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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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寒冬尽头，空气中忽然有了点和煦的味道。
林霰接过陆承天买来的青菜香菇包和小米粥，靠在车门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头顶的树枝漏下天光，他缓缓抬头，让暖阳洒在脸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陆承天也靠在车门上，偏头看着林霰。
林霰微微扬起的侧脸和修长的颈部勾勒出优美弧度，被阳光镶嵌了一层金边，看起来近乎剔透。
陆承天一时间竟没有挪开视线，也未曾注意到靠近的罗小黑和马强。
马强大大咧咧，正想大吼一嗓子，让自家队长意识到他的存在，但罗小黑狠狠踩了他一脚，“嘘”了一声。
金发二次元美少女看着柳树下这一幕，感觉世界都寂静了。她忽然觉得会议室里那个小女警说得很对，陆队和林主编确实——不是一般的般配。
好在林霰还没有沉迷晒太阳到忽视了周边的一切。听见脚步声，他向马强和罗小黑打了个招呼，笑容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明亮而不刺眼。
陆承天看见罗小黑，奇道：“小黑，你也要跟我们出外勤吗？不在办公室研究AI了？”
“我就是想知道，一个每天睡前都会和AI探讨宇宙的女孩，真实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又是什么原因让她迈出了自杀那一步。”说完，金发美少女继续嚼着口香糖，吹了个硕大的泡泡，又任由它瘪下去。
林霰兴味盎然地看了她一眼，熟门熟路地坐上陆支队的副驾，罗小黑和马强则并排坐在后面。
市局的二手车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向深港市十五中驶去。
高楼大厦和路边小摊在车窗外一闪而逝。林霰看着后视镜里面无表情嚼泡泡糖的罗小黑，问道：“罗警官，你说柳瑶瑶喜欢深夜和AI探讨宇宙，可以问问她都说了什么吗？”
罗小黑解锁柳瑶瑶的手机后，为了查找线索，几乎把所有软件信息都筛了一遍。她发现，唯独面对AI的时候，柳瑶瑶会聊一些不一样的话题，既不是在社交软件阴暗角落里的抱怨和牢骚，也不是和真人聊天信息框里的礼貌疏离。
“大概就是宇宙这么大，人类渺小得像一粒尘埃，所有的痛苦都是转瞬即逝的虚幻，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罗小□□。
“听起来确实是中二少女啊。”宅男马强推了下眼镜，评价道。
罗小黑冲他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
“她应该很孤独，在现实生活中也没有真正的朋友。哪怕有一个愿意倾听她说话的人，她都不至于把AI当成倾诉对象。”林霰目光低垂，陷入思考。
马强反驳：“那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没人愿意听她说话？我只是假设，如果我是她的同学，她和我喋喋不休说二十四个小时，我也愿意洗耳恭听啊。”
“无药可救。”罗小黑连连摇头。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美貌恰恰会加剧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如果她本身是很外向的人，那其实还好，但她显然不是。正是因为美貌，她才会遇到那些阴暗的事，而且无人可以诉说。这种对于宇宙的主动思考，以及对AI的倾诉，说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设法自救，至少她在试图从认知层面来说服自己，她遭遇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林霰叹息一声。
陆承天专心看路，余光扫了他一眼：“她还是很乐观坚强的。但凡遇上一个好心人，她也不会走上自杀这条路。”
“好心人？什么好心人？”马强一脸懵逼，不懂话题为什么忽然转移到了这么高深的角度。
陆承天不语。
林霰看了他一眼，仿佛又看到了时光尽头的那个少年。“也许吧，人各有命。但无论有没有好心人，最终能走出来，都是靠自己。”
这下，就连罗小黑也听不明白，两位领导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在同事眼里，陆承天是个神秘的存在。除了工作，他唯一的爱好似乎就是晨跑，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极简”。赵一清的显赫家世人尽皆知，但没有人想过陆承天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公大毕业，年年格斗第一，和犯罪分子正面刚的时候永远把下属护在身后，看起来是个冷面阎王，其实心底是个很温柔的人——这就是大家对他的全部了解。
唯一对他过往有所知的，就是仰仗家世手眼通天的赵一清。
因为知道他的过去，阅人无数赵大公子对他爱得更是无法自拔，可惜陆支队自诩刚直不弯，赵公子才马失前蹄。
但陆支队最近正陷入对自己取向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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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中是深港市最好的高中，前面两个班级的学生几乎全员考上211、985，北大、清华一年也得出十几个，大多数学生家庭非富即贵，钢琴十级、舞蹈达到专业演出水准的人如过江之鲫。
林霰就是从十五中毕业的。
柳瑶瑶虽然出身贫寒，却考进了最好的十八班。
“这孩子学习非常刻苦，本来说不定可以考进清华北大的，再不济也得是复旦、上外一类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确实没有想到，这也是我们当老师的失职。”办公室里，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抬了下镜框，抹了抹眼泪。
他是十八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骆华。
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刚好骆华没课，陆承天一行人便约在了这个时间点。
“骆老师，节哀顺变。我们这次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柳瑶瑶在学校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和同学起过冲突？”陆承天抽了张桌上的纸巾递给他。
骆华擦了把眼泪，又将眼镜戴回：“不可能。这孩子一向乖巧听话，平时比较安静内向，应该不容易和人起冲突。不过，校外倒是有一些小混混，有时候会在校门口堵她，被我遇到过一次，帮她解了围。”
“您认识那些小混混吗？她有没有和您说过他们叫什么？”马强拿着笔记本，追问道。
“您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有一个经常来找她，好像叫什么欢的，两个字。年纪大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骆华一手按在脑门上，闭着眼睛，似是很费力地回忆着。
“齐欢？”一旁安静的美少女罗小黑冷不丁问道。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她和我说起过。”骆华对罗小黑露出感激的笑容。
罗小黑拿出口袋里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柳瑶瑶的手机。开机后，她拨通了一个语音电话。
“齐欢吗？我是深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柳瑶瑶跳楼了你知道吗？好，麻烦你到十五中，配合我们做个调查。好的，半小时后见。”
这一通操作，看得一旁的吃瓜群众目瞪狗呆。
“看什么看，我想着可能会用到，临时从证物室调用的。”罗小黑瞪了马强一眼，后者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鸵鸟蛋，忙恭维道：“佩服佩服，不愧是深港第一技侦大佬”
一旁的骆华也露出惊讶的目光，道：“几位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林霰的视线落到了骆华办公桌上那沓周记本上，若有所思。
陆承天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或是和他想到了一处，对骆华道：“柳瑶瑶生前的周记，您方便提供给我们吗？”
骆华迟疑了一会儿，道：“行，我先找找，一会儿给几位拿过去。对了，之前陆队长电话里说想了解一下校园霸凌的事，这方面我们学校确实是不了解，几位警官要是有什么线索，我可以从旁协助。”
陆承天看了眼罗小黑，金发美少女会意,吹瘪了一个泡泡，问道：“十八班在哪？现在可以过去吗？”
正是上午第三节课，高二十八班这节是化学课。一名戴着眼镜、目光严厉的瘦高女老师看到他们一行人走到门口，就让班干部维持秩序，出来询问怎么了。
“老师，打扰您上课实在抱歉，我们就占用两三分钟，叫几个孩子出来。”陆承天礼貌地说完，罗小黑便顶着一张美少女杀手的面孔进了教室。
只见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教室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男生拿出了震动的手机。她又陆续拨了几个号码，安静得几可落针的教师接二连三响起震动声，一共有三名女生、两名男生接到了这“死亡来电”，被叫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站成一排。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电话？”马强一脸惊讶地悄悄问道。
“我根据他们的社交媒体账号锁定了IP，又追踪到了注册的手机号。听起来很难吗？”罗小黑一脸不解。
“原来如此。”林霰欣赏地看着罗小黑。
“老大出的主意，这样比较直接。”罗小黑指了指陆承天，对方正一脸严肃地打量着面前的五名学生。
一名女生一头棕色的波浪卷发，涂着和周围同学格格不入的艳丽口红；还有一名女生校服上画着各种“非主流”记号，戴着朋克风格的耳骨钉，留着一头紫色的短卷发。两名男生一个染了黄毛，一脸无所谓的笑；另一个人高马大，穿着明显短了一截的校服，眼下有一小块三角形的疤痕，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老师和几个陌生人。
林霰的目光落到了中间的那名女生身上。她规矩地穿着校服，领口和袖口都干干净净，一头柔顺的黑发半扎在脑后，长相清秀白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几人中看似最温和的林霰，声音也温柔纤细：“老师，请问叫我们出来，有什么事吗？”
由于是来学校查案，陆承天等人都身着便服，几个学生一时未能弄清情况，还以为他们是其他班级的老师。
“你们几个在网上发布恶意攻击柳瑶瑶的信息，现在柳瑶瑶自杀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陆承天不笑的时候本就自带威严，此刻语气冰冷，几个学生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惊恐。
“什么？瑶瑶自杀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但我一直把她当成朋友……什么发布恶意攻击的信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几滴清澈的泪从中间那名女生脸庞滑落，她眼中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无辜”，唯独没有被揭穿的“恐惧”。
就连一旁严肃的化学老师也看不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哭泣得楚楚可怜的女生，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有些责备地看着陆承天：“杜涵是好孩子，学习和人品都没得说，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有另外这几名学生，虽然形象上看起来自由散漫了点，但能进十八班的都是好学生，柳瑶瑶同学的自杀，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呢？”
闻言，陆承天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老师您放心，我们只是带这几个孩子回去做个笔录，如果没什么问题，很快就会送他们回来上课。家长那边我们也会通知到。”
他说完，马强和罗小黑就先带着几名学生回了警局。
“分开审讯，不要给他们串供的机会。”陆承天给马强发了条短信，抬眼看见林霰正盯着教室门口张贴的周考成绩单，便上前拍了拍他，使了个眼色。
林霰会意，两人一起回到骆华所在的办公室。
骆华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见两人突然回来，手里的笔记本掉了一地。
陆承天便上前帮他捡，低头看本子的时候，目光落到了他的后颈上。
那是一个烫伤留下的疤痕，三角形，中间有一个火焰的图案——他觉得这疤痕极其熟悉，迅速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
他记忆里极好，思绪清晰，也极能排除不必要的垃圾信息，便很快顺着这点熟悉的感觉回想起在哪看过这个标记。
沈绎对柳瑶瑶做完尸检后，在PPT汇报中展示过这个标记——柳瑶瑶的后颈下方，也有一个同样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