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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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懂！”
14岁的余情根本不知道对面是谁，只知道对着一个电脑争得面红耳赤。
这人到底是谁啊？！真烦人，每周都雷打不动地给自己发邮件，最开始是长篇的读后感，这种邮件余情当然很高兴看到啦，收到邮件的当天余情就返了一封感谢信过去。
再然后，就是逐章的读后感——余情依旧是很开心，每封都会回。
但是到了再后来，对面似乎是没有什么可感悟的了，就开始挑刺。
余情是个很乐意接受别人意见的人。
但是对面这个人，提出的意见只让余情恼火。
比如说——
“日本很少有超过三十楼的公寓，除了塔楼。”
“你是C市人？C市超过30楼的房子倒很多。”
14岁的余情愤怒地打字：“我这是为了剧情需要！能不能别再每周给我发这种挑刺的意见了！”
然而没用。下一次，邮件里依旧有这种邮件，甚至还更离谱了。
“你确定你的主角会在20XX年4月17日东京时间11点44分坐上新干线吗？我刚才查了一下，在这一天新干线没有44分到达的。”
余情回复：“……你是不是神经病？”
“你的主角设定是关西人，可是他却很安静——这不可能的，众所周知，大阪人都很吵。”
余情回复：“……”
余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情当时年纪小，心气高，他开始反击。
“日本人的编辑都没说什么呢，你为什么总是要提这种意见？”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
“哦，那我拉黑你了。”
“那我会换个邮箱。”
“？”
余情对着屏幕前对方的回复沉思，这真的是自己的读者吗？
“1/5/1/2/3/xxxxx@gmail……”这个一看就是一串号码，14岁的余情恨恨地心想：我记住你了。
等到16岁的余情的时候，看到这串邮箱地址，却想的是：这是这个人的电话号码么？
就是这个人，坚持不懈、不依不饶地给他发了这么久的邮件。
他尝试在手机里输入这串号码，再一一数上面的数字，没有错，刚好就是一个电话号码的长度。
如果他拨过去，会怎么样？
余情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来往邮件停留在前几天。
“最喜欢芥川的哪篇文章呢？”
余情看着自己的回复。
“现在是《蜜橘》。真心与纯真才会带给人真正的快乐与舒坦。”
余情又看了屏幕几秒。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滚动着鼠标滑轮，浏览着这段时间里他和对方来往的邮件。
他发现，其实对方也不是只会发一些抬杠的邮件过来……有时候还会跟他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能扯上几句。
……最后，余情决定，如果对方再发一些让他不高兴的邮件过来。
那他就拨通这个电话，直接用对话的方式，和他讲！道！理！
只是很快，余情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个邮箱。
因为他发现，他无法再写出新的东西。
过去那个获奖的天才作家已经离他远去。一夜之间，他开始变得平庸，在其他人眼里甚至是奇怪。
这个邮箱是属于那个过去的“天才作家余情”的。
而不是现在的他。
他开始抗拒这个邮箱，连带着自己的过往和曾经。
真正拨通对方的那通电话的时候，那天晚上，是元旦。
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
可是新的一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新的一年，也只是周而复始地重复前一年的痛苦罢了。
写不出来，写不出来。
新的一年，依旧是写不出来。
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多，真正落笔的时候，手却颤抖着写不出一个字。
他是庸才，没错，父亲、老师，还有其他人，都说得对，他写出一本能获奖的作品纯属意外。
他没有天赋，现在他应该走回正道，学着怎么解三角、画几何。
在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余情躺在床上，流了一晚眼泪。
他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他张大着嘴喘息，可是泪水却在耳蜗处结了湖。
写不出来，写不出来。
笔是斩他的利剑，纸是他跪下伸出头颅的屠宰场，文字是他最后没有全尸的尸首。
他感到十分、万分地痛苦，于是在跨年那天的十一点，顶着寒风，走上了天台。
他在天台上吹了五十多分钟的冷风，感受着自己的脸逐渐变得僵直，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段话。
“我是你最忠诚的读者。”
余情心想，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他在那个深夜顶着寒风拨下了那个号码。
而那个号码，实则早已在他的邮箱出现千万次。
而现在，这个人……
就站在自己身后。
中午的时间，人流量大，同学们来来往往，不少人都稀奇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余情原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他不自在地把自己的围巾稍稍抬高，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让别人看到自己。
怎么还不来。余情在心里小声嘀咕，他低着头碾着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子，缓解自己的焦虑。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是在等我吗？”
余情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说：“不是你叫我等你的吗。”
季臻靠近他，他比余情高，所以得微微低头看着他，笑道：“我叫你等，你就等我？”
余情：“……顺便就等了。”
季臻一直看着他，眼里的笑容不断扩散开来。
余情突然觉得自己的帽子被拉了一下。
“那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咖啡？”
余情看了他一眼，问，“你多大？”
季臻笑着说：“19。”
他今年高三，但是已经成年了。小时候他在很多个国家辗转见学，普遍大周围人一岁是因为他gap了一年去国外当了义工。有钱人的家庭就是这样随意，不用担心年龄也不用担心学历，没有任何焦虑。
余情“哦”了一声，没有看他，用侧脸对着季臻，老成道：“那我不去，我还没满十八。”
季臻好奇道：“年龄和咖啡有什么关系吗？”
余情一本正经：“我现在年纪太小，还喝不懂咖啡的味道。”
季臻觉得好笑，故意逗他，“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余情看了他一眼，“嗯。”
季臻果然听话，自己往咖啡店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书包被人拉了一下。
一转头，看到余情盯着他，这个角度有些下三白，却不诡异，反而很可爱。
周围人已经多了起来，余情和季臻两个人都在一中“小有名气”，前者自不必说，后者是因为他家有钱。更别说几天前他们还在校门口抱一起了……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如果季臻走了，就剩余情一个人了，他现在不习惯别人看他，更别说在一中其实有很多人并不喜欢他。
“我反悔了，”余情低下头，却说得理直气壮，“我也要去，带我一起。”
他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想接受别人的审视。
季臻对着他笑了一下，下一秒，他直接拉住余情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他跑了起来——
带起了一阵冬日暖阳的风。
*
季臻带余情去的这家咖啡店，离学校大概步行七分钟左右。
这家咖啡店开了很多年，被磨得外面店名都要掉了。风格仿照的是日式咖啡店，外面有可爱的看板写着店里的菜单，看得出不是商业连锁的店，带着店主个人的小巧思。
客流量不多，环顾一周，就坐了两桌。
余情一看菜单就明白其中缘由了——一杯咖啡五十多块，谁会当这个冤大头来消费？
“两杯拿铁。”站在他旁边的季臻说着，拿出手机扫码。
余情：“……”
哦。
冤大头就在自己身边。
余情不想坐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间都离得很近。只有两桌坐了人，但是都投来打量的目光。
季臻拉着他在吧台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他旁边。
但是这两桌人的目光让余情有些紧张。
他认得出他们都是一中的学生，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外套。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自己弃考、又在校门口……尤其是校门口，说出去绝对不是丢人这么简单，大家都会用看奇怪的眼神看他。
那……他们又会怎么看季臻呢？
会不会因为他，让其他人也觉得季臻也很奇怪……
他为此有些不安，难得拘谨。
咖啡做好了，吧台里的店员小姐姐把咖啡端给他们俩，季臻主动接过一杯，放到余情面前，才又接过自己的。
余情说了句“谢谢”，趁此机会偷偷瞄了一眼季臻。
季臻倒是很自得。好像外界事物很少有东西能影响他。
余情稍稍放下心来。
他喝了一口咖啡，意料之外的是，季臻点的咖啡却不苦也不涩，还有些甜，倒有点像奶茶。
还……挺好喝。
余情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
“好喝吗？”季臻侧着脸看他。
余情点点头。
正准备再喝下一口，突然原本坐在桌子上的一群男生传来了动静。
他们几下收拾好书包站起来，为首的一个男生看上去和季臻认识，走过来打招呼。
“哥，这位是……？”
揶揄的语气。
余情很容易从语气中分辨出来对方的善意和恶意。尽管他们可能隐藏得很隐蔽。
季臻没有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季臻态度摆在这儿，几个男生自讨没趣，赶忙走了。
店员姐姐看着这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离开，笑着对季臻说：“你还是这么冷淡。”
季臻和店员姐姐很熟悉，回道：“不值得往来的人，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余情坐在一边，双手捧着杯子，像只掉进了米缸的小猪，乖乖地啜着咖啡，一口一口地小口饮着，很是认真。
店员姐姐笑着看向余情，“那这位呢？不给他们介绍，给我介绍一下？”
季臻转头看向余情，突然凑在他耳边，问道：“可以吗？”
两个人跟咬耳朵似的。
余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手上咖啡一抖，季臻眼疾手快帮他稳住了杯边。
“什、什么？”余情眨了下眼睛，像是在状况之外。
“向姐姐介绍一下你。”季臻看着他眼睛，问。
“……哦。”
得到余情的允许，季臻便大方介绍：“这是余情。”
余情在一边也乖乖地“嗯”了一声，对姐姐说了句“你好”。
店员姐姐笑着看向他，眼里是没有恶意的、纯粹欣赏的，“你好。”
她问：“你们一个年级的？”
季臻说：“对，我们都是高三的。”
本以为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没想到季臻突然话锋一转，“他是百年芥川奖的得主，你知道芥川奖吗？他当年出版的一本书……”
余情：“？”
余情：“等、等等……”
下一秒，只见季臻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一本书。
正是那本《再续＜Goodbye＞》。
有被反复打开、翻阅过的痕迹，然而无论是书脚还是封皮都被保存得完好，甚至完美。
甚至连书封都被好好保存着，只见上面写着：
“芥川奖百届得主，天才少年对芥川的情书”
店员姐姐来了兴趣，接过书看了一眼：“哇——你这本还是签名本？”
余情愣了一下：“？”
签名本？哦，是，他是有签过来着……
季臻正色：“仅展示，不出。”
店员姐姐：“……”
之后，季臻对店员姐姐展开了长达好几分钟的介绍。
余情却在季臻一句又一句介绍中更加迷茫。
他……
原来在季臻眼里，有这么优秀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