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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闯进来的人是陈翠,那张眼睛总是在头顶的脸此刻满是绝望,咬牙道:“虽然你是个男人,但嫁给了成砚就要尽到妻子的义务……不能眼睁睁看着成砚去死,你……你去劝劝成砚吧。”

      从周成砚亲口承认死亡的念头,陈翠便无法忍受了。

      虽然这个孩子的性格她不太喜欢,但好歹小时候她也亲自照顾过,怎么能亲眼看着周成砚去死?

      更何况那一大笔钱没半点落在她身上,说是分了一栋房子和几百万,但根本不够啊!

      “孩子,你去劝劝他吧。”见盛绵始终偏着头看窗外,陈翠继续咬紧牙,但态度是放软了。

      正当陈翠等得有些不耐时,窗边的盛绵回神,他看向陈翠,平时笑盈盈的模样全无。

      盛绵轻声道:“可是……他的出生不能由自己决定,如果死亡的权利也被我们剥夺,周先生会很难过吧。”

      陈翠愣住了,而门外,阴影后的男人也身体一僵。

      所有人都在关注他会不会死亡,遗产又留给谁。唯独盛绵,会在意他的心情,觉得他会难过。

      一股暖流涌入枯萎的心脏,因为这种温暖,原本应该死掉的心有了生的迹象。周成砚盯着紧闭的门,仿佛穿过钢筋铁壁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放在心底的青年那般好,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残废?即使他活着,可与盛绵相差了十五岁,也根本配不上盛绵的好。

      周成砚自诩冷静理智,从不不会怨天尤人,更没有自卑一说。
      只是现在,他忽然对所谓的“命运”产生了强烈的恨意,恨车祸偏偏出现在他身上,恨自己比盛绵年长太多,恨命运弄人......这些恨意与自卑就像长满尖刺的藤蔓,一点一点扎进血肉。

      直到门内传来陈翠的怒喝,“好你个歹毒的男狐狸精,居然敢诅咒我们成砚去死......”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东西扔了过去。

      周成砚的心脏猛地提起,连忙驱动轮椅进去。

      只见房间内,盛绵站在窗边,脸上有些呆愣,有几根白金色的卷毛竖了起来,脚底下还有些零碎的花瓶。而陈翠手上还抄着一个玻璃杯,看样子是想继续砸过去。

      “周先生......”盛绵愣愣地回不过神,显然也没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这模样落在周成砚眼中,便是怎么看怎么可怜,一颗心控制不住地疼起来,同时忍不住腾起怒火,脸色阴沉。

      而陈翠全然没发觉,看到周成砚后就像看到什么护身符般,以为他是来给自己撑腰,冲上去哽咽说:“成砚啊,你这个新娶的媳妇儿心思歹毒,他诅咒你去死啊!这种人怎么能嫁到我们周家来,你快把他赶出去,要不就跟他离婚......”

      陈翠还想继续撺掇周成砚和盛绵离婚,直到身旁传来冷冰冰的低喝:“够了。”

      被这么一呵斥,陈翠内心发怵,瞬间不敢说话了,可念头一转,自己再怎么样也算周成砚半个娘,他不可能为了盛绵朝自己真的动怒。

      于是捂住嘴,伤心道:“成砚啊,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会为了他吼我......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把你从小拉扯到大啊,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是如何掏心掏肺对你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吧,也算你半个妈了啊,做妈的人怎么会害你?”

      闻言,周成砚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我心里是有数。”

      本来还想装模作样掉几滴泪的陈燕脸色一白,有些心虚。

      因为周家是商业联姻,打周成砚出生那一天起。周母便从未抱过周成砚,之后更是远走他国再也没有回来。

      陈翠原本是伺候周老爷子的,因为周老爷子看周成砚可怜,也是为了亲自培养周成砚,于是就把周成砚接了过来。陈翠就从伺候一个人变成伺候俩,但待遇没提高多少,所以心里不舒服,对年幼的周成砚不满。

      最开始,陈翠也想对这个孩子像对待平常的孩子一样去照顾。但由于周成砚天生性格并不讨喜,也不爱说话,就是个闷葫芦,而且聪明得不像个几岁的孩子。

      有好几次陈翠偷懒,用剩饭剩菜敷衍周成砚,都被周成砚发现了,周成砚虽然没作声,但那眼神像成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感情,仿佛天生的上位者,旁观陈翠的偷懒也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这让陈翠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他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装什么宽宏大量?

      后来,她嗑瓜子聊天,收下别人贿赂她进周家的钱也被周成砚发现了。也是从那时候起,陈翠心里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孩子。

      陈翠认为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的样,天真活泼,而不是像周成砚身上那样死气沉沉,老气横秋跟他爷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不喜欢。

      是后面看见周成砚越来越有本事,她那点装模作样的好,终于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况且周成砚对她还算孝顺,逢年过节也会给她买东西,房子也送,但要是谈论其她自己对周成砚有多好,那真是一件事也说不上来了。

      因此陈翠觉得心虚,但依旧不死心道:“成砚啊,我们之间再如何有嫌隙,那也好比过这个刚进门不久的男媳妇儿,他还咒你去死......”

      盛绵说:“我没有啊,周先生。”

      一看见盛绵,周成砚原本冷冰冰的目光逐渐柔和,“我知道。”

      安抚盛绵后,周成砚把目光转看向陈翠,面色冷淡:“爷爷临终前让我照顾你和常伯,这是我接你来山庄的原因,跟你曾经如何对我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太孤独了,即使知道陈翠对他的好是需要利益交换的,有目的性的。哪怕是虚无缥缈的关心,他也接受了,只是以往他会放任陈翠的某些行为,比如说把自己的亲戚送到这里来。

      可一旦陈翠伤害盛绵,周成砚决不能忍受,“我会派人送你回去,走吧。”

      陈翠脸色一白,动了动嘴唇,自知理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房间内陷入安静,周成砚回头,却撞入一双略微悲伤的眼睛。“周先生......你决定...离开吗?”

      爆发争执前,陈翠还骂他什么都不懂,其实他懂得的。
      很多年前,他是一株刚出生就有意识的人参,会跑,会走路,会说话,只是没有化为人形而已。

      有一天,一对人类夫妇发现了他,那时候盛绵还在呼呼大睡,上山捡蘑菇的妇人就把盛绵带回去了。

      结果发现盛绵会说话后,妇人先是尖叫了一下,随后拿出扫帚道:“臭妖怪你不要过来!小心老娘拿你炖汤喝!”

      盛绵也不害怕,人参上挤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笑脸,还吐了个泡泡出来。

      妇人:“......”

      发现盛绵并没有恶意,除了吃得多会放很臭的屁,其他跟个小娃娃没什么两样,人类夫妇对这株小人参越来越喜欢,把他当亲生孩子,还给他取了名字叫“盛绵”,即使家境贫寒,也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盛绵。

      夫妇俩每天晚上都会唱童谣哄盛绵入睡,偶尔背着小盛绵上山打猎,妇人就站在晨曦里,踮着脚朝一人一怪挥手。

      “孩儿他爹!带着绵绵平安回来!”

      那时,盛绵也模糊地萌生出“爹娘”两个概念,当他含糊着喊“娘”和“爹”时,盛母激动到热泪盈眶,“孩儿他爹,小妖怪会喊咱们了,说不定再等个几年,他就可以变成人了,我听那说书的老头都是这么说的......”

      很可惜事与愿违,没等盛父盛母等待盛绵化成人形,仙山的掌门就找上门来,说:“这株人参有仙缘,凡人留不住的,我带走了。”

      盛父盛母虽然舍不得他,但哪个做爹娘的不想自家的孩子好啊?临走前,盛母哽咽道:“有出息臭小子......记得多回家看看。”

      盛绵说:“阿娘,我一定会回来的。”

      只是他未曾想到山上一天山下一年。等他再回去时,那对收养他的人类夫妇,早已垂垂老矣,而衰老便意味着死亡。

      盛绵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跑到掌门面前,跪下说:“师父,我求您救救他们吧,我不想让他们死,我想让他们一直陪着我。”

      掌门叹息道:“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轮回,世间万物都有各自的命数,若你强行改变,不会有好下场。”

      盛绵不信,他执意要让那对收养他的夫妇活下来。可他用尽了所有办法,还差点把自己的灵力都抽干,也没能救下那对夫妇。

      盛母临终前,抓住他萎靡的根须,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小妖怪......绵绵.......不用救我们,跟你在一起的十年,阿娘很高兴......好孩子......我们...我们,我们把你当做......我们的亲生孩子......阿娘....很爱.......”

      最后,原本很热闹的小竹屋,只剩下两座冷冷清清的坟茔。盛绵在坟前跪了十天十夜,自那以后发誓要修成正果。

      也是自那起,盛绵知道了世间的生死不可强求。他极力追寻修成正果的道路,希望拥有漫长的生命。

      恐怕也有一部分,是对死亡的恐惧吧。

      只是他依旧会为死亡感到悲伤。尤其是这人,还是他认为很好的周先生。

      看着盛绵悲伤的双目,周成砚想,是在为他难过吗?如果盛绵会为他难过,他......死无死而无憾了。只是现在——

      周成砚看着他,说:“我想过死亡。”

      盛绵一时没有说话,许久,他道:“周先生,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我可能不会劝阻你,但是我希望你活着。”

      说完,盛绵来到窗户边,指了指窗外,继续道:“我希望你为了太阳活着,为了这一株花活着,为了这一块漂亮的石头活着,为了这一片草丛活着,或者为了我们脚底下的泥土活着......什么都可以。”

      是比人类厉害的精怪又有什么用?盛绵短暂的时光里,他一个喜爱的人类都没能救下,所以这一次,他希望周成砚活下去。

      正当盛绵的情绪略微的失控时,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着他,忽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盛绵一愣,刚才有些悲伤的眼眸亮起来,惊喜道:“周先生,你愿意为了他们活下去吗?”

      周成砚看着他,又“嗯”了一声,却在心里说:盛绵,我只想为了你活着。

      但是……这样的话他只敢在心里说,无法开口,因为他这样的残废配不上盛绵。

      思及此,周成的眸光变得黯淡,盯着低头便能看到的黑色毛毯出神。

      他是个残废,只配孤零零的活着。

      *

      知道周成砚会好好活下来后,盛绵对他的腿部情况更重视了,只是周成砚不愿意让他看到腿部的情况,盛绵当然不会强迫。

      但他还知道一个办法,那就是去问周成砚最亲近的人,他盯上了张全。

      而张全今天是带着任务过来的,周成砚要和几位股东开会,他负责记录和分发合同。

      张全对这件事感到高兴,因为今天就是周成砚飞往新西兰的日子,但是周成砚没有再提起,还打算跟几位股东联起手来收购宏盛。

      要知道自从周成砚双腿不良于行后,张全肉眼可见地发现周成砚身上不仅被抽走了生命力,整日被浓郁的死气笼罩,连带着斗志也消失了,任由周家的两位私生子瓜分手下的公司。

      现在周成砚又打算收购周漫兮旗下的宏盛,还跟他谈论起节目的事情。放在这四年来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张全为此感到高兴。

      但是他也知道这一切,盛绵功不可没。

      因此当盛绵朝他打探周成砚的腿部情况时,张全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而是问:“你要这个做什么?又不是医生。”

      医生便是中医吧。盛绵认真地点点头,说:“我是医生。”

      张全感到不可思议,“你?你是医生??”
      不怪张全震惊,因为盛绵那相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虽说知道盛绵是山里来的,但看盛绵的样子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更是完全没有半点医生的模样。

      忽然,盛绵凑近了,眨着眼睛说:“张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床上功夫不太好?肾脏不舒服,还有腰部酸痛.......”

      床上功夫这个词还是他从林家的保姆阿姨嘴里学的,偶尔她们会讨论说“男人过了四十床上功夫就不行了”诸如此类的话。

      张全:“!!!”

      山庄里面虽然人不多,但总归是有人的。路过的人听到盛绵的话,顿时耳朵竖起来,假装在一旁忙起来,然后时不时瞥下张全,那眼神意味深长。

      张全连忙捂住盛绵的嘴,比了个“嘘”的手势,求饶说:“我知道了,祖宗,我知道了。你快别说了。我相信你了,走吧祖宗。”

      张全带着盛绵去了家庭医生那里,要来了周成砚的病情资料,盛绵仔细看过后,长舒了一口气,严肃道:“不算严重,半年内即可站起来,只是完全恢复还要些时候。”

      听到这话。张全又觉得盛绵是不是在骗人了,毕竟当年周成砚的双腿请了全球知名专家,所有专家都说再也没有痊愈的可能,甚至一度要截肢,只是后来周老爷子拦着不让截,才一直到今天。

      难不成盛绵比那些全球名医还要厉害,怎么可能嘛?不过算了,张全心想,盛绵有这个心也是好的。

      只是越想张全越觉得不对劲。因为盛绵竟然有这个心。怎么会想要周成砚死后的遗产?还跟周修远勾结起来。

      张全是有什么话便说什么,就问:“你和周修远是什么情况?”

      不料盛绵看起来有点懵,“周修远是何人?”

      “你不认识他?!”

      盛绵说:“从未听过。”

      “嘿呀,你怎么不早说!”

      盛绵还是有点懵。

      张全也没时间解释了,看盛绵还在跟医生聊,就想赶紧告诉周成砚,不料进了书房,却看到周成砚自窗边驱动轮椅过来,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张全,那眼神就像看到勾搭过自己老婆的野男人,但明知不可能,还是对张全抱有一种微妙的不满。

      只是这种不满一闪而过。张全也没有发觉。

      张全激动说:“夫人根本就不认识周修远,周总您可以放心了。”

      “我一直放心。”

      男人的声音淡漠没有起伏,还有些隐隐的不满。

      张全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周成砚也没有多解释。因为他在心底早已经认定盛眠,无论他有没有和周修远谋划过,他依旧会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盛绵。

      只是......听到张全这么说,周成砚心底依旧是喜悦的。

      “开会吧。”

      这次收购宏盛,周成砚请了宏盛的大股东,大股东曾经是众星的股东之一。

      大股东本来是不满意周漫兮这个空降的领导的,而且周漫兮还是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说出去都不好听。

      但是当时周成砚变成了残废,股市差点大崩盘,周老爷子也对他有恩,所以大股东没有反对过。现在周成砚找他说想把宏盛的股份全收回来,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而且大股东从周成砚的身上又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小周总,他心里很是欣慰。但有他的股份还不够。因为他只占了20%,周漫兮占了宏盛的百分之四十一,如果想要完全控制宏盛,那么至少还需要22%的股份。

      周成砚对除了大股东的其他股东道:“众星未来会以高市场百分之二的价格,收购宏盛最少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

      其他股东面面相觑。“公司年度规划里面没有收购宏盛这一事吧。”

      周成砚淡声道:“我可以从私库里出,但各位支持并想入股,宏盛盈利后我会再给各位每年额外发一次分红。”

      做生意的说白了,本质上凭的就是个人的信用和能力。

      而周成砚即使变成了残废,但如果只讲他的个人能力和信用,必然是甩周漫兮和周修远二人一大截,甚至在商业新贵中,只要是周成砚投资的项目,就会有大批大批的人跟投。

      听到成砚的话,其他几个股东立刻动心了,纷纷抢着说这个钱由他们出了。

      张全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欲言又止。因为别看他们周总看着有钱,但其实那些钱差不多都已经转到盛绵名下了,周总现在可以说“一穷二白”,哪儿有什么私库?这摆明了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啊!

      不得不说,他们周总就算沉寂了四年,依旧把这些老油条耍得团团转,同时也为周修远和周漫兮两人默哀。

      散会前,周成砚经过张全,轮椅停下来,视线落在他手上,似是警告又似随意说:“盛绵是你嫂子,注意言行举止。”

      张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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