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
偌大的客厅里，众人或坐或站。
谢将时带着裴寂走过去，正准备和他介绍家里人，消失许久的荣叔带着话出现，“裴寂少爷，老爷子在书房等你。”
从荣辞安口中，众人知道了裴寂的名字，但在场的人遍寻记忆，也没想哪家有个叫裴寂的少爷。
莫非是新贵？但这张脸看着未免太年轻了点。
走到客厅边缘的谢柏禹停下脚步，他已经看到了和小弟并肩而立的人。毫无意外，就是他定制珠宝时遇到的。
荣叔知道，等于爷爷知道。
也是，不知道的话，裴寂连老宅的门都进不来。
身后，姚若兰问：“怎么不走了？”
“看到了认识的人。”
谢柏禹和在誓爱时一样，在荣辞安带着裴寂路过的间隙，和他微微颔首，裴寂也笑着点了点头。
短暂的交流，坦然的态度，让客厅中一直追随过来的目光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只等裴寂的身影完全看不到，谢柏禹走到谢致臻和叶莹坐的沙发旁，才有人开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倒是蛮出色的。”
“柏禹，你认识？”谢致臻没有去问就站在不远处的谢将时，而是选择从大儿子口中的到答案。
“不熟，两面之缘。”谢柏禹实话实说，谢致臻的面色却沉了沉。
因为上一世谢老爷子去世的缘故，裴寂没来过谢家老宅，也没见过这位矛盾的老人。
荣辞安似乎怕他紧张，去书房路上一直在和裴寂搭话，话题巧妙地围绕着谢将时，语气很是亲切。
裴寂对他口中谢将时的幼年照很感兴趣。
那是谢将时新的人生，也是他没有参与过的人生。
看出他的想法，荣辞安建议道：“照片都放在五少爷的卧室，饭后你们可以去看看。”
“好。”
临近书房，裴寂给这个话题收了尾。
“就是这了。”荣辞安推开门。
谢振安还是和上次谢将时来的时候一样，坐在禅修垫上下棋，甚至连姿势都没什么变化，不过裴寂并不知道。
他和荣叔道谢后，走进屋。
门被带上，分隔出安静的环境。
这次谢振安没下五子棋，而是在一板一眼地自弈。
裴寂的家境放在那，自小也没条件学什么特长。
不过村口老大爷时不时会用象棋或者围棋杀一盘，所以即便水平没多高，单看棋他还是看得懂的。
起初，他也没急着说话，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等着老爷子召唤。
视线落在棋盘上，黑子式微，但还没到穷途末路之时。
可惜等了十多分钟，老爷子举着的手酸不酸他不知道，自己眼睛都要看累了，结果对方衔子的手往下一放，自个把自个的气断了。
在村口下棋讲究可没那么多，裴寂走得也是野路子，当即开口：“您要是下这，可就把眼堵死了。”
谢振安气得吹胡子瞪眼。
好啊，和他那个看着就来气的孙子一个样！都耐不住性子。
“需要你说！这我还能看不出来？！”谢振安顽固得很，坚决不承认是自己下错了地方。
重活一次的人大概胆子会大些，裴寂觉得此时的谢老爷子和村口那些想要悔棋的大爷们也没什么差别，“那您干嘛等那么久才下？”
“我那是在考验你。”谢振安故作高深，“别站我跟前，去，另一边坐着去。”
“行叭。”裴寂顺驴子下坡，坐下后，挺着背正经地问，“那您现在考验完了么？”
裴寂顶着谢振安打量的视线，他知道自己也就在谢将时面前能豁出去卖乖，对着其他人，即便是长辈，也装不出讨好的样子，所以便肃着一张脸，规规矩矩地坐着。
饶是谢振安挑剔，也不得不感慨孙子的眼光。
这孩子长得的确足够好，浓墨重彩的一张脸，这种长相如果眼神不正，就容易显得市侩轻浮。
偏偏裴寂的眼睛又黑又沉，很好地压住了那股邪气。
谢振安只当是裴寂的经历使然，并未深究，对方表现出的镇定已经足够让他刮目相看。
纵观家中小辈，不是像谢柏禹谢将时一样老成持重，就是谨小慎微诚惶诚恐，还有谢承乾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裴寂不属于其中。
谢振安看得明白，因为他对谢家，除了谢将时这个人之外别无所求。
年纪大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谢振安看着裴寂无所忌惮的样子瞪着眼，胡须都翘了起来，“跟我考验完，没考验完又有什么关系。”
“您要是考验完了，我就问问您老今天要说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是没考验完，我就继续接受考验。”裴寂心态良好，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您如果要继续考验，我可没法包您满意。”
“哼，在我孙子面前，也是这么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吧。”
谢振安心里明白得很，能和自家孙子勾搭上，最关键的因素，首先就是得先能入了眼。
想当初，他也是一样看上了已经去世的老妻，才有了后来。
裴寂丝毫没有顾及老人家能不能受得了的想法，大言不惭道：“那您可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对哥怎么可能油嘴滑舌，我只说甜言蜜语。”
“他开心，我就开心。”
“还说不是！”谢振安丢了棋子，撑着垫子想要站起身。
裴寂哪还能坐着，起身去扶，“您慢点。”
“我好着呢。”谢振安不服老。
“知道知道。”伺候过家里的两位老人，老爷子的这点脾气等于毛毛雨，“您身手矫健，是我多此一举，您别嫌弃。”
谢振安不和他贫，直言道：“跟上。”
说完便抬脚朝书房外走，裴寂没想到老爷子的嘴这么严，根本不给他透露半点消息，光是带他走个过场，算是变相给谢将时撑腰。
“爷爷，您真不告诉我啊？”
“别套近乎。”谢振安对着裴寂没脾气。
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瓜子是怎么长得，小时就是鬼精，找的对象脑子也转得不慢，老四家的那个败家子哪来的自信，一次不成，还敢在背后做小动作。
这要是闹大了，真不知道小时为了给这个人精出气，要搞得如何人仰马翻。
“您让我往书房走一趟，不就是为了给哥铺路么？”在谢振安面前，裴寂没有兜圈子的必要，“抱上您这条大腿，能给我和哥省不少麻烦。”
“一会儿出去你少说话，给我看住我那个孙子，知道了么？”谢振安交代道。
裴寂挑挑眉，心道看来事不小，“听您的。”
从裴寂去书房，到结束对话，时间加在一起并不长，主要是老爷子搁那下棋，想晾一晾裴寂耽搁了些功夫，但这十来分钟在谢家其他人看来，那就是重视。
等裴寂扶着老爷子走到客厅时，不用多说，明眼人也不会在老爷子面前找裴寂不痛快。
荣叔接替了裴寂，他走回谢将时身边。
谢将时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拉住裴寂的手试了试，一片温热，忐忑的心终于放下。
虽然嘴上和裴寂说没事，可事到眼前，谁知道爷爷会不会为难人。
“别担心，爷爷人很好。”捕捉到裴寂的称呼，谢将时抬起头，竟然这么容易就改口了，想再问，谢振安已经发了话，“开饭吧。”
餐厅里摆放着一张长桌，能坐下二十多人。
谢振安在主位落座后，其他人才依次坐下，裴寂的位置就在谢将时旁边，对面坐着的，正好是谢柏禹和他的妻子姚若兰。
微妙的安排，众人心中各自掂量，都有了答案。
只是碍于老爷子在场，不敢多问，更不敢多看。
谢致臻和叶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然而，谢家的餐桌上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任凭心中火烧火燎，饭桌间也只有碗筷轻微地碰撞声。
裴寂没有挑战谢家规矩的想法，安安静静地吃饭。
期间，偶尔和谢将时对视一眼，并不腻歪，但坐在他们对面的谢柏禹和姚若兰看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谢柏禹早就见过裴寂的缘故，又通过袖扣发现谢将时和裴寂之间的猫腻，有足够的消化时间，所以他表现如常，但姚若兰就不行了。
不光姚若兰，其他人都不怎么淡定。
尤其是才被裴寂和谢将时做了局的谢承乾，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朝老爷子坐着的主位看去。
想到自己后续的计划，谢承乾突然有点心里打鼓。
直到众人落筷，荣叔领着佣人将餐桌上的碗碟撤下，谢承乾都没能平静，反而紧张地额头冒汗。
谢振安没有同往常一样离席。
坐在主位，锐利的视线扎向谢承乾所在的方向。
“老四，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谢振安话里的不悦几乎快要拧成实质。
他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掐尖，孩子教育不好，整天就只知道在外边花天酒地，但想再多又能如何，血缘断不掉。
他死了也也就算了，活着总不能眼看着家里内斗。
四十多岁的人被老爷子点名，谢文钦也不在意，吊儿郎当道：“爸，我能有什么说的，这种场合，你得让大哥说。”
“今天就你说！”谢振安杵着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这是谢振安发怒的前奏。
“哦。”谢文钦收起了他那副不足二两的轻骨头，没敷衍老爷子，还低着头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道，“爸，那我说了。”
“说！”
“就是，我今天其实还挺开心的。”
谢文钦一开口，围坐在餐桌旁的众人全都震惊地看了过来，就连老爷子脸上愤怒的表情都一时走向茫然。
裴寂见识到了谢家四叔不着调的程度，没忍住在谢将时耳边问：“你四叔一向这么不会看脸色么？”
“差不多吧。”谢将时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谢文钦表演，“不过他可没那么傻。”
谢振安没有打断谢文钦，给他高谈阔论的机会。
“前段时间元宵节，您和荣哥说下次家宴加一张椅子，我当时还以为您老树开花，给我们找了个后妈呢。因为这，我回家还难受了几天。”
“今天总算是放心了，原来是大哥家的喜事。”
说完，谢文钦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用那张和谢承乾相似的胖脸，没有看脸色铁青大哥大嫂，而是给裴寂和谢将时露出一个笑。
“你给我闭嘴！”谢振安看着不着调的谢文钦，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心口隐隐作痛，他一只手按住胸口，以缓解身体上的不适，“老四，你闭嘴。”
“不是您让我说的么？”谢文钦嘻嘻哈哈地笑道。
谢振安看着谢文钦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突然有种无力感，“老四，你当着我的面挤兑你大哥，对我，对你大哥，还有没有半点尊重。”
“爸，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谢文钦心里的确有怨。
自从星娱易主，他上门求了多少次，结果都是被亲爹拒之门外，难道他们四房就活该成为圈里的笑柄？
“如果我不尊重您，不尊重大哥，星娱现在怎么可能在语苧手里呢，您说是不是？”
谢文钦话说出口，餐厅瞬间跌至冰点。
不参与管事的屏住呼吸，生怕打破暂时的平静，被谢文钦矛头直指的谢语苧冷着脸，一言不发。
谢柏禹按着姚若兰的手，让她冷静，裴寂和谢将时也收起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轻松神色。
最后，还是谢致臻作为谢家大房的主事人，开口道：“老四，星娱易主，原因大家心知肚明。至于产业归谁，爸说了算，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说，但不要随便扣帽子。”
“你可能会说，语苧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偏向她。”
“没错，我当然没法把她和外人一视同仁，但她能在星娱里站稳脚跟，是她自己的本事，我可从没插手过。”
谢致臻在维护大房利益一事上，绝不会掉链子。
虽说得知小儿子劝服老爷子把星娱交给语苧时，多少有些震惊，但就像谢致臻说的，实惠拿到手比什么都重要，他可做不出把吃进肚子东西，再主动交出去这种事。
“大哥是利益既得者，话说得当然漂亮。”谢文钦收了笑，整个人有点阴沉沉的味道，“确实，我比不上大哥，生了个窝囊废儿子。”
“不过话说回来，爸，您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偏心么？”
“我偏心？”谢振安看着执迷不悟的老四，气得笑出了声，“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偏心了？”
“好，今天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怕家丑外扬。”谢文钦直接站起身，指着裴寂，“承乾不过是想包养一个女明星，您就上纲上线。”
“因为这件事，甚至纵容我这个好侄子借着您的名义，夺了我们的权。”
“鸡毛当令箭也有个限度，如果没有您的纵容，他怎么敢。”
如果不是隔着一道餐桌，裴寂毫不怀疑，谢文钦会把手指戳到他和谢将时眼前。
“现在，他当着您的面找了个小男友，您也不说，一个一穷二白上不了台面的大学生，是不是冲着谢家的钱来的都不知道，您就这么让人上了桌。”
“我们承乾算什么，他一个男的，难道比得上娱乐圈里的女明星。
“玩男人的您都不管，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我就知道，承乾做的事，你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谢振安怒斥出声，心口的阵痛愈发强烈，他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
一直候在一旁的荣辞安顾不得规矩，上前询问：“老爷子，您还好吧？”
“我没事，你先去一旁等着。”谢振安强打精神，“老四，我再和你最后说一遍，星娱易主，是你和承乾经营不善的同时，还仗着手中的权利，逼迫女明星就范。”
“如果不是被人及时发现，对方从星娱大楼一跃而下，造成的后果，不单单是名誉受损的问题，你们这是背上了一条人命！”
“至于语苧，星娱是我松口让她接手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还有你们，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我来……”
谢振安话说了一半，嘴唇青紫，身体开始摇晃，随即轰然歪倒在地，失去了神志。
“爸！”
“爷爷！”
餐厅瞬时乱做一团，荣辞安率先冲过去，扶住老爷子的身体，试探鼻息和脉搏，感觉到颈侧的跳动异常微弱，荣辞安面色大变。
离谢振安近的几个子女都在拼命地往前挤，谢将时和裴寂也起身冲了过去。
“快去叫救护车！”
听到这句，裴寂就知道不好。
众人几乎把老爷子围住，空气不流通，情况只会更坏。
裴寂顾不上其他，仗着身高和体型的优势，直接把人搡开，大喊道：“都让开！快点散开，我来做心肺复□□叔，家用AED呢！”
经历过谢将时心脏骤停的过往，裴寂学习了无数种急救方式，心肺复苏按压到手臂麻木。
明知道人死如灯灭，再做什么都是徒劳，但他总会想，如果自己施救的手法更专业，救护车来的再快一点，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重生前，裴寂的想法没有实现的机会。
重生后，他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曾做过的自虐式的无用功。
而现在，被他认为是无用功的事，竟成了将谢老爷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一根稻草。
命运似乎形成了闭环。
不遗余力地告诉他，人生没有废片。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还差