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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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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熟悉的家门,屋内漆黑一片,只留客厅南边角落的射灯还开着,如果不仔细看,大概会忽略常蓉就靠坐在那里的棕色皮质沙发上。
齐冬顺手按下了开关,一瞬间的明亮让他有些恍惚,熟悉的妻子向他投来锐利的目光。他们都是这房子的主人,可很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了。
“怎么不开灯啊?”齐冬沙哑着嗓子问道。
只见常蓉穿着件黑色丝绒长裙,看到齐冬回来,从靠着的沙发上向前倾了倾,挺直了身体。
“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沉默了半晌,妻子的目光停留在丈夫身上打量着,可终于开了口,那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
“我晚上有工作要忙,今天是开幕战,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前面有点活动拖延了时间,我一看到你来电不是赶紧就回过去了,后来连赛后新闻发布会都没参加……”
“齐冬,我们离婚吧。”
男人嘴里那长长一串还没念叨完,常蓉忽然打断了他,双手摊开,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开玩笑了。”最近,他在同常蓉的敷衍通话里听到过太多次这个词句了。
“齐冬,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女人站了起来,语气越来越冷,齐冬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冷漠冰冷而陌生,齐冬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觉察到这一次的面对面对话确实是不一样了。
“常蓉你什么意思,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摊开了说,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一个个好好给你解决,但你总说离婚有劲吗?就非要吓唬我啊?”
“齐冬,你还问我有意思吗?结婚三年了,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能有六个月吗,你还问我?你有没有心啊!你设身处地为我想过吗?”
齐冬一下就明白了,常蓉这火还是来源于这么多年他们两地分居。可这事齐冬自己也烦,那么多年不断的争执终究还没能找到两全的解决办法。
常蓉是位小有名气的模特。他们相识于北州篮球馆,那日好友带常蓉到球场VIP坐席上看了场比赛,结束之后大家胡乱组了个局,他们就在那次活动里认识了。算是……一见钟情吧?常蓉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齐冬一米八出头,也算是位帅气有为的男青年。两人互相加了微信,而后的一个月里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不少,渐渐,情感升温。
认识之后没半年,他们结婚了。可炽热的爱掩盖了太多问题,齐冬在北州,常蓉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外工作。
聚少离多。
“我一直都说,异地的事情一定是可以解决的。你如果没法搬回北州,我就辞了手头的工作去你那边,我们都可以慢慢商量,但你得留给我点时间。”
“别商量了,不累吗齐冬,离婚吧。别磨磨唧唧了,像个男人好吗?”
长时间只语音对话看不到对方的脸,齐冬很难完全地理解对方的意思。常蓉从前虽然确实在电话里曾多次说过离婚,但齐冬总会很快将话题扯开,因为他觉得那就是常蓉心情不好的一种发泄而已,他没必要顺着钻牛角尖,却没想她是来真的。
亲耳听到如此坚决的“离婚”还是让齐冬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觉得即使他们一直分隔两地,但曾经的感情在,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但现实却无情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常蓉,我最后确认一遍,你是认真的吗?”齐冬问得小心翼翼,尾音都带着颤。
“当然是认真的,我结婚证户口本都带来了,这次这么大老远回北州就是为了这事。”
齐冬还是没缓过劲。
“明天早上九点半,民政局门口见吧,我先走了。”猫腰拿起沙发上的包,常蓉头也不回地走了。
九点二十五,齐冬准时开车抵达约定地点。他远远就看见常蓉站在门口,女人今天穿着一条黑色长裙戴着副大框架棕色墨镜,冷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齐冬沉重地向前走去。
“蓉蓉,我可以为你辞职,一起搬去东河。”齐冬又重复了一遍,可他的挽留正如这阴沉沉的天一般看不到希望。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证件都带了吗?”
齐冬长叹一口气终于彻底绝望,半天才回:“带了。”
“那进去吧。”
几年前的那一天他们走进这扇大门快速领了结婚证,站在红彤彤的台前两手比心举着红本留下了合影。而今天,红本换绿本也很快,相对无言,走出大门,分道扬镳。
夫妻三年,齐冬从没想过自己最后会和常蓉就这么草草收场。昨晚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翻来覆去都是和常蓉的过往,想着他们曾经的幸福时光,一切不真实的像是一场梦,而如今……他想自己也许可以放下所谓的尊严再去祈求复合,但常蓉冰冷的态度让他知道其实并没有必要了。
都过去了。
走回停车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握住方向盘,停在上面的左手无名指骨节泛着晃眼的光,那里躺着一只戒指……叹了一口气,齐冬将它摘下,放在了右手第二格的抽屉里。
太快了。从昨夜到今早一切实在太快了,他狠狠掐了掐手背,疼痛让人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触感,不到十二个小时内发生了这么多事,齐冬始终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叮叮叮。手机在此刻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齐冬拿起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他花了三秒钟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
“儿子,今天你哥生日,晚上回家吃饭,你没忘吧?”
齐冬恍惚了几秒,慢悠悠才从大脑深处将这事拽了出来,亲妈一个星期前就跟他交代过这事,齐冬还念着到底要送什么礼物。可要不是母亲这通电话,他可差点都要想不起来了。
“没……我怎么能忘呢。”齐冬说起这话来实在心虚,脑中正盘算着等会儿到底去哪家商场。
“那行,你今天又没工作,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好,一定。”
挂了电话,齐冬趴在方向盘上发了半天呆,他想,还是暂时不要把自己离婚的消息告诉家人了。
齐冬是本地人,父母是北州国营纺织厂的退休员工。齐冬打小就在纺织厂的大院里跟在哥哥身后混着长大。哥哥齐夏大他三岁,两人从小是泥地里一起玩到大,天天穿一条裤子,关系亲密无间。只是成年后都各自有了生活,上大学,毕业,工作,组建家庭……五年前小公主诞生,哥哥齐夏家的事就忙得没个头,两人少了些走动,也只有到父母家吃饭时互相能碰碰头。亲哥愈加壮硕的身材无声地证明着家庭生活的幸福和睦,可齐冬每每瞧见也暗自思忖,绝不能掉进这样的甜蜜陷阱。可谁又知道,一个个坑其实并没个尽头。
纺织厂家属院是个老旧小区,院里住户常年为停车位打得不可开交。齐冬开到了东边侧门外街上停车走了下来,从后备箱里拿出刚买好的两个礼盒,又绕了半个院子的路往家走去。
这里是他从小混到大的天地,虽然不常来了,但走在院中还是常能碰到熟人。
“小冬,好久没见你来了。”
“陈大爷,您身体还是这么好啊,这气色看着还是个年轻人。”
“也就那样吧……”
再多聊了几句,齐冬一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还是让他喘不上气来,但脸上的表情不能再这么耷拉下去了。
他必须假装一个正常人!
跟陈大爷闲聊完又走过了两条街,齐冬正巧就撞上了哥哥一家。
“哥,嫂子!小芸!”
许久没见,侄女齐筱芸迈着大步跑了过来,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衣,打眼看去就好像一颗奶团子。齐冬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一把将小姑娘捞着抱了起来:“让亲叔抱抱!”
齐冬还使坏挠了挠她的咯吱窝,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冬子,好久不见,你怎么看着有些憔悴啊。”
亲哥一开口就是扎心,齐冬搓了搓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把带来的礼盒分了一个给齐夏拿着,齐冬腾出一只手抱着齐筱芸跟着哥嫂上了楼。
推开门,已经能闻见熟悉的饭香味道了。
那么一刻钟,看着老屋内被一片温馨包裹着的家庭日常,想起这天从早到晚的喜怒,齐冬忽然特别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