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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人生得意须尽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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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快散时，黎礼已经喝不下。王洛灌起人来跟疯了一样。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嗨点也正常。人生得意须尽欢啊，莫使金樽空对月。
今夜的月亮光实在皎洁。宋佳金切回私聊框问喝得咋样了，黎礼已经打字不利索，使劲摁了语音键，叽里咕噜说了一气，宋佳金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太杂了，就听见光头嗷嗷的，标志性的野狼嘶吼。这世上的定律是光头必须唱摇滚吗。
宋佳金虽有点担心，却不恼，被那节日氛围感染了，耐心都多出几分。他又问了嘴袁志，袁志倒是一如既往秒回。
【一元钱】-我以为导儿催总结报告呢
【总会发光】-打扰了，咋样了啊，没翻车吧？
【一元钱】-啧，敢情不是问我，老子人好好的还能分清的地得呢，要翻轮不到我
【总会发光】-得了，吃醋都带演的，国家剧院出来的独角戏老艺术家
【一元钱】-祝福你
袁志突然打下这三个字，突然福至心灵地接纳了。如果你能幸福，有人不吝一切地走向你，就是比我强上百倍了。他能代替我补偿的话，超越我也没关系。
虽说挺自恋，不过袁志确是释然了。酒气弥漫，又想起从前一起走过的校园时光。受气包的包容角色和表面肆无忌惮实则什么都清楚的细腻人物。袁志哈哈大笑两嗓子，被自己戏精的本质给逗乐了。
说来袁志和宋佳金也挺久没见了。宋佳金过年回家了正好和他岔开，俩人不是同一个城市的，等袁志想起什么时候见一面，宋佳金又已不知身在何方。
挺感慨的，怎么的就成了这样两条平行线呢。
陈利倒了杯水给袁志，拍拍他脸，没轻没重，袁志嘟囔了脸，一副你丫等着的表情。陈利却是变本加厉，一个巴掌甩过去，袁志嗷一声，在卡座里靠着靠背装死。陈利又扑过去哄：“咋样了？真扇痛了？我没用力啊？”
袁志一脸震惊：“你还没用力？那你用力不得把我扇聋了？”
啧，小情侣把戏真多。黎礼好久没喝，已是神智不清，只记得这是小佳金的友友，得处好关系，凑过去尬聊：“用帮忙吗？”
陈利哈哈乐，那笑声似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袁志却突然握住了黎礼的手，老庄稼汉卖地似的眼里流露真情，重重捏住了，说：“你俩好好的，真的，比什么都强。”
“啊？”黎礼反应了一秒钟，“哦，好，好的，我俩会的。”有点紧张。
袁志眨眨眼，张口就来：“我记得小宋高一那会儿才一小点呢，那时候跟我做同桌，显得我跟他爹一样伟岸。”
黎礼笑：“你见过他爹？”
袁志回忆了一下，眼神闪烁着，突然灵光乍现了：“他爹我倒是常见到，高中基本都是他爹给开家长会，小宋他妈我才是印象深刻。”
黎礼点点头。虽不明所以：“怎么的呢？”
“那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这么漂亮一个阿姨，老公一米六乘以一米六，儿子也丑丑的。我是说那会儿哈，小宋高一那阵有点发育不良吧，不过高二的时候突然猛蹿个儿了。我问他咋做到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黎礼饶有兴趣，袁志比起钟琪来更容易亲近，酒一喝和谁都手拉手肩搭肩，难怪能和高中时期那么内敛的小宋成为朋友。想必那段时间，多亏了袁志的照顾，小宋才能多笑一笑。
不对，什么小宋。小佳金。以小佳金那时期的脑子来看，袁志就跟天赐的大礼包一样。以为过年啥也拿不着了，却得到了最想要的零食大礼包。
黎礼想着想着，放下了嘴角。
以那位的性子，可不是谁好玩就跟谁走得近的，除非是喜欢的人，而这喜欢的人无论是活泼开朗又或者低沉斯文就都没所谓了。一旦喜欢了，就认定了，把这人架在那位置上，不挑不拣了。
黎礼扭头细端倪了几秒钟袁志，袁志说得正唾沫横飞不亦乐乎，大有脱口秀演员的势头，也就没注意到这茬。
这就是你十几岁喜欢的人吗，聪明伶俐的样子，像一把阳光，能给身边人一阵酣畅淋漓的照耀，暖融融的。真好。太好了，你一直有人陪，不用孤零零走在路上，上课有人打岔，放学有人一起去车站，放假了还能一块儿打球踏马路。太好了。
黎礼轻声说：“谢谢。”
袁志愣了一下，似乎周遭的嘈杂都在这一刻敛去了。在这一刻，他清晰认识到，这是一个很成熟的人，比他衣服上那蝴蝶样式的吊坠靠谱得多。虽长着张极其漂亮的脸，却并不因此而浅表，借由时间的刻凿，静悄悄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大人。而这些不是从单一的学校环境所习得的。袁志感到，这正是黎礼和宋佳金走到一起的原因。他俩身上有同一种耐人寻味的东西，似是被岁月打磨久了，变成了璞玉。
啧，竟然是璞玉。袁志骄傲嗯一声：“应该的。”
宋佳金伙着陈光过来时，已进尾调。全场沉浸在温馨的静默中。洛姐和那位黑衣人叉水果吃，还从包里摸出鱼油嚼了两粒，那金黄的色泽似乎嘎嘣脆，在口腔里化开了，王洛皱了皱眉，手指卷着她那长卷假发玩。黑衣哥扒拉着她头皮，不知嘀咕着什么，似乎有点指责意味。王洛挥挥手，扭过脸和他对峙，俩人谁也不让。
宋佳金突然崩了礼花，陈光捧着个卡通蛋糕往里走。
给全场吓一蹦，袁志差点把陈利擂地上去。黎礼却没怎动弹，只眯缝着眼睛看过来，抬了抬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大口，站将起来，似乎想迎两步，却是蹒跚学步的孩童般，不敢松开扶在沙发上的手。
宋佳金赶紧上前两步：“怎么喝成这样。”很好闻的威士忌气味，一下子将宋佳金笼罩住。
陈光招呼着大家：“谁要水果，谁要巧克力片啊？”
王洛举手：“我要下边那面包糠。”
陈光：“把手放下，下一位。”
黑衣人：“我来切吧，你俩坐，想喝什么自己点。”
陈光：“哥真大气。”
宋佳金也冲黑衣哥笑一笑，不过顾不上喝，给黎礼拍背顺气，弯了腰问：“要吐吗？”
黎礼先前还好好的，这下突然埋在宋佳金腿边那沙发靠垫上不动弹了，灯光暗淡着，他那脑袋看着跟团毛线似的。
毛线手感十足好，宋佳金轻轻揉了揉，毛线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宋佳金就又蹲下，耳朵贴过去听，手还被黎礼拽着。头回黎礼的手是烫的，原来对他来说酒真是用来暖身子的。“唔……唔唔唔……”娘的，宋佳金仔细听了一阵，一个词也没解析出来，狗话吧这是。
宋佳金蹲得久了，黑衣哥蛋糕切好递放到桌边，宋佳金想站起来道谢却是一阵脚麻，趔趄着东倒西歪，手那头还被黎礼拽着。宋佳金不知是看晃眼了还是真的，黑衣哥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浅。宋佳金有点不好意思尬笑着，用空出来那只手指指黎礼：“人菜瘾还大。”
黑衣哥拍了下宋佳金肩膀，坐回王洛身边。宋佳金正要偷拍他俩那出双入对的模范夫妻样儿，黎礼猛地起身往一个方向扑去。宋佳金赶紧追过去，怕他狗啃泥栽地上去。这头重脚轻的架势，栽下去可一定会脸朝地的。
隔间马桶已经味得不行，宋佳金把黎礼扶去边上那水池，水流哗啦流出，黎礼似乎很渴，被宋佳金拽着：“别介，一会儿喝，小狗乖。”轻轻给黎礼顺气，从背后那块突出的脊梁骨开始，一下又一下。黎礼自己捧了水泼脸，掩藏脸上的泪痕。
很温暖，像被呵护的孩子。他由泪转笑，脸上挂着水珠，前额的头发湿漉漉，刨去后边，亮出比例恰好的额头来。纯真而清明，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却像盛着最诚挚的爱，双手随店内的背景鼓点在空气中划拉，轻轻摇头晃脑。
宋佳金摸了插在屁股兜的手机专心录像，又想起自己干的荒唐事儿。那段浴室录像。宋佳金传过一份给黎礼，黎礼和宋佳金十指相扣着，叼了根外卖点的薯条，一言不发，静静观瞻。画面里不断叠加的身体、姿态、声音、音调、表情，黎礼一一目睹，一个细节也没放过，而后摁了清除键，又点进清除记录，一同清空。他笑笑说：“宝宝，不需要这些我们也能一起走下去。”
而宋佳金那份，至今躺在相册里。不知道是想抓住面前这个人还是这段过于珍贵的时光，分不清了，宋佳金想留下它们。
黎礼扶墙站了起来，抱住伸手扶他的宋佳金：“让我靠一会儿。”
“嗯呢。”
黎礼的呼吸温热着扫在宋佳金耳侧，胸腔的起伏像一只静静漫游的海豚，有蔚蓝色的海水味道。
“我困了，”黎礼坚称，“没醉。”
“没醉没醉，”宋佳金应和得很快，“我们回家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