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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您卖吗 ...

  •   养尊处优的少爷在学校混得这么差,行不行啊,宋岑如。

      霍北拍拍手里的土渣,从面包车后走出来,几步跟上,与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平行的位置。

      宋岑如跟他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瞧着斯文,吵起架来这嘴是一点不输人。

      要说性格吧……确实挺少爷,但又不是那种骄纵跋扈的富二代,刚才这事要放有些小孩儿身上,扔球那俩傻逼至少得吃套拳头。

      为了获取情报,观察别人已经成了霍北的一种习惯,但观察宋岑如好像是种乐趣。

      余晖浓烈,他在树影车流中与他捉迷藏,身后拖着同样的长影昏光。

      少爷走路喜欢挺直了脊背,迈步不疾不徐,姿态清正。书包背累了会换边,偶尔停下来看看天边的云,过马路被人挤了也不恼。

      怎么跟他就没这好脾气?

      霍北跟了一段路,一直到分岔口,目送宋岑如往元宝胡同的方向去。他转身朝药店的方向走,买完药送回大杂院,又掉头进了网吧,一待就是一整晚。

      兼职的好处就是时间灵活,现做现结。

      霍北顶着清晨的雾气下班,刚进门就听见老太太在嚷嚷,他快步跑过去,南屋的门没关,陆平正躺在床上疼的直咧嘴。

      “哪儿疼,说。”霍北手脚麻利的拿壶烧水。
      “是关节就疼!”陆平满头花白,说话却中气十足。

      霍北掀起陆平的裤管,又看了眼她的手,“疼你给我打电话啊,这肿的像搁了酵母,老王家卖的馒头都没你能发。”

      “这操蛋玩意儿,”陆平瞪他一眼,“早晚有天把你嘴撕了!”

      还能骂人就说明情况可控。

      霍北从抽屉里拿了药,端来水,“吃,实在不行上医院打两针。”

      “不打。当年我什么样的伤没扛过!”陆平接过药仰头喝了,“这就是发病了,不发病我一个打你们十个。”

      “你他妈就是那会儿折腾出来的毛病!”霍北吼道,转身打了盆水给她泡脚,热敷。

      这都是以前在部队,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问题,再加上人老了哪能没个三病两痛?也就陆平底子好,要换那普通老太太,早扛不住了。

      半晌,霍北开口道:“心脏疼不疼?”
      陆平一挥手,“不疼。”

      霍北瞥了一眼,谁知道说没说谎,老太太嘴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估计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光捱疼了。

      他不敢儿戏,伺候完,撂下一句“改明儿上医院再做个全面检查”,赶在陆平暴起打人前光速溜了出去。

      中午,霍北补觉起来把午饭弄了,老太太情况好些,她吃完便接着睡。

      霍北回了房间,从柜子最里层翻出来个月饼盒,铁的,盖面坑坑洼洼,边缘也生了锈。翻开盖子,里头是几个金件,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家当就在这儿了。

      这东西说来好笑,有段时间京城特流行买金,刚好那会儿初中毕业,陆平病况急转直下,他说不上学了,不如挣钱多买几副药。

      然后就被老太太追着从胡同北口打到南口,为了证明自己能挣钱,霍北接了几个替人捉奸的单子,拿着报酬买了金件。

      老太太一生未婚未育,教育经验为零,拧不过这泼皮,索性不管了。
      她想的很简单,怎么活不是活?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做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无愧于心。

      金价行情比前几年好不少,霍北准备趁着后天清明节去典当行问问情况,价格合适不如卖了,抓紧带老太太去医院做个检查加理疗,别的事能等,这事等不得。

      四月初,春雨没完没了的下了半周,在清明假期第一天停了。

      上午,白惠春带着糖豆来了趟大杂院,说临近假期,店里实在忙不开,有偿帮着看半天的孩子。
      霍北应了,正好下午去典当行,出门顺便给小丫头送回去就是。

      糖豆早就习惯待在大杂院,东瞅瞅西看看,这回霍北给她套了个防儿童走失绳,他去哪,她就去哪。

      糖豆仰着头,大眼忽闪,“哥哥,我想画画。”
      “我这儿没彩笔,”霍北琢磨了下,“粉笔成不成?”
      之前李东东从学校薅了不少回来,全是上课被老师用粉笔头叮的。
      “嗯!”糖豆手上挂着弹力绳,跟在霍北后头进了北屋。

      床边柜上摆着月饼盒,拉开两层抽屉,霍北蹲身翻找。

      “这些够不够。”他拿出一袋子粉笔,转头瞧见糖豆手里攥着根黑白色的钢笔。

      “哇~塞~”糖豆眼睛放光。

      小丫头眼睛尖,动作还快,就知道拣好东西。

      霍北迅速抽过来揣兜里,把粉笔递给她,“这是你的,玩这个。”

      糖豆仍盯着霍北的兜,说:“亮亮笔是谁的?”

      “你把鼻涕揩人家身上那个,”霍北说,“记得么。”

      糖豆思考几秒,惊喜道:“漂亮哥哥!”

      “什么?”霍北转过头。

      “很白,然后,”糖豆用手比划,点在眼尾,“这里红红的哥哥。”

      霍北笑了下,是挺漂亮。

      糖豆眨眨眼,没好意思说想找他玩,嘟嘟囔囔道:“那,他在干嘛呀?”

      “不知道。”霍北猜不出来少爷放假的娱乐活动,上回听他说想打个手把件?
      他随口道:“在家盘核桃呢吧。”

      “哗”一下,宋岑如把手里的核桃仁扔回瓷碟,半点吃不进去,脑力消耗的速度赶不上补的。

      桌上每份文件右上角都标着“瑞云集团”,这是谢珏给他布置的任务,公司历年拍卖出去的古董都要捋清来龙去脉,以后迟早都得熟悉,不如现在开始。

      在同龄人里,宋岑如的定力绝对拔尖儿,但七八个小时的枯燥背诵太搓磨人,就快坐不住了。
      他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出了房间,正遇上换了身衣服的华叔。

      “要出门吗?”宋岑如问。
      华叔说:“去买点香和纸钱,明天清明节。”
      家里常备的一般只有香,还是搬家前用剩下的,是该补了。

      宋岑如起了心思,其他作业都写完了,偷偷开个小差应该还是可以的,他道:“我去吧,地址在哪?”

      下过雨的空气要润些,虽然远赶不上江南,但至少不像先前那么燥。

      清明前后,临街很多小店外头都用木板支着小摊,售卖祭祀用品,周围住户就不用绕远了。不过宋岑如去的是一家专门店。

      在老家,每到祭祖日前后华叔都会提早一个月采购用品,那香都得是定制的,在外没这讲究,但东西也不能太差。

      宋岑如照着手机地图显示的方位前进,顺利买完东西出来,隔着两条马路,竟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万荣典当行。

      霍北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厅等候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薅手边的富贵竹。

      “你看下,信息没问题的话在这签个字。”老板拿着单据过来,指着确认单某处。

      霍北接过,目光上下游扫,确认内容后抬了抬手指。

      老板在自己口袋摸半天,道:“稍等,我去找支笔。”

      “算了,我有。”看见对方的动作,霍北才想起来临出门前,忘记把钢笔放回去了。

      他拔开笔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一愣。
      三两下写完鬼画符,霍北抬头,见老板正盯着手里的笔。

      “这、这个您卖不卖?”老板指着笔问。

      霍北抬起手,“这个?能卖?”

      “当然能啊!”老板一拍大腿坐下来,从兜里掏了块衬布一抖,“方便给我看看吗。”

      霍北自是没当回事,递了出去。

      老板捧着笔翻来覆去的查看,拆开笔帽,颇为满意的点头,说道:“虽然这支远算不上顶奢线,但绝对是这个系列里的绝佳精品。”
      而后,他小心地报了个数字,“八万,您出吗?”

      “多少?”霍北瞬间坐直身体。

      老板立刻伸手安抚道:“是这样的,我知道您这支是顶配,但官方发售价格也才十万。”

      “不是,几万?”霍北打断他,这笔比他那些金件加起来还贵五倍,少爷到底送了个什么东西?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板手指指着笔尖,“您看,从使用痕迹上来说,这支笔最多算八成新,而且这M尖......”

      对方在说什么,霍北全然没往耳朵里去,脑子里就剩个十万八万在打转。
      他承认自己的确有几秒犹豫。
      这钱在小康家庭不算什么,但对于大杂院来说,能省掉陆平大半年的药材费。

      看霍北一言不发的反应,显然是有意见,老板一狠心,咬牙高喊:“八万八!不能再高了!”

      霍北从思绪中回神,视线扫过店外,陡然顿住——他看见了宋岑如。

      两人沉默对视半秒。

      宋岑如提着一袋子香烛纸钱,没留半个字眼,转身就走。

      老板清清嗓子,“咳,这个综上所述,您卖吗?”

      “啧。”霍北抄起笔揣进兜,斩钉截铁道,“不卖!”
      他起身往外追,少爷已经走出去十好几米,中间隔了条马路,还得等个红绿灯。

      身后霍北在喊名字,宋岑如像是没听见似的,胸腔憋闷得叫人停不下脚步。

      就知道不该信他!
      什么没书读,羡慕有学上,怕都是骗人的!

      论速度,宋岑如比不过霍北,红灯转绿,对方没多会便追了上来。
      过了马路是条小街,一条路就这么宽,右邻商铺,左邻非机动车车道,俩人只能贴着走。

      “宋岑如!我没卖笔。”霍北拉住他的胳膊又很快松开,换来对方一个回眸。

      宋岑如停下脚步,眼底愠色漫上眉宇,又在眨眼后全然消散。
      他淡然道:“解释什么,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你自己决定怎么用。”

      “怎么就解释,这叫陈述事实。”霍北调出典当行的电子收据,“我去卖金子,没卖你的笔。”

      手机屏幕怼在眼前,宋岑如不得不看,上头的确写着金件首饰,可碍于前车之鉴太多,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假。

      他与他对上目光,伶俐道:“你是没卖,还是没想卖?”

      “......”这少爷怎么这么敏锐,霍北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算了,不重要。”宋岑如迈步向前,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霍北哑然,有种自己把人家真心蹂躏完,对方反倒潇洒弃之的即视感,关键他竟还觉得不自在了,真操了!

      “别啊,”霍北赖着脸上去撩拨,“你不生气吗,是生气的吧。”

      “有什么好生气。”宋岑如说,“送个东西而已,你又不是第一个。”

      “......”霍北哽了一下,仍不放弃,“那肯定是送过最贵的。”
      宋岑如睨视着他,睫毛投下阴翳,唇瓣轻启,“你想多了。”

      嘶......这小子是不是记他仇?
      霍北顶腮笑了出来,姑且接受了自己不是唯一受赠人的答案。

      装着香烛的塑料袋不停摩擦发出声响,他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提的东西,没话找话道:“城里不让烧,得上庙里。”

      “那就去庙里。”宋岑如一句话把聊天堵死。

      霍北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继续发散话题,“你不好奇我出来卖东西?”

      好奇,但不想问,显得他很在意似的,宋岑如口是心非道:“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再怎么说你也叫过我‘哥’吧,”霍北说,“兄友弟恭,相互关心,天经地义!”

      “谁跟你兄友弟恭!”谁家兄友弟恭是想卖别人送的东西?宋岑如给了一肘击。

      霍北一把抓住,“相亲相爱也行。”

      “你语文谁教的啊!”宋岑如道。

      “没人教啊。”霍北毫无羞耻,“不说了么,我水平也就到九年制义务教育了,再多的就......”

      “霍哥!”

      远处传来一声喊,两人抬头,大福举着手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们面前紧急刹车。

      霍北上前两步拦住人,“你怎么在这?”
      大福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先把气儿喘匀。”霍北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福这样急迫的状态,让宋岑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大福咽了口唾沫,声嘶道:“姥、姥姥,犯病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您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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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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