,让我守着。”霍北嘴里出不了正经话,他阔步追上去,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少爷没想象中那么娇气,明显能看出来他坐着马扎不舒服,一个字儿没提。

      宋岑如安安静静走了一路,拐进元宝胡同才说:“城西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嗯?”霍北说,“我还以为你刚才被水毒哑了。”

      “......”宋岑如停下来,“你嘴一直这么欠么。”

      “那不是,我跟别人没话说,”霍北两手揣兜,踢路上的石子儿,“也就你。”

      “我该荣幸?”宋岑如说。

      霍北大言不惭:“你该‘荣幸之至’。”

      俩人默默对视三秒,宋岑如叹口气,加快速度往前走,“算了,当我没问。”

      霍北两步跟上,“不想知道了?”

      “不想。”
      “真不想?”
      “你好烦啊。”

      霍北笑道:“听听呗,又不收费。”

      宋岑如闭麦了,感觉回什么这人都能说个不停,霍北兀自开口:“勒索你那两个,胖的叫‘一筒’,瘦的叫‘二条’,双胞胎,爸妈在动物园做服装批发,他俩是杨立辉手底下的小喽啰……之二。”

      “杨立辉就是跟我叫板那个,高中辍学,去年刚从少管所放出来,他家在三环开汽修厂的,是家黑店。”

      “昨天你都听见了?那边一直跟我们不对付,逮到机会就挑事儿,逮不到,创造机会也挑事儿。”

      宋岑如被勾起好奇心,“为什么?”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点亮,两人被拢在昏黄中。

      霍北难得沉默两秒,懒懒开口:“后面是付费内容,转我50解锁八卦畅听服务。”

      宋岑如攥紧拳头一声喊:“你才是黑店吧!这钱也要赚!”

      “欸,我就靠这个挣钱。”少爷生气像兔子跺脚,霍北眼里全是笑意。

      靠卖八卦挣钱?

      这人嘴里什么都能说,谁知道真的假的。他埋头继续往前走,快到家时才想起有件事没问。

      宋岑如在8号院斜对面的街角停下,“二条在我包里放手串是为了栽赃,那你拿我两千块钱又是因为什么?”他认真猜测,“是不是也有内情?”

      霍北一脸严肃,“有。”

      宋岑如瞳孔收缩了下,难道霍北还偷偷帮了其他忙?

      霍北:“你想多了。”
      宋岑如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俯身靠近,霍北扬起嘴角,“你,想多了。只是报复你让我吃闭门羹。”

      “......”这人有病吧!

      宋岑如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北笑得直不起腰,朝着背影高喊:“回见啊!”

      宋岑如:“不见!”

      回了家,桌上的饭还温着,落座后先遭华叔一番盘问:谁家丢的东西?认识同学了?处得怎么样?

      宋岑如万不敢让人知道细节,不好回答的问题一律用“就那样”糊弄过去,否则按华叔这么个爱操心的性子,这耳根子别想清净。

      反正明眼人能看出来,除了陆平,大杂院里的人都不欢迎他。于是,宋岑如一连好几天再没往罗圈胡同走过。

      既然相看两厌,当对方不存在好了,就是练字时偶尔多废几张纸......原因无他,谁让两个胡同挨得近。

      他不出去,人家能晃过来。

      书房设立在西耳房,小径连通他的卧室,另一扇通往主屋的门是锁了的,所以宋岑如的整个地盘和外头就隔了一堵墙,所以总能听见霍北那帮人的嬉闹声。

      他们今天打羽毛球,明天耍空竹,偶尔还帮人遛遛鸟儿。引得街坊四邻出来看,三不五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扰得人心不静。

      宋岑如也想知道……羽毛球扣杀的有多精彩?空竹怎么抛上天的,还能三个一起转?什么鸟还会说相声?!

      可惜眼前只有还没完成的作业,他花了半小时收心,手机又突然弹出响。

      宋文景发来消息说下周回家一趟,附上巨额红包以示安慰。

      宋岑如看似心如止水的收了,笔尖又落下一滴墨,好不容易写到尾的经文全然作废。他放下笔,转身出了书房,脚步带着几缕不被察觉的急迫。

      华叔正在前院安排人洒扫屋子,回头瞧见少爷险些踢翻水桶。

      “对不起,阿姨。”宋岑如退身道歉。
      “当心点,没磕到吧?”

      宋岑如摆摆手,旋即走到华叔面前,还未开口,便听对方说:“宋夫人和谢先生下周三到!已经定好酒楼了,还说到时候去接你放学。”

      “周三?”没记错的话这天出成绩,宋岑如克制嘴角弧度,心里还是抱了期待的,“我那天值日,六点放学。”

      华叔点头道:“好!绝对迟不了。”

      周三午休前的十分钟,宋岑如被叫到办公室,推门进去,里头的阵仗惊得他一愣。

      二十来平的办公室站了十几个老师,班主任薛莹扶着宋岑如的肩膀,将人带至包围圈中央,冲众人道:“这个就是咱们班的宋岑如!”

      正拿着试卷端详的老师抬头一瞟,“薛老师,以后这妥妥是人大清北预备军啊。”

      “不仅答得精彩,字写得也漂亮,这才叫字如其人。”
      “可不么,咱班那几个尖子生成绩没毛病,字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嗐,宋同学本身底子就好,字是打小练的。”班主任拍拍宋岑如的背,“这都是初二初三年级组的老师,看了你的试卷,问能不能把卷子借给他们做个解题思路分享。”

      宋岑如还在试图弄清状况,班主任见状,悄声解释:“摸底考试的内容是前段时间五校联考的,你总分第一破了联考纪录,语文、物理单科也是第一。”

      摸底考试无关本校排名,只是探探他的情况,老师之间讨论一下罢了。

      从办公室出来,宋岑如回到位置继续看书,直到最后一堂自习课,班上突然嘈杂起来。他破纪录的分数不胫而走,有人来虚心求教,有人白眼翻上天。

      “联考的卷子上周就公开了,谁知道是不是提前背题。”李博文微侧过脸,冲斜后方不屑地啐了一声。

      “你没事儿吧李博文?”坐在后排的女生说道,“物理能背,语文你背一个我看看?考不过就承认,只会嚼舌根子丢不丢人。”

      “你!”李博文心高气傲,平时也算刻苦,废了吃奶的劲儿也要维持住年级第一的位置。家里条件虽说不好,但没少给他报班,自然不服气这个才来没几天的少爷。

      女生冲李博文回敬一个白眼,转头安慰道:“他心眼儿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谢。”宋岑如礼貌笑笑,收了书包没再说话。

      搁在平时,他大概会因为这段小插曲郁闷片刻,但今天不会。值日工作结束,走出学校大门便瞧见华叔站在街对面招手。

      宋岑如笑着回应,目光移向车内,却没寻到想见的人。坐进车里,扣好安全带才问:“那个......我妈我爸呢?”

      “噢,说是晚到一会儿,”华叔轻踩油门,“让咱们去了先吃。”

      舒下半口气,从老师那讨回来的卷子还躺在书包里,宋岑如靠回椅背,手心微微出汗。

      华叔特意挑了家官府菜,米其林三星级别,环境和品质绝对上乘。圆桌摆满各类珍馐,偌大的包间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初中生,服务员第五次进来,瞧见菜肴丝毫未动。

      “打扰,您这边还要茶水吗?”服务员说。
      宋岑如垂着眼,“不用了,谢谢。”

      片刻后,包厢门被推开,他立刻抬眼望去,眼中光亮在见到来人后逐渐黯淡。

      “咳......宋夫人说今晚他们可能不回了,港城有个临时的单子没处理。”华叔拿着手机靠在门边,“要不我们还是先吃?这家官府菜特别出名!”

      天色早就黑透了,华灯阑珊,包厢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包厢外也没了杯盘叮呤的声音。

      “回家吧,”宋岑如说,“把菜打包回去。”
      华叔张了张嘴,只觉得涩口,想找补都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应道:“......欸,好。”

      夜里起风,已经到了漫天柳絮的季节。

      关窗留下两指宽的缝隙,洗漱完毕的宋岑如躺上床,摸着颈间的坠子发愣。

      公司忙起来的时候,和父母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回,如果没收到那条消息倒也罢了,偏偏让人期待,又叫人落空。

      做生意得讲究诚信,但有的人从来不对自家孩子讲信用,又或者,是不对这个孩子讲。

      宋岑如用拇指摩挲起竹玉纹路,闭眼哄着自己入睡,思绪渐渐沉进回忆,一会儿是汹涌的浪,一会儿是耳边的笑。画面不断洇散,竟还梦见霍北抓着他书包带子不放,非得让他上交50块八卦费。

      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

      半梦半醒间,宋岑如的眼睫动了动,透过一线缝隙,似乎看见有人进屋。

      他登时睁开眼,“......妈?”

      华叔的身影立在角落,替他关上窗,“夜里刮大风,一会还要下雨打雷的,别给吹感冒咯。”

      “......噢,”宋岑如支起身体,这才听见外头的风嚎,“您还不睡吗?”

      “这就睡。”华叔掩好窗帘,“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上学呢。”

      放在床边柜的手机亮了亮,宋文景发来讯息:
      [系统消息:对方发来一个红包]

      宋岑如眯着眼看清文字,没去管,叫住了华叔。

      闷雷滚过一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华叔,我爸妈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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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后日更】【V前随榜】掉落时间:晚18:00 绝不跑路选手感谢各位厚爱!欢迎评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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