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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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楮林尽数被毁，弟子铭牌也踪迹难寻，三百年前的记忆也无法找回……所有线索全都断在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节点。
逝染揉着眉，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有什么，能够破开这个局，他看向却生，却生仍旧抱着那本文册，细细阅览着什么。
逝染手一伸，文册被召回到手里，他温声道：“天色不晚了，休息吧。”
夜色已经完全笼起了玉琼山。
却生看着逝染，忽地道：“师父，我可以同你宿在一起吗？”
逝染便笑了一下：“还没问过你，那天怎么来寻我了？”
完蛋，忘记这茬了。
却生心底蓦地一滞，他眨了眨眼，解释道：“是你说过，如果我害怕，就可以同你宿在一起？”
“我是说过不错。”逝染勾住却生的肩，低声问：“可我不是记得你当时信誓旦旦地走了？”
“夜里做了梦，便害怕了。”却生道，“反正你让不让我宿吧。”
“让——当然要让。”逝染忍不住笑起来，“哪能不让呢？”
却生合理怀疑，逝染是故意的，还未等他想出背后的所以然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声音，随即是霜眠的呼唤：“师兄，师父在你这儿吗？”
“在——”却生回应道，开了门。
霜眠慌慌张张地，连语调都不稳：“刑天大长老突发晕厥，掌门请师父过去一趟。”
却生听到这话，冲逝染使了个眼神，那意思是说“刑天老头突发晕厥，请你过去作甚？”
逝染也不知道，于是传音过去：“大概是议事，我先去看看，你在这儿好生待着。”
“哦。”却生慢吞吞地回了句，又像是故意般，特地拉长语调：“我要是又做噩梦了怎么办？”
逝染心底软了一瞬，揉了揉却生的头，“当着你师弟的面，别撒娇。”
逝染和却生是私下里传音，霜眠什么也听不到，还纳闷师父和师兄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说着说着师父就揉了揉师兄的头？
师父终于说话了，他平稳的声音像给整个处在朦胧中的玉琼山打上一剂强心针：“我这就去看看，你们就好好呆在后山。”
逝染又瞥了眼却生，道：“却生，记得照顾好你师弟。”
却生：“……”
他传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逝染带着笑意：“你不是会害怕吗？”
逝染一走，霜眠终于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兄说上了话，他怯生生地问：“师兄，你之前是不是惹师父生气了，他都不让我去找你。”
却生温和地薅了把霜眠的头：“他只是怕你不用功。”
霜眠便像据理力争一般，道：“师兄，我最近功法修得可好了。”
“那就好。”却生浑不在意地应了句，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逝染已经踱步到了刑天大长老的天轮殿，视线一扫，门口列了许多人，他微一颔首，便算同熟识的人打过了招呼。
然而心底不禁暗忖，刑天这一病，怎么师兄要告知玉琼山上所有门派，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玉琼山恐怕会大乱。
正想着，柠槿便从寝殿里迈步而出，看见逝染，便唤了声，要他进去。
逝染应声道好，走进去后，便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刑天大长老，不禁一怔。
刑天大长老看到他这副模样，眉眼不禁弯了弯，而后笑：“司命，过来坐。”
逝染坐在他对面，刑天大长老执起茶壶，为他添茶。
“这是什么意思？”逝染径直问。
刑天大长老微微一笑：“司命，你不是怀疑玉琼山上有奸细吗？现在，你就可以看看了。”
话音一落，一旁的掌门便拂了拂袖，水幕落下，门外人各色各样的姿态，偌大玉琼山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逝染看见了却生，他此刻仍抱着那本文册，却没翻开，而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刑天大长老轻轻一笑：“你这徒弟近些日子倒是越来越乖了。”
掌门也附和道：“果然还是有人管，就能改掉些顽皮性子。”
逝染面上应着，眸底却晕出一股寒意。
刑天大长老和掌门究竟商量了什么，他坐在这空旷的殿中，却凭空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师兄和刑天大长老还在闲话一些琐事，逝染时而听着，附和几句。
终于这预感在一刻钟后变为事实。
只见水帘上，口口声声说“会向着他”的好徒弟摸出一个竹筒，将方才写好的纸页卷起来，塞进去。而后轻轻一吹口哨，桌案上那张空白的纸页便胀大起来，竟变成了一只鸟儿形状，扇动了两下翅膀，最后落在窗前，叼起那封信，扑棱着给带走了。
逝染顿时站起身，他控制不住发颤的声音，道：“我这就去看看。”
刑天大长老带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而后才一伸手，那枚竹筒就躺在他手上：“在这呢，玉琼山上，我还是能处理一二的。”
他又冲逝染使了个眼神，像是在问：“司命，你敢不敢打开看看？”
逝染此刻终于稳定住心绪，他定下神，露出一个笑来：“有什么不敢的？”
语罢，便直接将那卷竹筒夺过，径直打开塞在其中的一卷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待议。”
这是什么意思，无人知晓，逝染不动声色捏紧了那张纸条，视线挪回到水幕上，眼神陡然一冷——
方才还坐在房内的却生，此刻却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踪影。
逝染蜷起手指，一股灵气自他指尖缓缓升起，而后便钻进水幕里，循着某股痕迹，直直地追寻着。
刑天大长老却在此时沉了声音：“司命，把那张纸页给我。”
逝染捏着纸条，不大愿意直接交出，但心知不交出反而有可能害了却生，便无奈地交给了刑天大长老。
然而就在纸条递到刑天大长老的手里时，突然化为了齑粉。
掌门倏地看向逝染。
而逝染看着刑天大长老。
气氛紧紧绷着，没有一个人主动打破沉默。
刑天大长老终于道：“司命，与你有关么？”
逝染只回答：“却生是我的徒弟。”
却生是我的徒弟，即便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只要你认为其他事情是他做的，都与我有关，我说过的，我要护他。
“司命一道，向来都护着自己的徒弟。”刑天大长老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便摆了摆手，遣他离开了，“你自己去看看你那好徒弟去哪儿了。”
逝染一颔首，便离开了。
一离开天轮殿，逝染放进水幕里的灵力便有了新动态，他抿起手指，沉了眸。
却生此时在玉琼山的禁地。
那片禁地，是玉琼师祖划出来的，几千年过去，谁也没去看过，谁也不能接近。
逝染一个闪身，循着那抹熟悉的灵气，到了禁地。
却生躺在石碑前的草坪上，像是毫无意识，逝染走过去，蹲下身，探了探却生的灵息。
——竟然毫无生气。
逝染顿时紧张起来，急忙为却生渡去灵力，可不论他再怎么渡灵，却生仍旧闭着眼，脸色白得像纸，灵息毫无动静。
逝染终于慌了神。
他抱起却生，借着传送阵把却生送回房内，又点燃了凝神香，同时叫来霜眠——
“霜眠，去帮我找文册，把三百年，不，五百年以前的文册找过来。”
霜眠从未见过逝染这副紧张的样子，然而当目光触及到榻上那毫无生气的人时，饶是生来迟钝，也该明白，这是出了大事。
霜眠顾不上仔细询问，直直跑了出去，跑向玉琼山的文册坛里，按照逝染的要求，把相关的文册尽数召了出来。
当他带着厚厚一摞文册回到却生的房里时，逝染的脸色却比先前更阴沉。
却生的情况，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个念头一冒出，逝染凌厉的眼神就挪到他身上，沉声问：“文册呢？”
霜眠把寻到的所有文册交给了逝染，又主动说：“师父要找什么信息，我可以帮忙。”
逝染本想拒绝，但目光触及到那摞起来快与人一般高的文册时，也终究是无奈，道：“你先寻，寻有提及到‘傀儡魄’记录的。”
“傀儡魄？！”霜眠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师父，那是禁术。”
“去寻。”逝染只道。
“司命，你要寻什么？”自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刑天大长老缓缓迈步而入，“傀儡魄乃是玉琼师祖明令划入不可修的禁术中，你寻它作甚？”
视线落在榻上的人时，刑天大长老仍旧视线未变，道：“你为他寻？”
他淡淡一笑：“不过是个恶灵养出的傀儡魄，命数到了，就该离去了？”
“什么叫命数到了？”逝染厉声问。
“傀儡魄三十年身死神灭，如今期限到了，命数也到了。”刑天大长老轻轻说，“想必他现在已经另寻宿主了。”
逝染喃喃：“三十年身死神灭……”
他像想起什么，抓住了却生的衣裳，问：“三十年身死神灭，所以你自己知道，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对么？”
“玉琼山上没有适合你的宿主，你才会如此迫不及待下山，三十年年期已到，于你而言，也算得上此生……所以你才敢和我做承诺，对吗？”
逝染一字一句问，然而榻上这具秀美的身体，再也给不出回应了。
“这是你得到过的最完美的身躯……”逝染轻轻地，生怕再打扰到一袭美梦，“所以你也不想放弃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神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