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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你该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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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室开着呢,不过黎礼不放心,他上学那阵治腱鞘炎治得一塌糊涂。所以直接拉去骨科医院。
“至于么?”宋毅说。
刘韩也觉得不至于,不过没吭声。不能被兄弟情比下去吧。
谢琪李可一道回去了,车里坐不下,李志坚宋诗涵也没跟着捣乱,就崴个脚,跟演给刘韩看的一样。宋诗涵没工夫陪着演,不如回去看会儿小说,好不容易应对完月考,得大肆放纵几天。
李志坚问:“去吃炸鸡吗?团了券。”
宋诗涵:“能不能省着点,你哪来的钱?”
李志坚:“游戏代打。”
宋诗涵挑眉:“一天天埋头敲手机兼职呢,够生活费么?”
李志坚不好意思:“还行,我成绩好,单子多,几天打完一个号,几千就到手了。”
真好,且不管以后能不能靠这个活下去,目前反正挺好。反正以李志坚那狗屁成绩,撑死三本。宋诗涵拍他一把:“出息了,走走走。”
贵族也没跟着,电话响着呢,慌得不行。宋佳金看不懂,现在小孩儿怎么前一秒分手后一秒腻歪更胜从前。
到医院了,刘韩陪着宋毅,黎礼宋佳金跑前跑后挂号。
进骨科门室前,一堆人在门口椅子上等,里边有个正问诊呢。小护士出来望见他们:“怎么伤的,严重么?”
“打球崴的。”宋毅没想到黎礼真给挂了骨科专家号,专家号啊这可是,忒浪费人才了吧。
小护士笑着哦一声:“里边那个问诊的以前也打球的,我们大夫专业着呢,小到日常饮食大到康复训练,全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喝水不?”黎礼问。刚才在球场急得不行,这会儿又松下来了。
也就两只手,黎礼给宋佳金刘韩各接了一杯。
宋佳金这边刚接过,门诊室开了,里边出来个男的,看着挺年轻,有棱有角,属于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帅哥的。且因为三十左右了,有那么点阴沉的味道。
宋佳金不知怎的,站了起来,因为那人朝这边望来,凝着脚步不动了。
而后宋佳金才反应过来,他看的是黎礼。
刘韩陪着宋毅进去了,宋佳金站黎礼旁边。黎礼往那个人走了半步,才回过神拍了下宋佳金手臂:“聊两句,你在这儿等着或者回家吧。”
宋佳金有预感,好像黎礼是更希望他留下等等他的。
“去吧,我坐会儿。”宋佳金揽了下黎礼的肩。
黎礼手常是冷的,刚刚在宋佳金臂上拍那一下,却是凉到必须哆嗦两下才受得住了。
那个人望了眼宋佳金,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又或者有点低沉,宋佳金说不上来。
他俩也没别的地儿可去,走廊尽头,俩人的背影并排站着。
那人递了烟,黎礼接了。火在指间蹿起,那人为黎礼打火,黎礼顿了下,似是要往后仰一步的,却到底凑了上去。
烟雾升腾时,宋佳金有点看不清了,眼睛酸了,心跳钝钝砸着。
这回和何君梨那次不一样,那回黎礼没想着避开宋佳金。甚至是在宋佳金的要求下,同去柳江演出现场的。
那说明确实是可以重逢的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第一次,黎礼避开了宋佳金,且确实是望他走掉,好有时间独自消化的。
还没跟贺州聊呢,黎礼已经预感自己会撑不住。
“过得好吗?”黎礼问。
贺州:“挺好的,你呢,那边的都你朋友啊?”
“嗯。”黎礼不愿讲下去,好像同贺州讲起他还算快活的生活,是一种不尊重,“腿伤怎么样?除了定期做康复,下雨天会不舒服吗?”
贺州笑:“想多了你,又不是风湿病,我没上年纪呢,就比你大几岁。”
“几岁么,你看着沧桑了。”黎礼其实一直没仔细看贺州,光是余光里一个笼统的样貌,已经足够他神伤。
烟的灰烬掸下去,落下楼,在光影里飘着,贺州向来没素质的,倒提醒了黎礼。只抽了两口,黎礼摁灭烟在脚底。
“九岁,”贺州说,“认识你那会儿我还年轻呢。”
“何止年轻,意气风发呢。”黎礼声音沉沉的,说着上扬的话,语调却一直不高,“国家级运动员,初出茅庐,长得好身体素质天赋异禀,一天练十六小时也挨得住,简直铁人。”
“哟,是我么,”贺州笑,“现在不行了,上年纪了。”
“要不是我,你能多光彩好多年,现在该是名利双收英年退休了。”黎礼说。
“不关你的事。”贺州说,“我没怪过你,真的,你也别想着我本来该会怎么样,是你太看得起我。”
“不是么,本来要去伦敦特训,结果——”黎礼说不下去。
“累了那几年,也该休息了,要不是你妈,我还歇不着呢。”贺州说。
“要不是我,你不用歇的。”黎礼又绕回去。
“怎么越大越轴了,”贺州说,“还是小时候可爱,脾气爆了点但直来直去的。”
黎礼手抖得只能交叠在一起:“是我对不起你。”
贺州听得肺疼:“你妈还好吗?”
“好不了,放心吧。”黎礼说。
贺州静了会儿,才说:“你可以恨她,为你自己,但是为我的话,算了,我已经不恨了。”
“为什么?”黎礼问。
“我不恨,你才敢放下,不是么?”贺州笑。
那真不是什么苦笑,挺云淡风轻挺平常的,可黎礼突然一把掐着贺州脖子,吼了一声:“凭什么?”
而后又冷下去凉下去:“你该恨的。”
“黎礼。”贺州叫他的名字,手掌是糙的,抚在黎礼掐他的那只手上,一点劲都不带。
贺州往宋佳金那边看了一眼,宋佳金哆嗦着收回眼。
贺州:“去吧,你朋友在等,改天再聊,你有我电话的,或者我联系你。”
黎礼松了手,不敢扭头看宋佳金。
黎礼:“我会联系你。”
“长大了。”贺州抱了黎礼一下。
回程宋佳金开的车。
宋毅没问,刘韩也没问。黎礼不吱声,一时间车里静得有点压抑。
宋佳金:“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宋毅把声音放得响亮:“瞎折腾,医生就给揉了两下,让回去养着。”
刘韩:“还问呢,长到大第一次崴脚吗?”
宋毅:“给我臊得,我说有个煞笔非要把我架了来,怕我下半辈子得吃他了。”
宋毅说完往副驾座椅捶了一把。
黎礼没陪着兜圈:“我就是累了,困会儿。”
刘韩架着宋毅上楼,宋佳金驶进停车场,熄了火关了灯,一时间嗅觉都灵敏了,能闻见黎礼身上淡淡烟味。
俩人坐着没动,黎礼跟睡着了似的。
宋佳金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着。琢磨着怎么开口,能问吗,从哪儿问起。何君梨那事儿能问了不,不是需要点时间么,这“点儿”都过去这么些天,该足够了吧。
宋佳金脑子转成浆糊了,白天店里喝的那几杯出错的咖啡都不顶用。
黎礼:“你——”
宋佳金一把抓住了黎礼的手,凉的,给暖暖。
黎礼哆嗦了一下,下一秒一个软的呼吸贴过来,在他嘴角贴了一下。
心跳声在黑暗空间里突突着,跟机关枪一样。
那是什么,吻吗?是了,侵袭过来的瞬间,有宋佳金沐浴露的味道,草本的清甜。原味的唇膏还有点湿,蹭到黎礼脸上,像粘了一片花瓣。
黎礼没敢动,过了几秒,用右手摸了下左脸。宋佳金撒了他的手,简直是甩开的,下一秒车门哐的扯开,砰的合上。
什么啊没动啊,我没动啊。
又过了一秒,车门被扯开,黎礼想说句什么的,虽然脑子里没词儿,不过宋佳金没给他机会,拿了包又哐的一声砸上门。
黎礼反应过来了,松了安全带,手抚车门把手上,又没动作了,后视镜里,宋佳金已经跑了老远,在停车场入口的逆光里回头看了看,又一阵拔腿快跑。
逃难都没这么能跑的。黎礼笑了。
黎礼停稳了车,靠着车门,又想抽烟。可是没火,只能叼着干过瘾。
燥得慌,脑子活跃得跟刚起床一样。
叮。
他看一眼手机。
【贺州】—到家了吗
【礼】—嗯车库了
【贺州】—在哪儿工作呢改天找你玩去
—还是说还读呢
【礼】—上班
黎礼犹豫了下,给发了蓝色咖啡的定位。
【贺州】—行,早点休息
【礼】—老年人
贺州谨遵医嘱,活动着腿,想起十几岁的黎礼来。那会儿看着比现在瘦弱多了,有点纤弱可欺,可眼神冷冷的,看谁都不顺眼。偏偏那股子不待见,也是招人的,忍不住逗一逗,聊作解闷。
逗多了就发现,还是小孩儿。会粘人,会野蛮喝光他水壶的热水再丢一句老年人,会脸红红说迟早打趴你,也会因为一句进步很大哦而追问真的假的会和你一样强吗。
很可爱。那时的风都是飞扬的,沉闷了这些年,再见到那孩子,风就又开始吹拂。有好好长大呢,长高长壮了,肤色健康点了,不似从前冷森森的。不过抽烟水平还是一般,一口闷下去,受得了就咽了,从不细细品味。
黎礼把烟塞兜里,拎着外套往外走。刚上完坡,就见宋佳金在路边石墩上蹲着。
为毛人类喜欢蹲各种墩呢。
黎礼有点顺拐,心里默着一二一,一二一,朝宋佳金过去。
宋佳金知道他过来了,脚步到跟前了,才抬起眼,也不站起,就那么仰着脖子,盯着黎礼。
黎礼伸手在他脸上兜了一下。
宋佳金梗着脖子往后栽了一下,被黎礼扯住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