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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这么不稳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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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金住处附近有个叫长龙一条街的夜市,紧邻一个偏僻待废的古镇。
他之前找工作四处跑,知道有这么个地儿,但没去转过。
往那边去了,宋佳金扒着车窗报店名,烤鱼、烧烤、钵钵鸡:“吃鱼么,好久没吃了?”
“行,来条清蒸的?”黎礼打灯停车,丝滑停靠,宋佳金预感不好,下车一看,好险,差点碰上,竖个大拇指道:“没事儿,又不是光吃佐料,你随便点口味,我辣了会喝水。”
店里没几个人,店员怕他们跑了,卖力推介着:“两位吗,这边坐,这边清净适合聊天,梭边鱼上新哦,买两斤送半斤。”
宋佳金一听有优惠,两斤也不多,立马就想拍板,答应前看了眼黎礼,黎礼笑了:“你那表情能收收么?”
“什么表情?”
黎礼凑在他耳边说:“老子今天就要吃垮你丫的。”
宋佳金眨眨眼耳朵有点痒,瞥见前台的自酿酒,问:“你喝么?”
“然后你开车把我送回去,再自己骑车回来?”黎礼说。
“还是别喝了,伤身体。”宋佳金说。他想到其实黎礼可以住他家,脑子一时不可控地跑起来,黎礼往前走了,都落座了,才发现宋佳金还杵在那儿。
“想什么呢?怎么又宕机了,你一天天的是不是缺素啊,要不要补碘啊?”黎礼骂骂咧咧的。
宋佳金过去坐下了:“以前学校体检说我有点甲状腺肿大。”
黎礼瞅着宋佳金脖子,隔着桌伸过手来:“我摸摸。”
“好得差不多了,我饮食都这么健康了。”宋佳金自己上手摸着,也找不准在哪。
黎礼没收手,在他跟前招了招。宋佳金前倾身子,送了上去。把脖颈送到黎礼手里。黎礼的手有点凉,玉似的,宋佳金一动不动,因黎礼指尖的游移而脸颊发烫。
“这里吗?”黎礼摁着一块稍有点硬的肿块,逗弄什么似的戳着,宋佳金有点痒,瞥他一眼:“你再使劲点,就从小肿块变病灶了。”
黎礼笑着,改为逗猫的手法,在宋佳金脖子上轻轻捏着,滑腻的手感让人心情好起来。
黎礼问:“所以才不吃辣不喝酒吗?”
“嗯,小时候天天买五毛的辣条,袋子都要舔两下嗦嗦味儿的,后来就不敢吃了,怕真病变了得开刀什么的。当时跟我妈讲过一回,她不知道什么是甲状腺肿大,以为跟扁桃体发炎差不多呢。”宋佳金笑着。
“没去医院看过啊?”黎礼收回手,在百度上查着。
“没。”
百度上无论照片还是示意图看着都吓人,黎礼蹙起眉来,预备找准了位置再探察探察,宋佳金拂开了他的手:“考了医师资格证再来哈。”
黎礼的表情暗下去,戳亮屏幕继续念着:“多吃绿色蔬菜新鲜水果,木耳红枣菌菇。”
“嗯。”
“少喝刺激饮料,茶咖啡酒。我去,”黎礼抬头,“那你少喝点,出品的时候尝一口就是了。”
“没那么夸张。”宋佳金说。
“少吃海鲜,碘过量的海虾带鱼海带。”黎礼说。
店员抬着鱼上来了,两只细胳膊肌肉绷起,很有劲的样子:“来咯,小心烫哦。”
宋佳金笑笑说谢谢,对上黎礼的眼神,嚷嚷着:“这不是海里的,你们学校池子里就能养,可能你家水桶里都能养。”
“是是是,”黎礼拆了碗筷,用开水烫过,垃圾桶离得老远,就把塑料膜一类的塞进衣兜里,“哪天去我学校转转吧,还挺好看,这季节去正好树啊花啊五颜六色,好多游客专门进去拍照呢。”
“之前不是要学生卡么?我之前还想去你们学校打球来着,门卫都不让进。”宋佳金捧着那只温热的碗。
“最近开放了,估计招生难,所以靠校园环境找点人气,”黎礼拣了一块鱼皮,“你打什么球?”
“打着玩的,羽毛球,不过也没人跟我玩,当时想着去你们球场看看有没有打球群,随便加一个的,”宋佳金给筷子掉了头,剃下一块完整的鱼片,搁进黎礼碗里,“我爷爷可喜欢钓鱼了,我小时候吃了好多鱼,清蒸鱼酸菜鱼炸小鱼干,不过他前几年中风了,家里人不让他去钓了怕摔着。”
“可惜了,”黎礼拍了张照回给柳江,柳江火上加火,“老头憋坏了吧。”
“嗯,也没办法。”宋佳金说。
“我没见过我爷爷奶奶,连我爸都没见过。”黎礼放下手机,边吃边说了句。
“噢。”宋佳金没敢问下去。
店员过来问:“还合口味吗,要喝点什么吗?”
宋佳金:“二两梅子酒,两个杯子,谢谢。”
黎礼闷声:“怎么,可怜我啊?”
“不是,”宋佳金捏着手腕,这两天练习久了有点酸,“很多事都没法掌控,我们就掌控能掌控的,是吧?”
黎礼跑了题:“控制欲这么强你抖s啊?”
宋佳金笑起来:“滚吧你。”
梅子酒和夏天适配度高,外边下起一阵雨,把地面的灰尘卷走,淅淅沥沥,宋佳金和黎礼分着喝那一盏酒,有几个小年轻进来躲雨,坐在店的那头,声音不大不小传来,宋佳金更感到他是黎礼是一伙的。
这一刻,离世界远远的,被一场雨隔开,和黎礼离得分外近了。
宋佳金经常一个人吃饭,不觉得有什么,习惯了,却原来在有同伴后,会有一点感动。
“梭边鱼比草鱼好吃多了。”宋佳金赞不绝口。
“吃吃吃,不够再加。”黎礼说。
黎礼想过宋佳金不能喝,没想到他喝醉了能这么闹腾。
鱼肉很鲜,滑嫩爽口,一抿就下肚了,跟没吃着似的,只觉唇齿留香,还能再来两斤。可再要了两斤又觉得不是刚才的味儿了。
正预备打包回去,脚边踩到一坨毛绒绒的东西,宋佳金低头一看:“我去,这也太乖了吧。”
宋佳金蹲下去,夹在桌椅之间,桌子被他拱得一翘一翘的,黎礼小心搬开桌子,免得人财两空。
那是只很小的猫,走路都不利索,被宋佳金揉搓着,也不躲开,只是喵喵地叫。宋佳金听不真切,只看见它粉色小舌头在喉咙口打转,伸了小拇指给它嘬。
“有细菌。”黎礼拽他。
那小猫灰不溜秋的,许是淋了雨,微微颤抖着,猫毛粘黏着,看着有点狼狈,鼻子都是凉的,在宋佳金手指上蹭着。
宋佳金似是没听见黎礼的话,把米饭盛在手心,小猫趴在他手上小口小口吃着。
宋佳金揉着小猫,黎礼站那呼噜宋佳金的脑袋。
门口来了另一坨大些的灰猫,姿态要优雅得多,虽然也淋了雨,但不肯进店来,在店门口张望着,被店员撵了,缩回了雨里。
那小猫听见了声儿,叼着一小截鱼骨架追出去。
手里落了空,宋佳金恋恋不舍瘪着嘴,黎礼抬脚踢了踢宋佳金的手,宋佳金却跟碰瓷似的照着他的腿,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嘿,不用行这么大礼吧?”黎礼说。
宋佳金随着黎礼的腿前后摇,黎礼怕他栽了,伸手拎着他短袖后领子。宋佳金被勒得不舒服,就砸黎礼的腿。
一时画面颇怪异,店员过来问怎么了醉了么,需要解酒药么。一脸的担忧,怕宋佳金吐得一地都是,遭殃的可是她。
“没事儿,厕所在哪儿啊?”黎礼问。
“二楼呢,需要帮忙么?”店员问。
“不用,你忙你的。”
黎礼一把拖起宋佳金往厕所去,宋佳金任他架着,倒是不怎么乱动。路过楼梯口那桌,那几个年轻人都支着脑袋看他俩。
黎礼本想把宋佳金拽上楼,怕他不舒服,就等他一步一步慢慢来:“小心楼梯,左脚,对。”
“好,上来咯,右脚哎对真棒。”
“好的不急哦慢慢来,不急,没事儿慢点,哎哎哎,”宋佳金滑了一脚,黎礼揽了把宋佳金的腰,惊觉他瘦得只一小把,腰细得一只手都掐得过来,“还是好好吃饭吧,您这身体素质我看跟我妈差不多。”
而宋佳金迷糊着只觉世界跟万花筒似的,他耷拉着脑袋,黎礼的声音清楚钻过耳朵上的绒毛,在他耳廓上爬行着。进虫子咯,宋佳金甩甩脑袋,突然振作了精神,绷着脚在楼梯上一通乱踏,黎礼不得不跟上,跟架着一头待宰的猪一样,忒费劲。
“停停停,到了到了,就这儿了。”黎礼拽了把还要继续往上攀登的宋佳金。
宋佳金腾地站直了,做了个体操运动员的pose,双手上举,转过身冲着楼下那桌人鞠了个躬,黎礼怕他跌下去,一边笑得肚子疼,一面支棱着胳膊在他面前拦着。整个一人肉护栏。
还以为这就算缓过来了。结果宋佳金一进厕所,被倒地的拖把绊了一下,直接跪了下去。
这种夜宵店的厕所,味儿得不行,黎礼都快给熏过去,还不忘在宋佳金背上轻轻拍着:“没事儿吧?摔着哪儿没有?”他轻轻拉着宋佳金动了动胳膊、腿儿:“还行,全乎着。”
宋佳金靠墙坐着,咯咯乐呵:“你讲话跟相声似的。”
“给钱。”黎礼伸出手,宋佳金一掏兜,摸出些塑料包装膜。
黎礼给拾进垃圾桶了:“怎么一兜垃圾啊,脏不脏啊。”
宋佳金眼睛又闭上了,不肯睁,厕所那顶灯太晃眼了:“刚才你衣兜里掉出来的,我给你收着。”
“物归原主啊?”黎礼侧过身,替宋佳金挡着点顶灯,宋佳金就整个被罩在黎礼的阴影里,轮廓更深邃了,比平日看上去年长几岁,沾了酒液的嘴唇红艳艳的,脖子那片儿也被蒸得发红,眉头不舒服地蹙着。黎礼伸手抚平:“该长纹了。”
宋佳金拉下黎礼的手,捏着没放,能感受到黎礼脉搏的跳动,一下两下,咚咚咚又几下:“你怎么这么不稳定啊?”
黎礼另一只手蹭过宋佳金的嘴唇,在空气中微弱颤抖着,最后狠狠拧了下宋佳金的脸颊肉。一个红印,花瓣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